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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白天鹅 ...

  •   雪花轻盈,一点点地铺满地面,纪白身骑白马,背后的马车里,徐宿双手被缚,半坐半躺。
      经过连日跋涉,他们来到了那处冬雪绝美处。
      映入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山,山上白雪覆盖,分外温柔,山脚下,那葱葱茏茏,枝条交错的是待放梅花,那几处茅草搭建的,是茅亭茅屋。
      白雪无垠,纪白身后,一条长长的车马痕迹,伸向远方。终于,来到了茅亭前,纪白跨身下马,将徐宿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这便是我的世界!”
      纪白一边说着,一边将徐宿放到茅亭石凳上。
      “纪公子处心积虑,费心了!”
      徐宿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抬头四顾。
      “哼!随你怎么说,到了这里,你就休想走出去!”
      “纪白,你想这样困住我!你也太幼稚了吧!哈哈!”
      徐宿说着说着,不由笑起来,然后又接着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是藁城城郊!”
      纪白一听,有些慌忙,但随即便正声道:“就算如你所说,这里是藁城城郊,但你别忘了,现在你已经落在我的手里!”
      却见徐宿缓缓从身后拿出了断裂的手铐,放在了石桌上。
      纪白见状,大吃一惊,徐宿明明中毒不浅,还能挣脱这特制手铐!
      “原来你早就毒解了,还挣断了它。。。。你什么时候。。?”
      “我们出发后不久,我就脱身了!”
      徐宿说完,望着纪白,目光深远而强大,像是要望穿纪白一般,然后,缓缓地道:“但是,我愿被你执掌!”
      “不——你不要这样说!”纪白高声反驳着,语气有些气恼,又有些痛苦!因为,这让他想起了阿新!
      那种挥之不去,残缺的感觉!让他恶心!而同时,一种奇妙的快感,快要吞灭了他,那自己和阿新有何区别!
      “纪白,你怎么了?”
      徐宿见纪白神色痛苦,便想上前安抚他,却被纪白拂袖躲开了。
      “徐宿-----------”纪白欲言又止,他本想隔着石桌问道。
      然后,他半扶着身躯,倚在石桌上,等着徐宿的回答,他有些胆战,甚至有些绝望,但他努力使自己的目光定在徐宿脸上。
      面对纪白的质问,徐宿似乎并不意外,他望着纪白,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握住了纪白的左手,见纪白没有躲开,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藁城城郊。
      日暮黄昏,徐宿站在茅亭里眺望着茫茫雪原!冰雪覆盖着大地,一层又一层,仿佛给它穿上一层又一层棉被,目所能及,冰雪连天!
      而小小茅亭里的自己,便如同寄沧海之一粟,藐天地之蜉蝣!
      “徐宿!酒热好了!茶也热好了!”纪白高声喊着从茅屋里出来,一手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茶壶,酒壶,茶杯、酒杯,另一手提着火炉,往茅亭走去。
      徐宿见状,赶忙上前接过盘子,嘴里还道:“你也不怕摔跤!”
      “那你是小瞧我的身手了!”纪白笑着道,将火炉放在地上,用扇子轻轻送风,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你我皮糙,自然耐寒,只是你这百亩梅花被雪欺,你不心疼?”
      “人家是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哎!不过徐宿,你如今倒很是怜香惜玉呢!”
      纪白终于弄好了火炉,起身坐在了木凳上,然后就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
      徐宿笑了笑,便倒出一杯热酒,递了上去。
      纪白一杯酒下肚,咂嘴道:“真暖心!”
      徐宿接过纪白空杯,又给他满上,才赞赏道:“不得不说,这地方,无论挑选、布置都是相当不错啊!尤其那几百亩梅花!”
      纪白一听,便得意道:“我们初到藁城,我就找到了这里,请人收拾布置!”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徐宿问。
      纪白又饮下一杯酒,然后道:“说来奇怪,小时候藁城往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这个地方,我却记得很清楚,那时,纪垣和白鉴还是意气相投的好兄弟,两人常来此地游玩,有时也带着我,那几百亩梅花,就是他们种下的!”
      纪白说完,眼睛便盯上了那一树树雪梅,梅花似雪,雪似梅花,正要含苞欲放,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便是这意味吧!
      徐宿见纪白伤感,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刚想安慰他两句,却听纪白道:“晋国陈末之死、冯氏之乱,阿新跟你说过吗?”
      “他只说冯氏叛逆,残杀陈末。”然后停了一下,继续道:“此事是比较蹊跷,但我相信,阿新最多是顺水推舟,说他无中生有,故意设计谋害陈末陷害冯氏,我是不信的!”
      “是,徐宿,所以我在想,阿新这次被纪衍他们抓住尾巴。。!“纪白若有所思道。
      “你说说看!”
      纪白便道:“晋国阳城,支走纪衍,借着陈末之死,冯氏之乱,换上忠于齐国的新首席,不费吹灰之力,便让晋国大半便握在了齐国手中,藁城白闲之事,更是因势利导、步步紧逼,足以见阿新心思缜密、处事老辣,而纪衍虽然心思灵活,但大事都是纪垣做主,再加上少年性情,终究稚嫩,如何能是阿新对手?所以,我猜,此事背后,必然是纪垣指使!”
      “你与纪衍年纪相当,为何你能如此老辣?”徐宿笑着问道。
      “我啊!就是看着你们,耳濡目染罢了!”
      “呵呵,纪白,你还真不谦虚!”
      “啊!我忘记了,我忘记要保持谦虚!”纪白大笑着道。
      。。。。
      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句!
      直到天色已黑,纪白便起身,去点亮了茅亭角上的灯笼,才发现漫天飞雪,鹅毛般乱舞,已不知下了多久。
      “果然下雪了!”纪白高兴地道。
      然后将酒壶从火炉上拿下来,换上徐宿的茶壶。
      坐回木凳,却发现徐宿在自斟自饮,是酒!
      “徐宿,你不是不能饮酒吗?”纪白惊奇地道。
      以为徐宿一时犯傻,便夺过了他手里的酒杯。
      谁知徐宿却道:“其实,我并非不能饮酒,只是容易醉酒,而且每每醉倒,都会不省人事,少则一日,多则三日,为防误事,我便戒了酒!如今,无事可误,就让我们一醉方休吧!”
      纪白一听,不由心生火气,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什么叫无事可误!刚刚才说到,如今南□□大,纪垣自重,局势危急!又怎么无事可误呢!他是借酒消愁啊!!
      徐宿从未如此,除非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一山难容二虎,自己却偏要横隔二虎之间,徐宿努力调和,却终究大势难挡!
      一边是自己,一边是齐国、和他的人间理想!
      纪白这么一想,不由酸了鼻头,却借机嘟起了鼻子,不高兴地哝哝道:“连我都骗这么多年!”
      徐宿便赔笑道:“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向您赔罪!”
      纪白却一手夺过徐宿手中酒壶,道:“可不许,你说你饮酒易醉,万一你三杯下肚,一醉不起,谁来陪我?”
      “那你却要如何是好?”徐宿问。
      却见纪白抬起身子,凑近徐宿耳边,坏笑地道:“我要你今晚依我!”
      徐宿一听,不由低下了头,抿了抿嘴,有些哭笑不得,再抬头,便忍住笑,望着纪白道:“那么现在呢,纪公子?”
      “现在,现在我们去踏雪寻梅!”纪白兴奋地喊着。
      一边推搡徐宿起身,一边去取茅亭角上、刚刚点上的那灯笼。
      “好好好!听你的,纪公子!”
      受不住纪白催促,徐宿从木凳上站了起来,但随即又道:“你等一下!”
      便向茅屋跑去。
      “你去干吗?”
      “我去拿厚点衣服!”
      “快点!”
      不一会儿,徐宿出来了,怀里抱着两件雪虎大氅,白色那件,无暇胜雪,仿佛天女采摘的天上云彩;灰色那件,宛如青烟,经受了水墨渲染。
      “你要哪件?”徐宿指着怀里大氅问纪白。
      “自然是白色的,灰色那个灰不溜秋、好似一只笨熊!”
      “纪白!你太作了!”徐宿佯怒道,但还是将白色那件递给了他。
      没想到纪白接过手后,随即又还给了徐宿。
      “还是你穿白色吧!”纪白笑嘻嘻地道。
      徐宿歪着头,有些不解:“你到底要哪件!”
      纪白便打趣道:“我不喜欢和笨熊一道!还是我自己作笨熊吧!”
      纪白腔调可爱,令人忍俊不禁,徐宿便只能摇摇头,听从他的摆弄。
      陈雪未消,又积新雪,两人走一步,陷一步,寻着梅树而去。
      大雪纷飞,百亩梅花,都已披上了一层雪衣,两人接连查看几棵,但都依旧含苞待放。
      “徐宿,这边!”纪白喊着,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招呼徐宿。
      徐宿抬头一看,漫天大雪飘飘,一笼烛火摇摇,纪白身着灰色大氅,站在那里,倒有种水墨孤鹤般的傲然!
      “我找到梅花了!”纪白兴奋地喊着。
      徐宿紧走几步,上前一看,纪白身后,几枝梅花,清丽超然,疏疏断断,堪比天真颜色!一瓣瓣地,白里透粉,粉里投红,冰肌玉骨,偶尔被雪花拂过,依旧昂然挺胸!
      “梅花似雪,雪似梅花,似与不似都奇绝!”徐宿赞叹道,沉醉地盯着眼前的梅花。
      纪白看徐宿喜欢,便拿起腰间扇子,照着那梅树,轻轻一扇,便抖落了它一身积雪,现出了它一树芳菲、扑面清香!
      “徐宿,你可知我如何寻得它?”纪白指着那梅树问。
      徐宿摇了摇头。
      纪白便答:“我是闻着它的香寻到的!”
      “狗熊鼻子果然灵!”徐宿玩笑道。
      却“惹怒”了纪白,弯腰抓起一把雪、就向徐宿扔去,嘴里还喊着:
      “徐宿,你何时变得这般毒舌!”
      徐宿一边躲闪,一边抓起雪团还击。
      “哈哈,我就是想和你打一仗,暖和暖和!”
      “徐宿,你找打!”
      纪白大喊着,不断掷出一团团雪球,只是徐宿躲闪极快,纪白的雪球十有九空,再加他身着白色大氅,怎么打都是白色的。
      “你打我呀!你打我呀!”徐宿还在那里叫嚣。
      纪白轻哼一声,便拿出了飞扇伺候。
      只见纪白手起扇起,手飞扇舞,顷刻间便聚起了一大团雪,旋转着,如一团雪白的浪花!再一发力,那雪团便朝徐宿飞去!徐宿见状,赶紧躲闪,但那雪团追着徐宿,徐宿躲到哪里,那雪团便追到哪里!
      很快,徐宿便被折腾得筋疲力竭!
      “纪白,纪白!你停手!”
      但纪白并不应答,笑哈哈地望着徐宿奔跑逃命,很是享受!
      徐宿想起第一次与纪白交手,纪白的飞叶阵,他都破得了,这团雪,又有何难!便故技重施,朝着纪白方向、直直跑去!
      不想徐宿如此应对,纪白一时猝不及防,只得扇子一收,将那雪团摔在地上!
      “你现在暖和些了?”纪白挑着调子问道。
      “我累了!”徐宿一边气喘吁吁答着,一边来到了纪白身边。
      看到纪白身后的梅树,便靠着那树干,一屁股坐了下去。
      纪白便也在他一旁坐了下来。
      于是,两个人,像两只熊,相守在梅树下,旁边不远处,还挂着一盏小灯笼,温馨又可爱!
      “为何你总是不怕冷?”徐宿问纪白。
      纪白笑了笑,然后答:“大概我真的是白鉴的儿子,骨子里便抗寒!”
      徐宿望了纪白一眼,看他眼里并无伤感,知他只是随意玩笑,便也玩笑道:“风雪不侵,可果真是、越来越像只笨熊了!”
      却见纪白并不气恼,只是盯着徐宿看,眼里带笑。
      “你为何这般看着我?”徐宿不解道。
      “你知道吗?你的模样,像极了美丽的白天鹅,光彩熠熠!”纪白笑盈盈地道。
      徐宿歪着头听着,也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便把身子朝他挪了挪,靠上他的肩,然后轻轻地道:“那你对本天鹅好点。。。!”
      “嘿!我如何对你不好了!”纪白嗔骂着,然后拾起大氅襟子,将徐宿拥在了自己胸前。
      “你现在还冷吗?”纪白问怀里徐宿。
      “不冷了!”
      “我也不冷了!”纪白道。
      却见徐宿眼神怔怔,望着斜上方的灯笼,那灯笼是纪白刚刚挂在树上的。
      “纪白,那可不是月华烁烁!”徐宿沉醉的道。
      纪白陪着徐宿,望着那盏明月,嘴里却道:“明月、梅花、飞雪,都抵不过一人生知己!”
      “明月、梅花、飞雪、人生知己。。。。”徐宿喃喃道,身上暖和,心里欣然,竟然不知不觉沉睡了。
      纪白望着怀里的徐宿,突然,眼里蹦出了豆大的泪珠,那些泪珠,顺着他的脸颊一路下滑,他一仰头,便又溜进了他的脖颈。
      看哪!这里山河静好,看哪,这里风花雪月!
      但他知道,这都是假装!脆弱的假装!
      他仿佛看到天地翻转,日月相催,风霜凄紧,人哭鬼嚎!
      去掉那些个自欺欺人的假装,争权夺利才是真,互戕互害才是真,齐国、南疆、藁城、鄢都!头顶是乌烟瘴气,脚下是肮脏邋遢,不远处是烽烟未消、血迹未干!
      可是,这只白天鹅!
      。。。。
      可是,他那么耀眼,那么透亮,那么引人!
      。。。。
      恍惚间,纪白觉得怀中一动。
      “纪白,我刚刚睡着了吗?”徐宿忽的坐起来问。
      纪白连忙揩去脸上泪痕,答了句:“也就一会会!”
      “那我们快回去吧!你看那灯烛都燃没了!”徐宿道。
      于是两人拾起身子,抖擞掉身上的雪,往回走去,徐宿在前,纪白在后。
      还没走几步,却见前方徐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慢点!”纪白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却见徐宿踢掉脚下雪,摩擦着地面,原来积雪下面是冰面!
      “纪白,这里的地面都结冰了!”
      纪白低头一看,便道:“看来今年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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