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拒绝做前任》信川

5、05

　　第二天，褚砚的学院停课一天。学校特地把这一天空出来，要求学生们自行参加在昌城举办的这次世界智能AI大会。
　　这是褚砚参加的第五次大会了，却是他第一次不用出国门就能参加的。

　　褚砚早早起床，用提前买好的一次性染发膏把头发染成了浅褐色，又戴上了一副镜片，使得瞳孔呈现出纯粹的绿色，然后才戴上帽子和口罩，打车直奔现场。

　　上午十一点，是展厅人最多的时候。
　　各种发色和瞳色的人来来往往，或是西装笔挺，或是穿着T恤和卫衣，头发稀疏。和他们拿着门票请帖进入会场不一样，褚砚凭借的是一张截图。
　　每一年的展会，承办方都会在WBS论坛上进行出题，只有最先破解题目的前五个人，才能拿到入场的门，票张截图是能力的象征。

　　检票的人难得看到凭借截图进会场的，难免多看了两眼。
　　褚砚用掩饰过的绿色瞳孔看着他，脱口而出的是德语：“我可以进去了吗？”
　　耳朵上戴着的自动翻译器及时翻译，检票者这才连忙放行。

　　十一点十分，论坛峰会准时开始，褚砚找了个边缘角落坐下。
　　每一年第一个上台的都是这一年最大的赞助商，当看见霍臻上台时，褚砚的眉梢抬了抬，满心期待地等着心上人的发言。

　　然而霍臻的第一句竟然是：“我不觉得超智能AI有未来。”
　　满堂宾客皆为这句话轰然寂静，偌大的场地只听得见话筒里传来的寂寥噪音。

　　他一连列举了数个理由，在场无一不为之信服。
　　褚砚却听不下去了，朝场外的人示意自己要说话，工作人员立刻找来话筒，并请舞台上正在讲话的霍臻暂停了一下。
　　——允许自由讨论，是这个环节里最大的亮点之一。

　　褚砚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又把口罩往鼻梁上按了按，才清了清嗓子，用地道的德语开始反驳：“刚刚您说的那些问题，都不成立。”
　　他没看到，舞台的另一侧，常坤正举着相机对着他，录下了全部。

　　褚砚：“人类大脑运行计算速度快，不是SAI不能实现的理由，只有计算机计算速度慢才是。同样是计算一百加一百，用手指数和直接得出结果的差别在哪里？在计算方式。”他一锤定音，给出结论：“只要开发出一种全新的计算方式、底层逻辑，SAI就离面世的那一天不远了。这一天，正在靠近。”

　　这段视频被常坤发送给了分析机构。

　　会场里则因为褚砚的这段话热烈起来。
　　而舞台上的霍臻，这才真正开始开始他的演讲。在他身后的舞台，浮现出一行字：霍氏SAI计划。
　　“这也正是我今天真正要说的内容。在研究全新的SAI面前，所有过去的成果，都要被彻底放下。”

　　霍先生原来赞成他的想法？他竟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越往后听，褚砚就越是为这个发现欢喜。
　　他自己用Collapse这个ID在WBS论坛上发表过不少次对SAI的感兴趣，论坛里有人质疑，也有很多人因为相信他的能力而认真讨论这件事。
　　但是似乎哪一种情况，都不如霍先生肯定他的想法让他来的高兴。

　　霍臻的演讲结束之后，有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褚砚是靠截图进的论坛，纷纷过来邀请他，褚砚谁都没有理。
　　直到常坤过来，说自己老板有请，褚砚口罩下的唇角才微微一笑：“不用了，以后会有机会见面的。”

　　短短几个德语单词，被他咬的温淳干净，分外动听，以至于让人有一种，“原来德语是这么好听”的错觉。
　　一个晃神，褚砚便混入人群里走远。

　　论坛结束后的两个小时，霍臻就拿到了机构的分析报告。
　　用三年以前，戴着帽子、有褐色头发的德国少年讲话的视频，到褚砚日常行为说话的视频，再到今天这个褐发绿眸戴口罩的少年，骨骼、姿态、音色的对比显露出惊人的一致。
　　——他们有99%以上的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也就是说，整个智能AI行业都试图招揽的顶尖键盘手，此刻竟然自投罗网，来了他们霍氏当实习生。
　　常坤为这魔幻的现实恶狠狠地抽了一口气。
　　而霍臻则是压了压冷硬的眉梢。

　　-

　　霍氏的三十七层是各种技术部，约莫半个华国最懂计算机的人都在这里了。往日，下午一点正是大家午休放松、喝咖啡闲聊的时候，但是今天，办公室里人人抱着手机，翻看着某个外网的消息推送。
　　那个网址褚砚熟得很，他自己的ID就在这个网站的推送上出现过不少次。

　　褚砚没怎么费工夫就在网页的头版头条看到了一条报道。
　　标题非常醒目，叫做《超智能AI已与本世纪无缘，唯有年轻资本家在执迷不悟》。

　　这篇文章讲了今天上午论坛上发生的事情，说华国个年轻的企业家，最近在美国硅谷、欧洲各国乃至印度，不计成本地招揽AI行业的相关人才，开出的薪酬令人咋舌。
　　接着话锋一转，说这是执迷不悟，并指出——早在五年以前，美国硅谷的超智能联盟就已经失败了一次，上百亿美金的投入打水漂，证明了无限逼近人类智能的超智能AI只是一场妄想，要开发出这样的AI，如今天论坛上讨论的行业共识，那需要重构计算机语言的底层逻辑，会是称得上第五次工业革命的巨变。
　　而放眼望去，这绝不是单单一个人能完成的任务，好比现代物理学，是一代又一代人，经历过近百年时间才能构建的。

　　推送最后还有这么一句话：即便是当代计算机天才、WBS论坛的顶尖人物Collapse，也远没有这样的能力。
　　褚砚看到这里，忽然就不生气了，叹了口气，舒展的眉目颇有股小无奈。

　　手机一震，居然是Z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推送转发给了他，还单独把“Collapse也没有这一个的能力”标了出来。
　　【Z：他们说你不行】

　　褚砚眨了眨眼，蓝眸浮现笑意，【Collapse：所以他们都不如我。】
　　过了几秒，【Z：对。】

　　“哐”的一声，有人看完推送，气得锤了一下桌子：“美国人是不是没听说过’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个谚语？”

　　他旁边的同事也把手机一扔，憋了又憋，忍不住：“C神之前不是开发过一套自己的计算机语言吗？虽然只有短短一串，但是也花了云神、NOPE他们两三个月的时间破解，可惜的是代码太短，没办法破解逻辑——万一C神可以呢？他们凭什么断言C神不行？”

　　其他人连忙附和，还有人说自己花了半年才破解出来C神那一小串代码的逻辑，立刻赢得了周围人赞赏羡慕的眼神，言语神态间，就差没把他们口中的C神当信仰了。

　　“我把C神ID印在我枕头上了，希望依靠密度原理，让编程能力从浓度高的地方流向浓度低的地方。”

　　褚砚听到这里没忍住笑弯了眼：“那倒也不至于吧，哪里有这么厉害——”
　　话音还没落，周围立刻投过来数道并不友好的目光，目光里的不满，好似褚砚这句话玷污了他们的偶像。

　　褚砚：“……”
　　吓得他赶紧登出了自己的论坛账号。

　　夏一宇也在其中，他凑过来打了个圆场：“刚来的小朋友，不懂事。”
　　但是脸上表情略微僵硬，显然也不赞成褚砚刚刚的评论。

　　因为对C神“出口不逊”，后续的麻烦并不少。

　　第四个人绕了半个办公区来到他桌前，敲了敲褚砚桌面：“我给你发了个数据包，整理一下。”
　　短短一个小时内的第四个数据包了，这略微影响了褚砚重写告白程序的时间。
　　——大概耽误了他拖动鼠标，把数据包丢进自己写的分析程序里，然后点击一下“START”那么久的时间。

　　真是祸从口出。
　　褚砚无奈地叹了口气，丢完数据包，继续写告白程序。

　　-

　　昌城科技大学，华国最好的计算机专业和人工智能研究学院。
　　新学期开学不久，学院里的应届毕业生都在为毕业作业头疼，到了开题的这一天，所有人都愁眉不展。

　　四年级的班主任环视一圈之后，只找着楚灼一个满身轻松的。
　　不愧是他得奖无数的优秀学生、学院定好的优秀毕业生，以他的能力，应该已经想好了开题内容了吧？

　　想到这里，他把楚灼点了起来：“楚灼，你一向头脑灵活，先来抛砖引玉，跟大家说说你的毕业作品的选题是什么？”

　　楚灼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佯装思索：“就做弹窗吧，那种……独立且适用于任何平台、系统的弹窗。”
　　他昨晚大致浏览了一下从褚砚手里抢来的代码，完成度已经非常之高了，而褚砚写的程序，一向能叫学院里那帮人服气。

　　班主任听了果然点头：“是个很好的想法。”

　　其他同学一脸畅想。
　　不愧是拿了四年国家一等奖学金的楚灼。

　　-

　　有了前一遍被楚灼夺走的样本，重新编写一个改良版大大减少了褚砚所需要的时间。
　　越写越顺手的褚砚一抬头，时间已经到了七点。

　　霍氏没有强迫员工加班的陋习，六点是规定的下班时间，这个点，办公室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褚砚骤然惊醒，连忙翻出手机查看消息。
　　然而除了广告推送，并没有谁找他，和霍臻的聊天框里，上一条还是他问霍臻七点吃饭怎么样，对方回答“可以”。

　　褚砚连忙问：“霍先生，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然而三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一刻钟过去，没有回信。

　　思来想去，褚砚跑到顶楼看了一眼，却被秘书告知霍臻有个临时会议刚刚开始，目测还要两三个小时才能结束。

　　褚砚捏着手机，表情有点迷茫。
　　不是说好了的七点出发吃饭吗。

　　褚砚：“那他吃饭了吗？”
　　秘书小姐姐看着他迷茫干净的蓝眸：“霍总就稍微垫了一点，没怎么吃。”

　　褚砚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模样乖乖软软，叫秘书小姐姐狠狠地心颤了一下，心里悄悄“妈呀妈呀”了好几声。

　　一边折返回位置，褚砚调整了下计划，他翻出一袋饼干随便吃了一点，预定了九点五十的餐点送来霍氏大楼，想着霍臻一下班就可以吃到热乎的宵夜晚饭。
　　然后他就低头继续去开发自己的程序去了。

　　然而九点五十，等他楼下拿完东西，去往顶楼的时候，却发现整层的灯都已关闭。
　　只有明亮的电梯门上，倒映着他怔然失落的表情。

　　慢吞吞回到位置上，褚砚才发现手机上终于有了一条霍臻的消息。
　　【开会忘了时间，抱歉。】

　　在铺开的、对于一人食来说过于丰盛的夜宵跟前，褚砚回：“没关系，霍先记得吃晚饭哦。”
　　那边没有立刻回复。

　　褚砚想象不到对方正在忙什么，只觉得铺满了一张桌子的菜忽然有些让人丧失胃口，他随便吃了两口便觉得难以下咽，收拾了扔掉后，转身出了霍氏大楼。

　　回到楚家，楚灼正在哄楚老爷子开心：“……听说优秀毕业生肯定有我的份，等到毕业作品交上去，如果能评奖，说不定在毕业之前，还能再拿一波国家奖学金呢。”
　　老爷子果然眉开眼笑：“可以可以，那你那个毕业作品，要好好写！到时候毕业了，就先去你爸部门里锻炼一段时间。”

　　有优秀的金孙在眼前，再看褚砚，老爷子只觉得碍眼，想了想，又叮嘱楚灼：“爷爷警告你，你可不能学那些有的没的去外面瞎混，听到没有？”

　　楚灼笑拟一眼褚砚沉默上楼的背影，笑的开怀：“爷爷放心，咱家什么家教您心里还没数吗？”
　　老爷子这才放心。

　　回了房的褚砚躺在床上，拉起一角被子盖在腹部，闭着眼思考着后面的程序。
　　这是他被逼出来的技能，等到想好了，第二天直接誊到电脑上就行。
　　不受手速的限制之后，褚砚堪称一秒十行地写了不少，整个框架完成的七七八八，倒是比他预计中的时间还要快一点。

　　忙完这些，他才去洗漱收拾，躺在床上才发现已经半夜两点。
　　他总是这样，一涉及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会忘记时间。

　　入睡前，他照常登录WBS论坛，没有去看聊天平台上的未读消息。

　　ID为Z的好友果然在线。
　　对方主动过来聊天：【最近如何？】

　　褚砚回：【耽误了一些时间，好在被我欣赏的人欣赏，不能算是没有进展吧。你呢？】
　　他们在网络上聊天已经有一两年。
　　据他所知，对方是某家科技公司的智能AI从业者，算是同行。听说对方公司也是少数逆潮流开发超智能AI的公司，褚砚便偶尔与对方交流一下看法。

　　【遇到点事情。被挖走不少人。】Z回。
　　褚砚点点头，想起那条有关霍氏的推送：【这就叫多事之秋。】

　　【考虑加入某个团队，一起开发SAI吗？】Z问。
　　褚砚回答的很干脆：【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是孤狼，习惯独自行动。】
　　【好吧，】Z的语言模式十足的美国式，【我知道，只是尝试问问罢了。】

　　关掉聊天框，褚砚随手浏览了一下论坛里其他的帖子，把无数艾特他的提醒删除，安然入睡。

　　半个市中心之外的霍氏。
　　三点了，霍臻坐在床上，被子盖到膝盖，腿上放着电脑，读取着邮箱里的文件。
　　然而他的目光并不在电脑上。

　　就在电脑旁边，不过一个拳头的位置，他的手机常亮。上面是个已然整晚没等到回复的聊天框。
　　夜渐渐深了，他渐渐批完了所有的文件。

　　临睡前，霍臻不知怎的，想起了此前一眼看过的，“褚砚前任打卡”帖子下的一句话。
　　“海王世界里哪有真心喜欢，不过是馋脸罢了，只要有下一个更好看的人出现，喜欢就不值一文。散了吧，别被渣男骗了。”

　　霍臻躺下，关上了手机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