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冷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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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皇上册封了一位新的七皇子的消息便在后宫传开了。

　　后宫西南角，平日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的娇淑宫，这段时日，因为主子遭禁足而冷清了不少。

　　门口的护卫时不时打着盹儿，头顶的鸟雀叽叽喳喳，倒是显得几分吵闹。

　　远远地，一行宫人拥着两名衣着华贵之人，出现在护卫的视野中，护卫定睛一瞧，慌忙向宫门里通报：“容妃娘娘驾到！八皇子驾到！”

　　一时，娇淑宫里鸟雀齐飞，又热闹了起来。

　　“容妃妹妹，八皇子，多谢你们来看望。”姜妃亲自出门相迎，热情地拉过容妃的手，携她入了宫。

　　待贵客入座，宫人们立即奉上好茶，端出不少瓜果点心，仔细地伺候着。

　　原本的七皇子，如今的八皇子玄泠艮坐在容妃身旁，左顾右盼，忍不住问道：“姜妃娘娘，怎没瞧见五皇兄？”

　　“你五哥哥前几天被皇上罚了鞭刑，至今还下不来床呢……”姜妃见状，轻轻抹了抹眼角，神色戚戚地道，“多谢八皇子挂念，待你五哥哥身体好了，本宫再让他陪你玩儿去。”

　　“姐姐莫要伤心，五皇子这是遭了无妄之灾，很快便能好起来。”容妃急忙安慰道，又一脸愁容地叹了一声，“唉，也不知这七皇子究竟什么来头，从哪儿突然就冒了出来，还连累了姐姐和五皇子。”

　　孝仁帝突然多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儿子，这事听起来就透着古怪。更离奇的是，那皇子竟还不是养在宫外的私生子，而是在孝仁帝眼皮子底下长的，这就更让人好奇了。

　　姜妃此前一直掌管冷宫，是知情人，五皇子又是后宫里最先与那位神秘的七皇子交手的，结果就此翻了船，双双被禁足。容妃今日前来，探望是其次，主要目的便是向姜妃套话，看看这个新册封的七皇子究竟有什么能耐，是否会咬人。

　　“那七皇子生养在冷宫，陛下从未问起。本宫虽管辖冷宫，却也没去亲眼瞧见，不提都想不起来这个人。坎儿倒是见过，听起来不像是个厉害的，但行事手段却有些……”姜妃没说完，微蹙眉头，又似是自责地道，“此事也怪我平日疏于管教，让坎儿和手下人怠慢了七皇子，闯了祸。可坎儿哪里能知道，那孩子竟会假扮成一个太监，偷溜出冷宫，混在东宫里呀。”

　　“这人着实可恶！谁没事假扮太监？这分明是挖坑给五哥哥跳啊！”八皇子忍不住跺脚道。

　　“皇儿！”容妃急忙拉住八皇子，又冲姜妃道，“姐姐，你说会不会是东宫利用这个七皇子，陷害你和五皇子呢？”

　　只见姜妃微微愣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一脸无辜：“不会的，本宫又不是萧贵妃，我儿也不是二皇子，东宫又为何要针对我们娇淑宫？”

　　那自然是为了从你手里夺回后宫之权啊！容妃心里暗想，却又不明说，只道：“姐姐可当心些，谁知东宫有何打算呢？”

　　“妹妹所言极是，宫中凶险，犯不得错，我们为人母者，只希望孩子能平安长大，妹妹你可也得‘小心谨慎’为好……”姜妃一脸和善，目光却向着八皇子身上飘去，“毕竟你也有七皇子，哦，不，现在是八皇子了，一时顺口，不太好改，妹妹可莫往心里去呀。”

　　听了姜妃这番有意无意的话，容妃的手不经意地一抖，手中的杯盏盖儿顺势一跳，耳边隐约传来轻微的脆裂声响。

　　姜妃是兵部尚书姜大人的嫡女，容妃是长远侯嫡女。虽然比不上护国公府、定永侯府，但比起姜妃，容妃的出身可一点都不差，甚至还高出不少。唯独吃亏的是，她年纪小，是孝仁帝登基后才入得宫，于是承宠承得也晚了点。生下的皇子排位本就靠后，却不想又冒出一个程咬金，还是一个冷宫里诞下的贱种，硬生生将她的七皇子挤到了第八的位置上，叫容妃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她虽表面与姜妃交好，心里却是极为瞧不起姜妃这“懦弱”的性子，言语之间渐渐多了些不经意的冒犯。

　　姜妃装作迟钝听不懂，也不继续多嘴与她费口舌，只是让人继续奉上好茶，好好招待，不再言其他。

　　毕竟，她还没这么好心，用自己的惨痛教训去提醒他人。

　　两人虚情假意地聊了一会儿，容妃便起身告辞，领着八皇子离开了娇淑宫。

　　母子俩刚离开不久，便有一小太监来到堂前，在姜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么？李二这蠢货，就这点口说无凭的东西，还当底牌藏到最后，死到临头还想让本宫冒险去捞他？”姜妃眼神冰冷，咬牙切齿，“不自量力！”

　　“娘娘息怒！”

　　“不过，他这副底牌虽没什么价值，总算还留了点线索，他也算没白死。”姜妃想了想又道，眼角眉梢都有了几分明亮。

　　“娘娘，那我们接下来……”小太监低声问道。

　　“先叫人暗地把证据给本宫找来……”姜妃眼珠子一转，看向宫门的方向，朱唇轻抿，低声笑道，“还有，密切监视七皇子，将他的一举一动，也偷偷透露给凝雪宫的人。”

　　容妃不是好奇七皇子吗？如今她被禁足，无法亲自收拾那个贱种，那便把这出头的机会送给容妃，看看那位好妹妹能有什么手段！

　　…………

　　玉坤宫这边，册封典礼已毕，礼官悉数退去，原本拥挤的庭院顿时宽敞空旷了许多。

　　戚皇后以学业为由，对太子也下了逐客令。

　　玄泠震虽有几分不愿，但母命难违，只好向柒柒认真交代了一番，又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往文殊院赶去。

　　而柒柒，被戚皇后单独唤进了宫里。

　　戚皇后的宫殿里也飘着淡淡桂花香。家具不算多，用的却都是上好的木料。摆设盆栽虽样式简单，却极为典雅。东边的佛龛供奉着观世音菩萨，香炉里紫烟冉冉。

　　柒柒满怀敬畏地看了一眼那慈眉善目的菩萨，又看向戚皇后纤细高挑的背影，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亲切感。

　　皇后乃所有皇子的嫡母，又即将成为她的养母，她会像真正的母亲那样疼爱她、关心她吗？

　　这样的想法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很快淡去。

　　她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被记名在皇后膝下而已。就算是亲生的，戚皇后对太子不也淡漠得很？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背主奴婢所生的庶子！戚皇后若能还像之前那样无视、忽略她，不用两相生厌，已是再好不过……

　　“坐吧。”入了宫堂，戚皇后自然坐在了上位，黑袖一摆，仪态万方。

　　一旁的太监急忙给柒柒端了凳子。柒柒提心吊胆地坐下，小手局促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将那上等的料子都揉皱了。

　　戚皇后眉毛微微一扬，挥手让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

　　“陛下已将你过继到本宫膝下，从此你就算是本宫之子，在玉坤宫大可不必如此拘谨。”戚皇后的语气虽冷，但柒柒能听得出她的一丝好意，赶紧谢过。

　　“不必言谢，册封后，本宫会安排你往其他宫里住，东宫那边毕竟是太子……”戚皇后正要说下去，却见柒柒一脸不安地望着她，眼里满是戒备。

　　那模样，就像是刚刚被从捕兽夹下救出来的小鹿，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警惕。

　　戚皇后的眉头不经意地皱起，又改口道：“东宫那边有太子照应，你若想留在东宫，也未尝不可。本宫会派人去教你习得宫中礼仪，再过几日便是中秋，按惯例，陛下会设下宫宴，到时候你可万万不能出错。”

　　“是……多谢皇后娘娘！”柒柒急忙道，但又想起玄泠震走之前的再三叮嘱，急忙改口弱弱唤了声，“母后……”

　　这一声唤完，半天没听见戚皇后的动静，柒柒紧张地抬起眼，深怕自己唤错了惹得这位贵人不高兴。毕竟，许答应是连“娘”都不许她喊的，说她喊得晦气。

　　戚皇后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有微微睁大的眼睛里透着似怜悯，似疼惜，一种不知为何的情绪。

　　“一个称谓，不用太过在意。”她抬起手朝着柒柒招了招，慢条斯理地道，“过来给本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