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三十载》辣椒炒猫

19、尘埃落定？

　　大延隆安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丑时，小雪，距新年仅有七日。
　　夜深了，望阳宫里的大部分人都已沉沉睡去，只剩下这座雄伟宏大的宫殿群还立在黑暗而冰冷的穹顶之下，今夜没有月亮，燃烧着的宫灯就成了整座望阳宫里唯一的光源。
　　某条无名宫巷两侧的宫灯快烧尽了，折下腰的灯芯倒在所剩无几的灯油里，火焰在油面上炸出“啪啦”的响声。
　　就在这样微弱的火光下，两名太监抬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匆匆地出了宫去。
　　孙招娣死了，在挨了顿铁刺鞭刑之后。
　　受刑前孙招娣被带到了朝阳宫，在那里她被问到为何要做出伤害年幼皇子这般伤天害理之事，但死到临头了她嘴里仍只说些自己的臆想，说是皇后嫉妒她有孕便施下了巫术害死了她的孩子，她不过是在给自己孩子报仇罢了。若不是她的双臂被侍卫们紧紧压着，她甚至想冲上前去撕咬向其问罪的皇后。
　　孙招娣丑态百出，那时同样在朝阳宫的李俊泽将这一切都瞧在了眼里，终于，他看够了孙招娣的丑恶脸孔，也听够了她语无伦次的胡话，知晓从这疯妇口中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后，他下令对孙招娣施以铁刺鞭刑。
　　在孙招娣被拖出朝阳宫前，李鋆泽愤恨地瞧着眼前这毫无悔意的女人：“早知如此，朕当时就该杀了你。”
　　之后孙招娣在长思宫里被带有倒刺的铁鞭重重鞭打了八十一下，她的皮肉在那一鞭一鞭之下全烂了，被倒刺勾起的烂肉沫随着铁鞭的挥舞在长思宫后院的地面上落了一片。相传行刑的侍卫见到此景都没忍住，接连反了胃中的酸水，那八十一下鞭打前前后后竟换了三个侍卫来完成。
　　要说这常人挨完八十一鞭时身子都凉了，但孙招娣竟没死，她还剩着一口气，虽没有力气像刚受刑时那样破口大骂，但她的嘴里竟仍在一字一喘地说着入不得耳的话。监刑的诚宝公公瞧见了她这副可恨的模样便说将她仍在这后院里，让天光好好照照她的黑心肠，待到她死透了再抬去乱葬岗扔了。
　　没想到这一等竟过了好几个时辰。
　　十二月二十三日丑时，孙招娣终于断气了，两名值守的太监将她的尸首丢到竹编的破担架上，再盖上块脏麻布，借着夜色与白雪匆匆地将这团烂肉抬出了望阳宫。从今日起，这宫里就真真没有顺昭仪这个人了。
　　孙招娣，原是作招弟，十四岁卖身入宫时觉着自己的名字听来土气便在向管事姑姑报名字时有意说成了“招娣”。入宫后，她被安排在映阳池做些洒扫的活，一做就是三年。孙招娣生得娇俏可爱，又善唱南风小曲，在还是宫女时就做着能被皇帝瞧上的美梦，虽说这心思总被一同洒扫的宫女嘲笑，但在隆安十三年的秋天她竟真借着首小曲入了圣眼。圣眷膺身的日子，孙招娣整个人就像泡在蜜罐子里似的，可惜美梦易醒，从被人风风光光地抬进梦溪阁，到化作一团烂肉被人扔去那乱葬岗，不过一年而已。
　　孙招娣被抬出宫去时没有惊着宫里的任何一位娘娘，但在天光破晓后她还是成了那些女人们私下里嚼舌的谈资。因为皇帝下令从此之后不得再在宫里说些关于那疯妇的话，她们就三五成群的聚在宫殿里，关上门去，围着几叠瓜子与卖相精致的糕点叽叽喳喳个没完。
　　那日，宫里的女人无论得宠与否，孙招娣都是她们嘲笑、讥讽或不屑的对象，后宫里形成了片奇怪的和谐场面。
　　孙招娣死了，接下来就是长思宫失职的侍卫了。二十三日午时，他们的人头落了地。七八个挨了刀子的头颅排着队在白雪中滚了好一段才停下，这可让行刑的侩子手头疼，地上好几道血痕冲洗起来要多花不少功夫。当然，他们死了也不够赎罪的，他们的妻子儿女也要与他们一同担罪，李鋆泽下令长思宫侍卫妻女在受割舌刑后送去怀北城为逆旅妇人，家中三代男丁没入定西矿场为奴。
　　对文鸳的责罚也在同日送到了瑶华宫，服侍四皇子至其病体痊愈后文鸳便要去掖庭报道，从皇后宫里的掌事姑姑变成洗恭桶的下等贱婢，放在旁人看来这与被砍了脑袋无异，但文鸳明白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她的脑袋还长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己的家人也能好生活着。
　　四皇子醒了，该死的人也死了，尽管皇帝皇后的心里还长着疙瘩，但宫里的下人们可不会为了已尘埃落定的事情费心，马上就是新年了，宫中年末的团圆宴可是还有不少家伙什要准备呢。下人们看别人掉脑袋时笑嘻嘻的，可自己的脑袋是宝贝得紧的，这不，他们转头就扎进了团圆宴的准备中，个个忙得喘气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