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登之尘》荒诞流亡人

141、番外（2）

　　“十一年前的北境，安格尔陛下亲自率领众士兵在铁霜堡前线征战，战况一度极其惨烈，然而，就算是再见过了腥风血雨的将军们也不曾料想的到，这最终的结果。”

　　“尸山血海、覆灭之祸，这还是轻的——”阿尼柔斯露出苍白的表情，在那场战斗中他作为后勤的管理者，并没有亲自站上那一场战斗，然而也正因为是如此，他却是成了最后的幸存者。

　　“你知道战斗的结局吗？”阿尼柔斯沉默片刻，看向娜尔卓拉，“被称为耻辱战争的结局——”

　　“无论敌我，无人幸存。”娜尔卓拉作为最后的埃尔塞特，这些秘密对她而言并不是无法触碰到的，就算是心中再是不齿阿尼柔斯，也很快的接上了他的话语，“那一日的战斗从夜间到了黎明，无论是我们的战士还是铁霜堡的白狼骑士团都是倾尽了全部的力量战斗，所有的法师也被投入战场，厮杀无休无止，直到天亮时，人们却只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离开了战斗，走向黑德兰的方向，那是惨白黎明得到这个称号的原因，也是唯一一次，人们目击到了此人的记录。”

　　“遍地尸首与那人的白衣几乎是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几乎成为了黑德兰和铁霜堡不能提及的忌讳。”阿尼柔斯空茫的望向远处，左手下意识抚上了小臂，寻找着什么一样，然而，他的手臂上除却是只有因为病色带来的不自然的白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要同我讲的是这个？”娜尔卓拉问他，“这的确是个秘密，但对我来说不是。”

　　在一些传说中，埃尔塞特部落的人天生拥有着预见的能力，这一点娜尔卓拉不否认，只不过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预见“，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他们拥有大量的书籍和完善的教育传承，诸多秘密往事和历史于她而言如数家珍，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天赋使然。

　　“只要是有些地位的人，都能知道这些事情的大概，是没什么稀奇的。”阿尼柔斯笑笑，“当然，这只是个开头，埃尔塞特，你就不好奇为何我是答应了你们领袖的请求，杀害了你们所有人？”

　　娜尔卓拉没说话，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如果你还没有忘记的话，你们的领袖得到了一本书——那是一本魔文书的残片，无论是来源还是力量皆是无法溯源，巧合的是，那本书是被送到了她手上的，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是很明白了，究竟是谁将那本灾祸之书送来的黑德兰。”

　　“你说…”娜尔卓拉眼神一凝，“惨白黎明？”

　　“是了，就是那个疯子，这个来历不详的家伙似乎是从南方北上而来，秘密见到了你们的首领，将那本书——无关乎她的意愿，就这样强行送到了她的手中，比起赠予来说这简直更像是一个诅咒，无论是如何的魔法或是攻击，都无法毁坏或遗弃它，甚至在她尝试性的将被书籍选择附身的人杀死之后，那本书却是自动的选择了下一人。”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惨白黎明的恶意是什么，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或者说这就是书籍的性质，所有的埃尔塞特按着血脉的传承被绑定在了一起，被迫的成为了宿主——你知道它想要的是什么吗？”说到这里，阿尼柔斯的神情里都难免的流露出恐怖来，“融合，是的，它在寻求着缺失的部分，就连被处死的死者都会和当下的宿主融合，成为一个混合着生者和死者血肉的怪物。”

　　这句话说出之后，火焰一样的点亮了娜尔卓拉聆听他言语的心，一瞬间她猛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忍不住开口说，“陛下他…”

　　阿尼柔斯被刺了一样，缩了下身体，再开口时，已经是雾霭沉沉，“不错，同安格尔陛下死后的情况一模一样，情况相似的，简直令人感到恐怖。”

　　“这是全黑德兰都不愿意去提及的，原本是光荣与荣耀的陛下面临的孤身一人的末路，就算身为恶魔，死后被如此亵渎了尊严，成为了一个只知晓吞噬的怪物，我想，陛下心中也是极不甘的。”阿尼柔斯说，“埃尔塞特沾染上的噩梦几乎就是悲剧的复现，于是在你们领袖的请求下，我派遣了大量工兵，在杀死所有人后又放火焚烧了部落，只是漏过了你。”

　　娜尔卓拉不会原谅这样的行为，但她在此刻，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问他，“按照你的说法，那我本来应当成为最后一位附身者才是。”

　　“一开始见到你时，我也有类似的疑问。”阿尼柔斯说，“原本应该是这样的，然而，你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这让我想到了更恐怖的事情。”

　　“安格尔陛下并没有完全死去，”他说，“惨白黎明——那个家伙将来自魔书的诅咒转嫁到了已经是生死不明的陛下身上。”

　　我们都被玩弄了。无论是娜尔卓拉还是阿尼柔斯，心下都这样想着。

　　“我不知道黎明这个家伙究竟是来自何方，又是何人…但能肯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她拥有着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力量，”苍青色君王说着，展示给她看自己的小臂，“因为机缘巧合，我曾经是见过一位大法师，与我签订过一个契约。”

　　他平静的解释，“原本身为鲛人，我并无修习魔法的能力和天赋，但这份契约却借给了我堪称人类贤者的力量…我曾问过那位大人代价是什么，却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这份力量一直是到了今天——直到我意识到了安格尔陛下和魔文书、惨白黎明的关系时。”

　　娜尔卓拉猛然抬头，看着君王用再平淡不过的口吻陈述自己已经失去了全部魔力的事实，心底里一个蠢蠢欲动的想法鼓动着她，杀死他，为自己的亲人和族人报仇，他已然衰朽，无法反抗你。
　　“
　　想要动手吗？”阿尼柔斯看出娜尔卓拉纠结的神情，安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了指自己的喉。

　　“你是将我视为那种人吗？”却不料想，最后的埃尔塞特冷冷的抬手打开了阿尼柔斯，“在必要的时候，我当然会杀了你复仇，但既然我族的覆灭是为了挽救厄运，你选择了我，那自然是要我成为什么计划的一份子。”

　　“真不愧是被我看中的人。“阿尼柔斯发自内心的笑，哪怕是居于相反而仇恨的立场，他竟然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我的命属于你了，这也是命运的一部分，而在此之前，我的确是要请求你的。”

　　说完，他站起身，走向高大威严的黄金王座，这个王座约有三米高，其上镶嵌着无数奢华的珠宝，底部衬上了最为柔软的雪熊皮和羊皮混织的软垫，但娜尔卓拉未曾是见他坐上过哪怕一次。
　　而阿尼柔斯自然也不是去坐的，他走到了王座的背后，从背后极隐秘的一个地方按了几下，弹出一个长匣来，他小心翼翼捧着匣子走上前来，打开匣盒给娜尔卓拉看，里面放着一把黑色的、看不出由什么材质打造而成的匕首。

　　黑色的匕首约有一臂长，与寻常的武器不同，阿尼柔斯极小心的放下它来，对娜尔卓拉说明了这件看上去几乎是形式大于实际意义的武器来历，“…这是卡珊德拉小姐藏在我这里的武器，她对我下了遗忘咒，直到她死亡、我失去了力量——两者条件必须同时满足之后，我才能想起我们的约定。”

　　“这把刀，或许是比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来的年月久远——”阿尼柔斯眼中隐约有火焰闪动，那是代表着叛逆的神情，”来自上一个时代的黑暗，猎杀神明之刃。”

　　来自传说的武器…娜尔卓拉浅浅抽口气，众神时代只是久远的传说，到现在都不曾有人找到过存在的证明，然而阿尼柔斯自然是不会同她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娜尔卓拉凝视着来自它，问阿尼柔斯，“你想做什么？“

　　“我已经做不到的事情，想要托付于你。”苍青色君王说，”既然我们无法杀死噩梦，那就用神的方式杀死她，娜尔卓拉，找到惨白黎明，杀死她。”

　　“我会做到的。”娜尔卓拉沉默片刻，从匣中取出匕首，与黑暗的色泽不同，握在手中竟然是有些温暖，“就算我做不到，也会将它交给能杀死她的人。”

　　“那我就放心了。”阿尼柔斯温和的笑，“我最后的愿望就是这样，娜尔卓拉，杀了我之后，你可以从暗门离开，不会有人追查到你。”

　　“不，”却是想不到娜尔卓拉摇头，片刻之后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阿尼柔斯，我会杀死你，但不是现在。”

　　言罢，她看着门外微微晃动的门帘和传来的通报声，神情冷然，“你有客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