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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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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塞特的遗民?”
囚牢内,隔着锈迹斑斑的栏杆,阿菲忒洛拉盯着从战场上被捡来的娜尔卓拉,她的兜帽在粗暴的搬运和囚禁中已然失去了遮掩容貌的作用,狰狞的面孔倘若是让其他人看去,恐怕是在夜晚的梦魇中也难以忘怀。
就连卫兵也都别过脸去,不太敢去看她,只有远道而来的猎鹰长老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只是在看到她的头一瞬间微愣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为平静的神情。
在黑德兰的中心城她们就见过,战场上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但显而易见的,她来并不是为了这些事,长老下令将周边的士兵散开,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枯草中的囚徒,问她,“你见过一个年纪很轻的法师吗?”
娜尔卓拉空茫的眼神逐渐聚焦,她注视着面前的领袖,想扯起一个表情来,但最终在伤痕带来的牵扯下放弃,她看着阿菲忒洛拉,沙哑着嗓子问,“你想知道什么?”
“是我在问你话,不是你在问我。”阿菲忒洛拉皱眉,重复强调了一遍,“一个年轻的、会使用火焰法术的法师,你见过吗?”
说完,她取出牢笼的钥匙,给娜尔卓拉展示,“告诉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埃尔塞特,我能放你一条生路。“
娜尔卓拉看了眼钥匙。沉默片刻,对她答话,”如果你说的这个法师叫娜诺的话,那就是了,她和其他两个人都被一个使用烟雾的法师带走了。“
“娜诺…”阿菲忒洛拉眉头紧皱,她听到女儿的名字,立刻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又问她,“你还有什么知道的?”
娜尔卓拉摇头,“我醒来时就已经在牢里了。”
阿菲忒洛拉不曾食言,她上前去,用钥匙打开了牢门,对于前线的兵营来说,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着实是区别不大。
放出娜尔卓拉之后,阿菲忒洛拉犹豫片刻,还是同她说,“能离开黑德兰就尽快离开,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同我一样轻易放走你。”
娜尔卓拉脚步一顿,回过头,平淡到,“但我能去哪里呢?”
“我生在黑德兰,也曾为这片土地献出汗水和鲜血,事到如今,除了找出一个真相来,我也没有其他的愿望。”
“随便你。”阿菲忒洛拉冷声,看着她渐渐离开的背影,踱步回了营帐之中,大量的公文被摆放在桌边,无端叫她生出些不耐烦来。
“都先收拾下去。”她对从旁的几个贴身护卫说,坐在桌上,思考了片刻之后,重新又铺开一张信纸,一式两份,分别寄给远在王城的阿尼柔斯和原本预计前来的多罗洛斯。
猎鹰长老蘸着笔,思考了很久之后,一字一句的写下了她的要求,这番工作并不容易,说服那两个人需要动的脑筋不少,更何况阿菲忒洛拉的真实目的也可以说是相当私人,当年利未安森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也不愿再提及她,因此,这番借口找起来并不容易。
一直到了星星都亮起的夜晚,她才完成了这一份公文,简单包装之后就交给了日夜不息的信使,见这项最重要的任务完成,她长叹口气,看着夜色深邃,只觉得由内而外的感到疲惫。
……
另一边,娜尔卓拉摇摇晃晃的从军营中走出,还没走多远,就看到哦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站在一架停靠在边上的马车,见娜尔卓拉,靠近了些,神情十分麻木,只是机械般的说,“您是娜尔卓拉小姐?”
“是我。”事到如今,她却已经是无所畏惧,抬起眼,看这个身量几乎是与莫拉相差不远的高大男人,见她点头,男人微弯腰,让开了一条路给她,“阿尼柔斯陛下有请。”
他?娜尔卓拉心中重又覆上疑虑来,阿尼柔斯是怎么知道前线的事情的?派出这个可疑的家伙将她带回王城,如果只是为了杀人灭口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他究竟是在谋划着什么?
思及此,娜尔卓拉点头,依言登上马车,看着男人坐在前面驾驶马匹,单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轻声说,“看来我是没得选。”
声音从前方飘来,没带任何的感情,他缓缓说,“的确如此。”
……
娜尔卓拉不是很清楚奔波了几个昼夜,除却在有必要的情况下,这辆马车几乎是日夜奔驰,负责驾车的男人就像是没有任何的生命般,机械的一遍遍重复着几句话,带着她一路到了王城。
按照王城的律令,他们应当在城门口就下车步行,但或许是因为他身份独特的缘故,没有遭遇任何阻拦就到了阿尼柔斯的王宫内部,他盯着娜尔卓拉走下马车,按理来说,经过了这一段时间不断的奔波,她应当会感到疲惫不堪才是,但就像是在车中的时间被压缩了一样,娜尔卓拉却只感觉好像只是坐了半天的马车一样,远远不及用“劳累“形容。
“您辛苦了。”男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娜尔卓拉看这个毫无生气的人,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他又说,”陛下在里面等着您。“说完,还未等她有所反应,面上迅速出现一道道裂纹,像是百年的破朽树木,发出几声破裂,原本的身体像是流沙一样溃散开来,直接是化作了一滩灰尘倒在了她的脚下。
“不必理会它。”娜尔卓拉凝视着脚下的尘土,她听见一个脚步声渐渐走近,是阿尼柔斯,一段时间不见,他看起来又瘦削了几分,面上充斥着不健康的病色,他也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事情,丝毫不以为意,淡淡解释,“这只是炼金术的傀儡而已。”
“我不记得黑德兰有这样的法术。”娜尔卓拉抬头,凝视苍青色的君王,“就算是在埃尔塞特,也不曾见过这样逼真的傀儡。”
“你非要是在这个方面同我纠缠不休吗?”阿尼柔斯举起双手,“这是按照我的一位故人留下的记载所复现的技艺,全黑德兰也只有我能用了。”
“炼金傀儡…”娜尔卓拉沉默了片刻,如果是一般的傀儡,断然是无法在如此之遥远的地方接受主人的命令,又如此的逼真…不开口的话,恐怕是与人类相差无二。
“用了人类的□□和灵魂,对吗?”娜尔卓拉判断,“就算是你的那位故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可从没说过,他是个好人。”阿尼柔斯很快的回答了她,示意她随自己前来,两个人走入营帐,坐了下来,简直同上一次的一模一样。
娜尔卓拉懒得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真容,直接脱下了兜帽,布满烫伤和溃烂后伤痕的脸暴露在空气中,阿尼柔斯看了一眼,问她,“怎么回事?”
“拜您所赐。”娜尔卓拉的声音十分平静,“所有的埃尔塞特都被追杀,只有彻底毁了面容,才能躲过士兵。”
“是这样?”阿尼柔斯笑了出来,这种笑意十分诡异,就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那还真是…有趣。”
“我可不这么觉得。”娜尔卓拉回应他,与君主青色的眼睛隔着烛火对视,“又是下了诛杀全族的命令,又是派了具傀儡带我过来,陛下,您不认为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向我解释吗?”
阿尼柔斯看着她,神情十分微妙,那是一种近乎于熟悉、又或者是怀念的样子,娜尔卓拉清楚无论是年纪还是经历,她都不足以成为阿尼柔斯记忆里的某人,那借着她,至高君主又是看到了什么人?
苍青王极为和缓的点头,答应了她,“好,“他说,“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全部告诉你,只是有一点,娜尔卓拉,我希望在听完这些后,你能够答应我的一个请求。”
“是什么?”她问。
“在听完之后说也不迟,现在告诉你,你无法理解。”阿尼柔斯说完,起身去给她端了杯茶水,黑德兰处于寒冷之地,烈酒本是大多数人习惯的饮品,但阿尼柔斯的身体并不能允许他饮酒,因此他的营帐内只有收藏用的美酒。
“这会是个很长的故事,娜尔卓拉,关乎于世界真相的一部分。”阿尼柔斯说着,目光也随之望向了远方,“这个秘密本应当是由我的继承者来聆听…但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在这片土地的原始传说中,万物自光中诞生,经历千年的繁荣后,终将为森冷的寒霜所终结,没人知道毁灭后的世界是如何的,那终结之日又何时到来。”
“这是个民俗传说。”娜尔卓拉指出,“甚至它们的历史都无法考究。”
阿尼柔斯笑了笑,“你说的不错,我也不信这样荒诞的说法,这只不过是一些濒死流民口耳相传的寄托罢了,那“白霜”…
谈到这里,他沉默片刻,“我想,与其是一种抽象的指代,或是天灾来形容,倒不如同我曾目睹过的一人来的恐怖。”
“娜尔卓拉,你是否听说过,黑德兰的色彩?”
“猩红的安格尔,黑德兰的君王;翠绿的奥菲利亚,英杰之长;我,阿尼柔斯,堪称得上一句“苍青”…还有那位,无人知晓名姓,极致恐怖的代名词——惨白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