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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一章 ...

  •   第一章

      清翎十年,三月初。江城。
      此处不算小,也称不上辽阔,乃是偏高的地势,不到南边,只是离南北交界处近了。
      气候适宜,风景如画,年年有游人远行到此,夜夜灯火通明,轻歌曼舞,一派繁盛之色。

      江城之所以叫江城,便是取其临近江边之意,江城的南边,便是济江。
      虽说这两年水势泛滥,可却治理得当,竟未曾淹到过这处。江城的百姓便也一如往常地过日子,就是听说那水快要淹过来了,也是半真半假地害怕一下,却无这杞人忧天的时候来发愣,俱是惦记着明日的生计,转身便不将这事放心上了。
      这几日途经江城的人却不少,再说得细些,便是途经这处的“江湖人”不少。
      那些人个个带着刀剑,骑着马匹,一骑骑呼啸而过,有的还下来打个尖,吃些酒菜,有的连歇也不歇,直奔南边而去。

      汪明虎偷偷走到街角处,裹紧衣袍,摆出一面八卦旗,一张小桌,在桌前放一张矮凳,坐下喝口茶水,趁无人看见,转身给自己贴上个黑痣,伸手拉下衣袍长衫,再转回来时,已是那个江城的“神算”明玉子了。
      他看着那一骑骑呼啸而过的人,那马蹄扬起一阵烟尘,却不用多久,又回归平静,仿佛这片地上从未有过那纷飞的尘土般。
      汪明虎叹了口气,看看壶中的茶,也就这茶水,被糟蹋了。他摇摇头,将那飘着一层灰的茶水转身便倒了,又重泡了一壶,倒在小茶盏中,拿手微挡着喝。

      他是知晓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的,不然也不会被称之为“神算”。
      所谓“神算”,只要比寻常人多长个心眼,便是谁都当得的。
      而神算,又哪里算得出什么了?

      汪明虎轻轻一声冷笑,他平日里算出的,也是些个鸡毛蒜皮的东西,那也算不上是算出,只是见着人脸色,半蒙半猜,居然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番下来,“神算”明玉子,竟也成了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逢年过节,那些个达官贵人们,也会请他去府上一算,拨几科卦下来。
      民间也时常有请请财神,门神之流,生意颇丰,这两年竟渐渐发达了起来,遂在江城中,偷偷给自己置办了间宅院,过得很是自在。
      汪明虎端起茶,揭开盖,一股茶香袭来,甚是心旷神怡,他不由微微一笑,闭着眼享受着这份安逸,心中很是愉悦。

      便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道:“先生今日算不算?”

      汪明虎眼一下睁开,看着面前人。
      只见那是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眉眼魅惑,透着丝不羁,有些张狂,又有些淡漠,很奇特地混合在这个人身上,却又不显突兀。
      汪明虎微眯起了眼,他有一个预感,这人不是寻常之人,可又说不出不寻常在何处,只是隐隐这么觉得。

      这么想着,他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来,摸着下颚处粘上的假胡须,笑得高深莫测:“这位公子,您先不用说要老朽测什么,待老朽猜上一猜如何?”
      那白衣人微讶,道:“如此,先生便请猜猜吧。”

      汪明虎细看着那人,这白衣人所穿衣料甚是考究,不是一般铺子里拿得出来的,想来非富即贵,然眉宇间竟有一丝忧思隐隐而存,看他空手出行,却非城中之人,定是远道而来,近日里所来之人,无非是为了那些个事情……

      汪明虎一沉吟,道:“公子可是要往南边顾家村去?”
      那白衣人一愣,道:“何以见得?”
      汪明虎不答,却笑着拿出一把卜算子,很是像模像样地摆在了桌上。
      其实这白衣人此话一出,他便已知晓,自己猜对了七八分。他直摆弄了一会儿,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看来沉思不已,最后抬头道:“公子人中龙凤,此番去顾家村,定是为了非常物事,看这卦象,似是有些麻烦,一路颇有艰难险阻,可是这一卦,乃是个多变之数,公子如此心意,定会峰回路转,马到成功。”
      这一番话全无一丝把柄,很是模凌两可,任是谁听了,再加上先前那番摆弄,俱是会觉着此话有理。

      只见那白衣人又是一愣,很是有一会儿无话。
      汪明虎便知晓了,今日这一趟生意,定是又做成了。

      那白衣人沉吟了会儿,忽的道:“先生很是机变过人,在下想测个字,不知可否?”

      这回换成了汪明虎愣住了,这白衣人这话,到有些让人摸不着头。
      汪明虎本以为他定是要测那顾家村一行,未成想,此时倒要测字了。
      他忙定了定神,咳一声,道:“公子但说无妨,所测乃是何字?”
      那白衣人似是犹豫了下,遂轻声道:“一绾青丝,在下所测之字,乃是‘绾’。”

      汪明虎思忖着,边看白衣人脸色,一时竟看不出端倪来,无法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公子,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测字乃是门机要之术,是要折去老朽天年以换得一测的,唉……也罢,今日便为了公子一测吧!这‘绾’字,破英雄迷雾,指俊杰前程,分八卦之休囚,定五行之贵贱,决平生之祸福,知目前之吉凶,富贵贫贱,荣枯得失,笔画稳重,衣食丰隆,挽绾相通,乃是取留之意,正是不该前去,以防福祸旦夕。”
      汪明虎摇头晃脑地说了好大一通,直连他自己也是敬佩不已,竟能在这般境况下,随意诹出一段很是有玄机的话来,真是不枉了他这几年测算了。

      那白衣人半侧着头看着过往路人,也不知听未听进去,汪明虎不由微感遗憾,这段若是让他再来一遍,只怕要胎死腹中。
      早知如此,自己便该记了下来,日后还能用来套那些“肥膘”之人,好换得生计无忧。

      白衣人沉默了会儿,转头道:“挽绾相通,取留?这世上之事,皆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便是我知会有不测,却也有自信逢凶化吉。吉凶一事本无定数,只在人为,非天作!”
      他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先生这一卦,真是颇费神思了。”
      言罢,掏出一锭整银子来,放在汪明虎桌上。

      汪明虎一看,便呆了,若早知这白衣人竟是个如此大的“肥膘”,适才就该再多说些才是啊,这大好时机,便这么生生错过了,不由在心中扼腕不已。
      只见那白衣人便要离去了,走到一半,却忽的停下,转身道:“先生的日子,想必过得颇丰,平日里生意很是兴隆吧?”
      他这一问真正是无头无尾,汪明虎此时正站起相送,却不知所措地道:“公子,老朽这,这……公子此话何意?”

      白衣人忽的一笑,指着自己左脸下方。
      汪明虎心中“咯噔”一下,只听那白衣人轻笑道:“先生,那痣掉了些,下回可得粘牢了再出来。”
      汪明虎顿时傻站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桌上那锭闪闪发亮的银子,只觉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胸中郁郁。
      再抬头时,那白衣人已走远了。

      那白衣人直走到一家客栈,上了楼,到了一间房前,犹豫了下,又未进去,转身去了边上另一间,敲了两下,就推了进去。
      只见床上一人面容清秀,却是病怏怏的无甚精神,另一人眉眼上挑,带着丝邪肆,坐在桌前,手上正拿着一本书看着。
      两人见白衣人进来了,都是欣喜。

      那桌边的一人笑道:“去哪里了?可是玩儿心又犯了,温故还病着呢,你便一人出去玩乐,真是无情之人。”
      那边床上的人满脸悲戚地道:“小昭,我胸闷啊……今日还是吃不下粥米去……”
      白衣人撇撇嘴,道:“水土之事,我也是无能为力,这却须得看老天了。”
      桌边人又笑道:“这两日皆是在店里,可要把她憋坏了。”

      这三人,却正是自凉城而来的陈昭绾,林源和慕容温故三人。
      本来三人此时手中有一把“千机锁”在,正是不该带着到处跑,谁知林源却道,这般带着跑才远比放着安全得多,且也没人会想到,“千机锁”竟然就在林源袖中!
      三人按着原本说法,此时便该是南下的,只因在凉城出了很多变故,更是有火烧空明寺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一时便有些走不开,足足在凉城耽误了一个月许时候,这事方淡了,三人便接着往南去。

      未成想一到这江城,慕容温故便开始病怏怏的,整日里不愿吃东西,脸色腊黄。
      三人寻了间医馆一问,竟只是水土之事,这却是连大夫都爱莫能助了,两人无法,只能待她好些了再上路。
      这可把慕容温故急坏了,三人走了这江城一路,全是为去往那顾家村。
      这江城虽是繁盛,却也并未有何出彩之处,倒是那靠南北交界之处的顾家村,近日里人人争相前去。
      只因传闻中却有提到,闻人瞳心曾在顾家村现身,且在村中石壁上以剑刻字留书!闻人瞳心“绝情剑”之名何等响亮,“伤心一剑”更是精妙无比,且此人不出世已久,此时毫无预兆地现身,顿时便在江湖上激起千层浪。
      一时无论是初出茅庐,对其略有耳闻的少年人,又或是成名已久的老一辈,想到那人绝世风华,如今可见其真容,不由都跃跃欲试,更有自负的剑客前去,乃为向其挑战,以摘得“天下一剑”的名号。

      慕容温故此番出行原是为寻她,一时有了头绪,不由兴奋不已,直嚷着要去寻师傅。
      无奈天不遂人愿,竟叫她病在这江城里,倒真是被汪明虎给说中了一半,乃是福祸旦夕。

      这日陈昭绾实在闷得不行,遂上街去晃悠晃悠,竟被他碰上个“神算”,只可惜这神算也神不到哪里去,便连胡子和痣也是粘上去的。
      想到那欲落未落的黑痣,陈昭绾不由轻笑,便将这桩趣事,当做了茶余饭后的闲聊,说给了这两人听。

      林源听得直乐道:“下回我也和你一起,会会那‘神算’明玉子好了。”
      陈昭绾道:“今日他已认得我了,下回再见我,他只怕要躲得远远的才好,你想看他的笑话,却也没这机会了。”

      慕容温故脸色腊黄,皱眉道:“唉……我这水土怎的还没转过来,这可怎生是好?”
      陈昭绾温言道:“不若你在这歇着,我二人先往那顾家村去看看,若有些闻人前辈的消息,再回了你,岂不是好?”
      慕容温故却急道:“不成的,这绝不成的,师傅来无影去无踪,待你们来回,她早已走得远远的啦!再说了,唯有我去了,指不定师傅还能冲着我这点薄面现身一见,那么些人都过去了也没见有消息,你们俩去了也是一般样的!”

      林源忍不住道:“闻人前辈本就是志在天涯,你寻到她也是无用,还不如等着来日因缘际会,择日不如撞日的呢。”
      慕容温故狠瞪他一眼,道:“从小就只师傅一人对我好,如今她老人家现身,我怎的能当做没瞧见,便是江湖传言,也该去看看的!”
      林源顿时便没了声,他却是对师门无甚感情的人,自是没法辩驳。

      陈昭绾看了看他,轻叹道:“下回一起回去看看吧!”
      林源一愣,道:“何事?”
      陈昭绾莫名其妙地看他,道:“自然是你师门,好歹是救过你性命,传你武艺,就算有千般不是,也是该心怀感激的。下回得了空,我便和你一起回去见见师傅,赏遍‘千仞山’风光,不也甚好。”
      林源听得心花怒放,坏笑道:“你先前说什么?得了空便作甚?”
      陈昭绾给他个大大的眼白,这好话自是没第二遍的。
      林源也不恼,笑着忽然近身而去,在陈昭绾脸上猛地亲了一下,这一下犹如蜻蜓点水,一擦而过。
      陈昭绾却瞪大了眼,伸手捂着那半边脸,一下转头看着他,道:“你……你……你……”这话竟怎么也出不了口,一口气憋住了,脸涨得通红。
      林源偷香得逞,大笑着看着他,不语。

      慕容温故在边上抚额,叹道:“唉...我好歹也是女子,你们究竟有无将我当做女子啊!这般的事情,便在男子面前,也是不该的吧,唉……我生不幸,我生不幸啊!”
      直说到最后句,有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在,两人方觉出不妙,陈昭绾忙坐好,道:“温故当然是女子了,只是你……你从未做女子打扮过,我也就当你男子对待了。”
      林源也附和道:“正是,温故若着女装,我二人自以女子相待,你如今却是着男装,自然该以男子之仪待之。”
      慕容温故一时颇有些哭笑不得,道:“你二人真正该凑做一对了!遇到紧要的事情,一个两个都能言善辩,巧夺其词,乃是一丘之貉!”
      另两人皆是大笑,这般悠闲之日,竟是自入江湖来从未有过的,一时都心中甚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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