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电话亭》严雪霁

3、第 3 章

　　龇牙咧嘴的小鬼嚣张地举着手里的黑伞，对面孱弱的少年张着双臂，死死地挡在跌倒的少女面前。

　　“看到了吗？”小鬼将伞尖指向少年，得意忘形：“这是鬼王的法器。我惦记了这么久，终于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抢了稽都王的法器，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少年脸色苍白，瘦削的胸膛前敞着一个血色的口子，流着鲜红的血汁。

　　小鬼呲牙笑笑，周身忽然出现几圈烟白色的轻雾，“之前或许会怕他，但是现在……”看看自己身上的白雾，“我身上有福泽庇护，他奈何不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算你们两个倒霉，我今天就先拿你们开刀立威。”

　　小鬼话音刚落，手中的伞突然消失。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想怎么立威。”嵇城手中的黑伞化作一把通体黝黑，凹凸不平，没有剑锋的黑剑。

　　他看着被福泽的环绕的小鬼，抬剑指向他，“把福泽还给我，我可以放过你。”

　　小鬼在嵇城出现的那一刻腿软了一下，而后想到自己身上的福泽，接着又挺直了腰背，“呵，你当我傻吗？把福泽给你，那我不是任你宰割？”

　　嵇城：“就算霸占着福泽，你也不会安然无恙。”

　　小鬼大笑几声，肆无忌惮：“谁不知道整个鬼界你稽都王身上鬼气最重，最怕干净东西。尤其是这么浓郁纯正的福泽之气！你根本连碰都碰不了我！”

　　嵇城沉默看着他，忽然垂眸笑一声，手中黑剑消失。

　　右手食指的戒指疯狂躁动地释放着血气，他掌心一翻，血气环绕着手掌在掌心盘踞。

　　他抬眸看着小鬼，眼中杀意升腾：“其实我并不喜欢动武，可如果你坚持不肯还给我，那我只好杀了你。”

　　小鬼被他的气势慑住，嚣张气焰一去不返，脚步控制不住地后退，嘴上却还在逞强：“你、你少吓唬人！你根本就碰不了福泽！”

　　嵇城：“你以为，抢来的福泽，能拦得住我吗。”

　　掌心的血气在他话落的那一刻，炸裂开来，弥漫了整个稽都，甚至影响了整个鬼界。

　　其他九都的小鬼看到突然变红的天空，默默地缩在了自己的墓里，数着自己的贡品能在末日活几天。

　　小鬼看着漫天血雾中，红瞳白发朝他走来的嵇城，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位明明只在鬼界总榜中排名第四却让其他九都鬼王纷纷忌惮的稽都王，到底有多可怕。

　　飞舞的长发，每一根发丝都写满了杀意。

　　这副在十八层炼狱才能见到的厉鬼怨魂的模样，竟然出现在一个统领一方的鬼王身上。

　　“你、你明明是厉鬼！为什么不下十八层地狱！”小鬼颤抖着目睹嵇城伸手掏空了他的胸膛，而后在他面前捏碎了他的心脏。

　　“我下不下地狱，你都不会知道了。”嵇城的声音似乎比平时冷了许多。

　　小鬼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在一片血雾中炸裂成了碎片，继而随风化为尘埃，消失在了空中。

　　嵇城低头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右手，慢慢将血雾收回来。然而等一切恢复原样的时候，他的右手依然布满了鲜血。

　　他用左手抹了一点，送到鼻尖闻了闻，沉默片刻，从衣兜里拿出一只手套戴在了右手上。

　　他看了看空中飘着的福泽，伸手把它引到了自己右手袖子里。

　　一切办妥，他这才注意到蜷缩在角落的两只小鬼。

　　他看了一眼，转身想要离开，却没挪动脚步。

　　他想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宗兴，那个少年胸前的血窟窿，以及刚才那个妄图当霸主的小鬼的嚣张气焰，静默片刻后，转过身看着他们，问：“你们，需要帮助吗？”

　　嵇城带着两只小鬼回了店里。让他们在店里等着，自己上了楼。

　　宗兴的脸色比他离开的时候又苍白了些。

　　他过去半跪在床边，掀开被子看了看已经腐烂发黑的伤口，又帮他吸了一次鬼气，这才把袖子里藏着的福泽还给了他。

　　白雾绕着宗兴盘踞几圈，而后如下落的雪粒般，落入了宗兴的身体。

　　福泽入体之后，嵇城守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醒的迹象，于是就下楼先去把那两个小鬼安顿好，这才又上楼去守着他。

　　宗兴醒来的时候，外面的日光已经淡的几乎要看不见了。

　　他睁眼的时候，房间内昏暗的很。

　　他侧头发现坐在床边看书的嵇城，沉默片刻，没忍住说出一句：“黑暗里看书，对眼睛不好。”

　　嵇城翻书的手顿住，偏头看他，而后合上书，打开了床头的灯。

　　宗兴动了动，想坐起来，却被嵇城按了回去。

　　嵇城：“你的伤还得养几天，这几天就别下床了。”

　　宗兴乖乖躺回去，对嵇城笑笑：“好的老板。”

　　嵇城静静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还好。”宗兴看看他，迟疑问：“老板，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嵇城问。

　　“我……”宗兴觉得有些羞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的福泽被人抢了，你知道吗？”嵇城说。

　　“嗯？”宗兴仰头看他，“什么福泽？”

　　“你生前积了大功德，死后灵魂有福泽庇佑。照理来说，普通的小鬼是没办法伤害你的。所以我很好奇，他是怎么抢去的。”

　　“呃……”宗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挠了挠额头，不好意思道：“就是，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小鬼。他说他受伤了，来找我求助。我当时还亲眼见到他的伤口了。他说我身上有可以帮他治疗的东西，我想着，我们做的不就是帮助别人的工作嘛，我就按照他说的，帮他疗伤了。谁知道他趁我不注意，抢了伞就跑。我追了他一路，好不容易追上他，一不小心就被他拿那个伞给伤到了。”

　　他说完偷偷瞄两眼嵇城，神色低落：“对不起啊老板，我把你的伞弄丢了。”

　　“没事，不怪你。”嵇城拿过床头放着的伞，给宗兴看。

　　宗兴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两眼放光地看着眼前的黑伞，伸出手接住，“老板，你拿回来啦！”

　　“嗯，法器是认主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会丢。”嵇城说。

　　“哦……那为什么，那个小鬼能拿走，还能用啊？”宗兴问。

　　“是我的错。我以为没有谁会有这个胆量觊觎鬼王的法器，所以没有设禁制。”嵇城说。

　　“嗯？！”宗兴扭头震惊地看着嵇城。

　　嵇城被他看的一头雾水，不解：“怎么了？”

　　“鬼、鬼王？”宗兴结巴。

　　嵇城：“嗯。”

　　宗兴乖乖把举着黑伞的手放下，老实地躺着，小心翼翼问：“那，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当老板啊？”

　　嵇城嘴角微微弯了弯，问他：“那你觉得我不在这里当老板，应该去干什么？”

　　宗兴两只大眼睛里的兴奋一闪一闪，“鬼王难道不是在鬼界叱咤风云，号令群鬼，打个喷嚏都要让鬼界抖三抖的统治者嘛？为什么会在基层做为人民服务的事儿？”

　　嵇城笑了笑，“鬼界与人间的地域划分不同。鬼界一共划分了十个都城，简称十都，其中总都是十都之首。每个都城都有一个管理者，鬼界众生称呼他们为鬼王。鬼界一共有十个鬼王，总都鬼王是鬼王之首，也是鬼界之首，其余九都鬼王，都要听他调遣。我统领稽都，所以他们都叫我稽都王。”

　　“哦……”宗兴想了想，抛出一个致命问题，“那，是老板厉害，还是总都的那个鬼王厉害？”

　　嵇城看着他，想了想，说：“按综合实力来讲，他更胜一筹。”

　　“喔？”宗兴惊讶，“我还以为老板你要说自己更厉害呢。”

　　嵇城轻笑一声，“但是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也不一定会赢。”

　　宗兴没忍住笑一声，“看不出来，老板你还挺自信。”

　　嵇城笑笑没说话。

　　“那个……”

　　门口冒出一个女孩的脑袋，怯生生地开口：“鬼、鬼王大人。”

　　嵇城回头看她，宗兴偏着脑袋往门口瞧，对上女孩儿的眼神，眼睛一亮，跟小女孩异口同声道：“是你啊！”

　　那个小女孩就是之前在墓地，告诉宗兴电话亭招人的那位。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嵇城说完，起身跟着小女孩出了门。

　　店内楼梯口旁有扇门，连接的是前店和后院。

　　后院是仿古园林建筑，周边各两间厢房。院子中央有个水池，水池中央屹立着一块假山石。

　　嵇城把他们安排在了左侧的两个房间里。

　　少年胸前的伤口腐烂的很严重，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梦魇中。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冷汗淋漓。

　　嵇城瞧了瞧他伤口的腐烂程度，“他这是被法器上的金纹灼伤的。”

　　“那，那有什么办法吗？”小女孩着急道。

　　嵇城看了看她，看着少年的伤口想了想，对女孩道：“我去一趟总都，他的伤需要药物治疗。在此期间，麻烦你看一下店。还有楼上那位，是电话亭的工作人员，因公负伤，也麻烦你照看一下。”

　　“大人是要去拿药吗？”小女孩问。

　　“嗯。”嵇城说：“我不需要这些，所以这里没有那些东西。”

　　“好！”少女点头，“大人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店，照顾好那位哥哥。”

　　“嗯，谢谢。”嵇城说完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