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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七月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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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仙道忙于应付田冈层出不穷的新任务,学习机谋巧计以期尽早达到真正“陵南仙道君”的同时,距离风光秀美的陵南岛千里之遥的北疆,山王的宫廷上,太夫松本正在向王进言:“对中原来说我们的行动百害无一利,若他遵守约定,则要损失西北部的大草原,若他不遵守约定,则我们可以长驱直入直取芹京。中原人素来狡诈,我不相信他们会做出如此愚蠢的谋划。或许他们是打算趁我们举国南下时进攻我们的后方,那样的话,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出兵。”群臣纷纷附和。
山王王堂本沉吟了很一会儿,转头问从刚才起就沉默不语的首相深津:“爱卿,你有什么看法?”
深津鞠躬道:“我倒是相信这不是圈套。我听说中原王非常忌惮他的兄弟,又怕担了阋墙的坏名。而我们只需要抓住这点,可以两边要挟,让他们相互猜疑,同时迅速出兵占领西北草甸。大兵压境,他们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也不能阻挡我们的铁骑了。”
堂本点点头。松本急忙上前道:“王上,请切切三思!今年年初大雪封寒,冻坏了很多牧草,加上去年收成不好,粮食也不够,如果出兵补给很可能跟不上。更何况是我们出兵,战线拉太长恐怕会被从中间截断。”
深津也上前一步,胸有成竹地说:“王上,我们山王一族在这西北边陲已经历经几百年,跟中原也已经交了无数次手,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中原的富饶土地?江南的鱼米之乡?那些珠宝、珍馐、美酒、绫罗绸缎、宫殿楼阁,凭什么是给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原人享用,而不是给我山王勇武好男儿?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孱弱的中原之所以一直能阻挡我于关外,不就是靠的那严密的千里边防?现在连边防的详细布置图对方都送过来了,攻破中原,直取芹京易如反掌!我们要的不仅仅是对方允诺的那区区百里草甸,而是中原的江山!他们想利用我们重整河山,势必会故意放我们入关,我们就将计就计,利用他们夺取芹京!将中原握在掌中!”他眼睛发亮,挥舞着拳头,声音慷慨激昂。
堂本似乎也被他打动了,也握紧了拳头,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好!说得好!我山王凭什么就要缩在关外挨饿受冻,那些中原的酒囊饭袋就可以吃香喝辣?!粮不够,从中原抢!马不够,从中原抢!我们山王八十万好男儿,也休养了好几年了,是时候出鞘了!”他大手一挥,“宣——骠骑将军泽北荣智出列!寡人命你为先锋官,领黑鹰军三万人日夜兼程,为中军开路;上将军河田雅史出列!寡人命你领正蓝军、正黄军、偏黄军共计三十万人为左路,以河田美纪男为偏将,沿湘陵河南下;虎威将军一之仓聪出列!寡人命你领正红军,偏红军,偏蓝军共计二十万人为右路,以野边将广为偏将,从北方翔海山脉南下;深津一成为总军师,负责各军调度,松本稔为粮草官,负责后勤补给。而寡人——”他一掀披风,从宝座上走下来。“寡人也许多年不曾亲自上阵杀敌了,寡人将亲率三十万金狮军为中路,目标——中原芹京!!”
群臣皆拜服,口呼万岁,声震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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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陵南岛上来了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此人身高体壮,一身蛮力,根本不懂机关直直地闯起来,中了陷阱就把陷阱毁了沾着满身的碎木屑径直往前,彦一跑出去拦截他,结果被揍得鼻青脸肿地跑回来冲着正跟仙道下棋的田冈哭诉:“那,那个人长得像鬼一样,号称要见掌门,兄弟们都拦他不住,仙道君的陷阱都被他毁了!掌门,师兄,你们快点逃吧!!”
田冈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抖抖身上的灰,刚要出门,那人一头扎进了房间。仙道一看,忍不住就笑起来,原来是樱木,一头鲜艳的红发没有束起来,长得很长,又很蓬乱,看上去就像狮子一样,加上身上横七竖八地夹了些他的陷阱残骸,非常可怖,怪不得把彦一吓坏了。
田冈咳了一声,暗暗在手杖上用了力,对樱木说:“这位少侠擅闯我陵南门有何贵干?”
樱木还在四处张望,见到田冈说话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有造次,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从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双手递给田冈道:“家师派我前来送消息给掌门。”
田冈接过,拆开扫了一眼就递给仙道,冷笑道:“安西现在倒知道来求我了?当初花三年设陷阱害我,在牢里折磨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有今日?”他用手杖一剁地面,发出“咚”沉重的一声响,水磨青石的地面硬是给他剁裂了。“湘北门的走狗,滚出陵南岛!这件事以后再不提,我就不追究你今日擅闯的罪过了。”他声色俱厉,周围的弟子们都吓得抖了抖。
樱木不仅没退后,还向前了一步,冲着田冈叫起来:“哎!老头!你怎么这么说话!老子大老远地跑过来给你送信,结果没人招待就不说了,还设了那许多劳什子陷阱来害老子,老子信送到了,连口茶水也不让老子喝就要赶人走,这算什么!你们陵南门百年大派就这点气量吗?!”他声音洪亮,震得窗户纸都发颤。
田冈眉毛一竖,就要给这不知好歹的后生点教训看看,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仙道从他身边走过,对着樱木一拱手,道:“震雷狮王?久仰久仰。”
樱木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个嬉笑的高个子,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仙道挑眉笑:“震雷狮王的大名在下耳闻已久,果然名不虚传。”
樱木得意地笑:“哈哈哈哈那当然,本大爷的名声,那是全中原都知道的。你是哪个呀?”左右陵南弟子皆皱眉。
仙道好脾气地说:“在下无名小卒,自然不能跟狮王比。在下只是想问狮王,关于你送的这封信——”他挥了挥手上的信纸,问道。“你知道多少情况?”
樱木收了笑容,站得直了点,道:“情况若非十分紧急家师也不会派我来,湘北门上下都已四处奔走,这次确实是迫切需要全中原武林的帮助。”
仙道沉吟了下,回头看看田冈,田冈轻微地一摇头,他便回头对樱木说:“这个忙,实在太大了,陵南担不起。况且湘北门劣迹在前,我们实在是怕了,万一你们安西掌门派我们去送死,我们也不能说不,就这么不明不白丢了性命岂不冤枉?”
樱木发起躁来:“啰啰嗦嗦那么多干什么?这又不是你们陵南一家的事,这是我们全中原的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脑子是被驴踢了么?!铁拐酒叟你好歹也是武林至尊,怎地连个三岁小孩都不如?山王都打过岚谷关了!照他们的速度,再过几个月就打到芹京,一年之内你们陵南岛也难以逃脱!”他气愤起来,就要上前,被陵南弟子用兵器架开了。
越野在旁边插嘴:“你嘴巴放干净点!哪有那么容易?山王进犯我们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铩羽而归,这次他们也得不了好处,岚谷关怎么啦?还有玉锡关、金屏关……十二道金关把手,加上我天朝百万大军,山王竖子,何惧之有?安西想必也是养尊处优久了,偶尔遇见强敌竟吓得屁滚尿流,当年白发魔的威风早已不在了呢……”他话还没说完,樱木大吼一声,左右格开挡住他的陵南弟子,冲到他身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直把越野掐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泛出紫色。田冈一惊,连忙上前一拐子照着樱木后颈敲下去,樱木晃了晃,竟没昏,放了越野,转身就要扑上来。
仙道一看情势不妙,急忙挡在田冈面前,叫道:“樱木!冷静点!”
樱木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来不及收回来,重重地打在仙道脸上,仙道被他打得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头撞到椅角,磕出血来。陵南诸位一见,更加怒发冲冠,个个都挥舞着兵器要冲上来揍樱木。
樱木倒也不怕,扎个马步,两手在胸前一横,叫道:“来啊!来啊!陵南的胆小鬼!今天叫爷爷教你们什么是真男儿!”
众人一窝蜂而上,各种武器都往樱木身上招呼,樱木左格右挡,口里呼喝咋呼着,竟然堪堪避过,还顺手伤了几个陵南弟子。田冈皱皱眉,大喊一声:“都给我住手!”
陵南众人不甘心地停了手退下,樱木更加得意,叉着腰哈哈哈哈地笑。田冈阴沉沉地盯着他半晌,他才慢慢意识到,收了手站直了身子。田冈开口道:“震雷狮王,你到我陵南,先毁我陷阱,又伤我弟子,还口口声声说要我出山帮你们,这就是你们湘北的作风吗?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盗逻辑!我给你面子放你走,你居然还辱我欺我,真以为我陵南没人了吗?!”他双眼一瞪,早就在旁边守着的鱼住上前一步,把樱木的膀子紧紧抓住,按住他的颈子强行逼他低下头。“回去告诉安西,我陵南不需要他操心,不要试图用什么山王侵略的借口诳我,他想赚我这么多年,我早就识破他的居心了。我酒叟虽老,还没到糊涂的时候!”大手一挥。“送客!!”
鱼住押着樱木往外走,樱木竭力挣扎着,鱼住几乎要按不住他,他双目发赤,大声吼道:“你们就龟缩在这岛上等死吧!!山王八十万大军举国南下,堂本亲自挂帅出征,我们已经丢了三座关卡,芹京危在旦夕!!亡国之际你们竟然还在计较私人恩怨,活该你们成不了大器!!你酒叟鼠目寸光,要害得我中原被山王那群畜生蹂躏吗?!!”池上大怒,走上前左右开弓,啪啪啪打了几个嘴巴,樱木被他打得脸肿了起来,嘴角一丝血迹,眼睛还是恶狠狠地盯住田冈,像烧着了的火。田冈被他盯着,竟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仙道走上前来,示意鱼住放开樱木,鱼住犹豫了下,依言办了。樱木狠狠甩了下胳膊,粗声粗气地问仙道:“扫把头,你刚才叫了我名字?”他做了个捏拳的动作,哑着嗓子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仙道笑笑:“我怎么知道的无关紧要,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多得多。”他顿了下,看看樱木的表情,道:“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我或许可以帮你。”
樱木一把抹掉嘴边的血,啐了口血沫,不信任道:“你?你算哪根葱?一拳就能打飞的家伙顶个鸟用?”
越野彦一都愤怒地向前,大骂樱木,仙道挑了挑嘴角,拱手道:“在下陵南仙道君,妄担了‘陵南’的虚名,也许比你想象中有用。”
樱木这才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回礼道:“原来你就是老爹说的那个将要继承陵南的天才吗?我看你也不咋的嘛,不知比我如何?”说着炫耀性地扬了扬拳头。“告诉你你能帮什么忙?你能杀敌吗?你用什么武器?”
仙道指指自己的眼睛,再指指头,道:“只要这两样就够了。”说着只是静静地看著樱木。
樱木狐疑地看了他半晌,方才开口:“我看你像是个聪明人,至少比你们那个糊涂掌门要聪明多了。”他咳了咳,神色严峻地说:“局势很不妙,我还从来没看到老爹……啊,就是安西大人,这么着急过。山王速度非常快,半个月之内连下三关,我们措手不及,只来得及在岚谷关阻了阻,现在他们已经逼近金屏关了!等金屏关一破,西北十二关剩下的八关就会被相互孤立,到时候只会被围困而死!领军的是山王第一将——泽北荣智,使一把金钢大刀,厉害非常。我们丢三关损失了两员大将,虎威将军高砂都不能抵挡他,受了重伤逃回黄祁关。紧跟着他的是山王八十万大军,堂本亲自帅金狮军坐镇中军,几乎是倾全国之力来攻打我们。朝中乱成一团,皇帝命安西大人召集中原武林保卫国家,并且允诺了,这次若为国家出力,所得军功可以消抵之前所犯的罪责,并且专拨了一支人马供武林人士驱驰……可恶!偏偏要派我来做这游说的杂事,把死狐狸派去军中,抢走我的功劳!哼,不就是摔了皇帝送的破瓶子吗?那破瓶子值几个钱……”
仙道一惊,急忙打断樱木的抱怨,问道:“你说‘死狐狸’……?”
樱木看他一眼:“狐狸是世界上最狡猾最讨厌的生物!老爹派他去对付泽北,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输,打败泽北荣智的肯定是我!!哈哈哈哈!”
仙道皱了皱眉头,随即笑起来,回头对田冈说:“师傅,让我去吧。”
陵南众人皆惊,越野叫起来:“仙道你疯了!你没有武功怎么上战场!”彦一也叫起来:“仙道你是要继承陵南的人呀,万一战场上有个闪失怎么办?!”“是呀是呀,天下武林又不止陵南一家,让他去别的地方找人好了!”
仙道不说话,只是望着田冈。田冈仔细地盯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是因为那个人吗?”
仙道点点头,没有说话。田冈又问:“你已经决定了?”
仙道郑重道:“是的,师傅。”
田冈仰起头,看了会儿天花板,缓缓地说:“你既然已经决定,我也拦你不住。只是我陵南从来不跟朝廷有所瓜葛,你这一去,就不是我陵南的人了。从今往后,你便不要号称‘陵南仙道君’了。”众人俱惊,这竟是驱逐出师门的意思了。
仙道跪下来,给田冈叩了三个响头,道:“弟子在师傅身边不过数月,承蒙师傅倾心教诲,弟子感激不尽,就算陵南不认我,我也永远记得答应师傅的承诺。”
田冈走上前去,扶住他的肩膀:“也是孽缘。你本不属于我世,强留也是无用。为师能教的,都已经教给你了。不问世事是祖训,不得违背,你且好自为之。若是衣锦还乡之时,不忘来我这陵南小岛看看老朽,为师也就知足了。”说罢,摇摇头,转身走进了内室。一屋子落针可闻的寂静中,他的背影蓦然萧瑟了许多。
田冈走后,陵南众人才惊醒过来,纷纷围在仙道身边,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仙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怎么会想要去帮湘北门?”“你看师傅多伤心呀!他老人家一心想让你继承衣钵的!”“山王离我们千里之遥,怎么想都是陷阱,要诳我们过去送死的!!”……一个个巴不得仙道马上改主意。
仙道笑笑,掸掸身上的灰,拱手作礼道:“各位兄弟,仙道主意已定,各位就不要劝了。我在陵南,度过了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让我没土难忘。此地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师傅就拜托你们照顾了。”说着就要出门。
越野急了,叫道:“仙道!你好歹也要告诉我们为什么啊!!”
仙道已经走到门前,回了头,看着一屋子神色焦急慌张的兄弟们,道:“只是终于找到,在这个世界要保护的东西了。”说完跟着已经等不耐烦的樱木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