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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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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事隔多年,但再看到这副芙蓉图,常鹤言还是忍不住叹道:“这幅画确实画得好。”遂又转过头问道:“叔父画艺超凡,为何只留这一副画作?”
常晋尧语气淡如清水,平铺直叙:“笔法本无好坏,单看‘用心’二字。我只画我心中所思,但…不能再画他,提笔便也毫无意义了。”说至此,常晋尧转头看着窗外,几片枯叶随风飘落,纷纷扬扬,盖在地上便是萧索:“原是还有一幅的…只是画坏了,后来便再没找见,虽是天天看着,却也没勇气再提笔,现在想想兴许是天意。”
回风拿了茶点进房,一碟碟小心放在桌案上,又换了热茶:“大人,少爷,用些点心吧。”
常晋尧笑道:“方才没什么感觉,现下倒真有些饿了,鹤言,你也过来吃些罢。”
常鹤言扫了他二人一眼:日日朝夕相对,可惜主仆身份,自然想画却不能画。常鹤言收了扇子,走到桌前,顺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在眼前看了看,笑道:“回风真是深知叔父心意,只是平日里进屋,都不必叫门吗?”
常晋尧忙道:“是我叫他如此的。”
常鹤言放下糕点,拍拍手拂去碎屑:“常大学士果然宽柔以待人,怪不得那么些人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你。”说罢又看了看袖中李晟渊的信函道:“鹤言突然想起,已受人之邀,今晚中秋怕是不能陪叔父了。”
常晋尧怔了一下,有些失望:“受了谁之邀?”
“湘王。”常鹤言说完,便转身要走。
常晋尧倏地从椅子上站起:“鹤言!”
常鹤言转过身,脸上虽是笑着,语气却未沾半点情绪:“怎么?”。
常晋尧眉头微皱:“推了吧。”
常鹤言嗤笑一声,展了扇子,饶有兴致的问:“为什么?”
常晋尧的双手在袖中握成拳,一动不动的看着常鹤言,最后还是说:“鹤言莫要忘了大哥的话…”
常鹤言冷笑一声:“叔父不必总绕着弯儿,用我爹来压我。直接以‘叔父’之名来压不好吗?”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常晋尧只道常鹤言讽他老摆长辈架子,心中纵有千般滋味也只化作一声轻叹。
回风见他家大人的喜怒皆因那人起落,一双黑亮的眸子浸了些水:“大人,莫怪回风多嘴,不该想的还是忘了罢,如此伤了自己又是何苦。”
常晋尧惨然道:“回风,你说说看,天下间有这么多的姓氏,为何我偏偏要姓了常。”
回风听言只觉嘴角泛苦:“大人,既然如此,为何又不让少爷知道。”
常晋尧望着那幅出水芙蓉,看得久了,它似乎就要跳出画卷,让人触手可及,只是任凭画技如何高超,到底仍是纸上的东西。常晋尧叹了一声:“我何来这个资格…”
常鹤言本也只是堵着一口气,说说罢了,倒也没想真的应邀,谁知在外头兜兜转转半天,却不知不觉转到金龟楼门口。常鹤言苦笑一声,暗自摇摇头,想再找个去出,正欲抬脚。只听得尖声尖气的嗓音,谄媚无比:“哎呦,常大人呐,您可算来了,这都多少天了,可把我们家孩子想坏啦,一个个都心心念念盼着大人来呐!”说着便甩着小帕,肥嘟嘟的手上前拉住常鹤言。
常鹤言正想说什么,鸨母身后又传来一声:“常大人。”常鹤言应声望去,只见一个佩剑女子腰杆笔挺的立在门旁,似是等了许久。常鹤言看她模样也就二十岁上下,但眉宇间却略显老成持重。她方才的语气虽是客气,但目光中分明有几分敌意。
傲紫看着常鹤言心中暗道:那夜未看清,现在一瞧,这个常大人倒确实长的好看。傲紫这么些年跟着湘王也算阅人无数,除了李晟渊她还真没见过如此雍容闲雅,翘楚不凡的人物。见常鹤言站在那里没动,傲紫又道:“王爷在楼上等候大人多时了。”
这下常鹤言是走不了了,只得赔笑道:“本官有事耽搁了一下,方才来迟了,如此,烦请姑娘带路吧。”
常鹤言随傲紫来到二楼,行至走廊尽头一处花雕木门前,傲紫轻推开房门道:“常大人请。”
常鹤言冲她点点头就往房内跨了一步,只见李晟渊貌凝秋月,临窗而坐,身后如金似银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就像罩了一层轻纱,疏淡又不失风致。真当是月也皎皎,人也姣姣。房内雅静,陈设极简,竟不似青楼。常鹤言欠身拱手道:“王爷。”
李晟渊看着手中的白玉酒盅,用指腹轻摩挲着杯壁,嘴角翘了翘:“我方才还道,任之今日八成是又该病了。”
常鹤言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王爷取笑微臣了。”说罢,衣摆往后轻甩,便挺了背,在李晟渊对面规规矩矩的坐下。
李晟渊轻放下白玉杯,笑道:“任之又何必见外,朝堂之上,你我还需顾忌礼数,私下里大可不必如此,况且,依我看来,这也不像任之的风格。任之若是还当施泽是朋友,这给外人看的东西就免了吧。”
常鹤言若有所思的盯了李晟渊半响,然后身子一歪,便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笑道:“施泽真性情,如此甚好。”说罢,又用筷子从盘里夹了一块冰,放入嘴中:“秋日吃冰,冷是冷,但却爽快,别有一番风情,任之越发喜欢了。”
傲紫见王爷给了常鹤言几分颜色,他便如此放肆,说话越发的没个正经,便瞪着眼睛怒目相向,决定用目光杀死这个人。
常鹤言抬头一看,正对上了这双灼灼的眸子,便展开扇子缓缓摇着,咂咂嘴道:“啧啧,施泽身后一道闪电,似有杀气,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李晟渊顺着常鹤言的目光望去,声音清冷,语气有些不悦:“傲紫,你还不快去叫嬷嬷找几个孩子过来。”然后又回过头看着常鹤言,笑得异常鬼魅:“可别怠慢了任之。”
傲紫抱拳道:“是,王爷。”随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房门,还不忘在消失前回头再狠狠瞪常鹤言一眼。
常鹤言看着傲紫,笑了笑,心想:这个女子有股巾帼不让须眉之气,倒却也不失可爱。
李晟渊帮常鹤言斟酒道:“任之在工部干的可顺心。”
常鹤言道:“自然顺心。”
李晟渊将白玉杯举到唇边,垂目望着,将饮不饮:“若我说,要将任之调往中书省为中书令,任之觉得如何?”
常鹤言晃扇子的手一停,半晌方又复笑道:“王爷抬爱了,任之何德何能。”
李晟渊将杯中的佳酿往吼中一灌,放下酒盅道:“不是我抬爱,而是任之自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