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打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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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钱银家的院墙是纯正的土墙，堆了一人高，大门则是用几片木板拼成，村里人都穷，家里没啥东西，家人出来进去的，都是将门关了就走，李香见大门上用木棍划着，着急进院，也没细想，拽下木棍扔在一边，一推门就进了院，谁知她两条腿刚迈过门槛，就被两双小手紧紧抱住，听着耳边小五小六糯糯地叫声，低头再看，就见俩孩子一身土，满脸泥，头发乱糟糟的，两双通红的眼睛里还含着四泡眼泪。
“哎呦，这是怎么了？”李香忙蹲下身，小五小六张开手一左一右抱住了她的头，嘴里嚷嚷着娘，鼻涕眼泪糊了李香一脖颈子。
“二丫，三蛋儿，小四……”
两个小的说话还不算利索，李香被他们哭的心里发颤，赶忙叫其他孩子，却没人回应，心里愈发的慌，将两个小的掰过来，问：“你们先别哭，先跟娘说出啥事儿了？谁欺负你们了？你们大姐，二哥、三哥去哪儿了？”
两个孩子哭的可怜，声音又大，本来慢悠悠往家走的钱银、钱途和明瑞都听见了，钱银急的跳上车，一甩鞭子，赶着牛车就往家里冲，钱途也急匆匆的往家跑，明瑞抱着小包袱不明所以的也跟着跑，三人紧赶慢赶的进了院，就听小五正在说：“娘，三哥，坏人，打……”
“啥？”李香皱了皱眉，小六比小五嘴好使些，张嘴道：“娘，有坏人，三哥，打坏人……”
“你三哥打架了？”钱银估摸出个大概意思，忙问，小六点点头，又说“大姐、二哥，打坏人！”说着还攥着小拳头挥了挥，咬紧了一嘴的小牙。
李香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大姐，二哥也去打架了？”
这下小五小六一齐点头，小五也跟着小六“打，打”的叫着。
李香脸撂了下来，一把抱起小五，跟刚进门的钱银抱怨：“小四也就算了，二丫和三蛋儿老大不小的了，怎么也这么不懂事。”
钱银抱起小六，用手指给两个孩子擦脸上的泪，不以为然地道：“依我看，二丫和三蛋儿不是没分寸的，这两个小的话都说不清，咱们也不过是混乱猜测，等过会儿他们回来，问问他们再说。”
李香眉头还是无法舒展：“我不是怕小四吃亏么，也是，等孩子们回来再说罢，看这两个小的脏的这样，赶紧给洗洗……”
“张小蔫，你怎么恁笨，我说让你快跑，你怎都不跑啊，”一家人正说着话，忽听小四的声音隐隐传来，赶紧回头去看，越过院门就见不远处二丫和三蛋儿正往家里走来，一人背上还都背着个孩子，小话唠小四趴在二丫的背上还不消停：“那几个家伙看着壮，其实都是怂蛋，我一个人打就能把他们打的稀巴烂，你不跑，我还得顾着你，倒让他们占了便宜，哼，看我下回着……”
“我……嗝……”趴在三蛋儿背上的小孩儿正埋头呜呜地哭，闻言吸了吸鼻涕，打了个嗝，“我那不是怕你挨打么？”
小四不领情：“怕我挨打你更该跑，你看小五小六多灵透，知道去找我大姐姐和二哥，你就知道站在那儿挨打，还跟他们讲道理，他们是能讲道理的人么？在他们跟前拳头才是道理……”
“好了，小四，少叨叨，你身上不疼了？人家小蔫儿那是为你好，你还有好没好了……”二丫拍拍小四的屁股，为三蛋儿背上的小孩儿打抱不平。
说话间，几人已走到门口，二丫和三蛋儿抬头看见爹娘和大哥都站在院子里，脸上都露出了笑：“爹娘，大哥，你们回来了？”
“回来了，你们这是干啥去了？小四怎么了？”把小五放到地上，李香赶忙去看二丫背上的小四，二丫蹲下身，小四哧溜溜地从她背上爬下来，张开胳膊就去抱李香，李香赶紧把人拽到身前上上下下打量，还好，就脑门子上有块红肿的小包，顿时放了心。
另一边，三蛋儿也把背上的小孩儿放下来，是个和小四差不多大小的小小子，钱家沟大多数人家日子过得苦，身上穿的都是麻布，颜色也多是耐脏的青色或褐色，这小孩儿却是一身月白的细棉布衣，颈上带着亮银的项圈，头上的两角上也箍着银环，只是头发散乱，都歪在了一边，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看不出本色，一张胖嘟嘟的小脸黑一道白一道，青红交错的，看样子比小四伤的可是重多了。
“哎呦，怎么伤成这样了……”村里的小孩儿不多，平时总在一处耍，打架是经常的事儿，可把人打成这样的时候可不多，李香看小四没啥事儿，再看小孩儿这样，赶忙也把人拉到跟前，心疼的来回端详。
正跟李香腻歪的小四拉住小孩儿的手，看着李香，眼睛红红：“娘，咱们让六叔来给张小蔫儿看看吧，他脸都肿了，回去又该挨张老蔫的骂了。”
张老蔫是村里唯一的地主，钱银家还租着人家几亩地，张小蔫是张老蔫的幺儿，找县城的老秀才给取了名字叫张澜铭，村里人嫌念着拗口，愣是顺着他爹的名字，喊人家张小蔫，这张小蔫在家里最小，也最是得宠，却不知怎么的，从小就爱跟小四顽儿，俩人也能顽到一处去，张老蔫倒也不嫌贫爱富，就由着他去了。往日这俩人也没少跟人打架，吃亏的时候不多，看来这次碰上硬茬了。
自家儿子没啥事，李香自然就担心起人家孩子，让三蛋儿赶紧去钱浦家请人，自己弯腰抱起了张小蔫就往屋里走，小四拉着张小蔫的手不松开，仰着头惦着脚尖在旁边跟着。
钱银一直抱着小六没撒手，钱途就把小五抱了起来，连着二丫、三蛋儿和明瑞，也都往正房屋里走。
进了东屋，李香把小孩儿放到炕上，先去打了水，小四趁这个功夫爬上了炕，紧挨着张小蔫坐下，李香打水回来先用湿帕子轻手轻脚地给张小蔫擦去脸上的土，又小心翼翼地掀开他身上的衣服，张小蔫家里养的好，小身子白白胖胖的，显得上面青紫的伤痕特别醒目，小四一见，眼泪“刷”下子就下来了，抱着张小蔫呜呜咽咽地哭道：“张小蔫，你……你别死……”
“小四，我……我不死……我不想死……”张小蔫瘪瘪嘴，也哭了。
“小四说啥呢，啥死不死的，”李香点了点小四的额头，把张小蔫的衣服放下来，轻声安抚：“你别听小四瞎说，听婶子的话，没事啊，没事……”又问他：“告诉婶子，脑袋疼不疼，肚子呢，肚子疼不疼？”
问到一处，张小蔫就摇摇头，头不疼，肚子不疼说明没受啥内伤，李香这才放下一半的心，让张小蔫坐下，把他的头发松开，拿来篦子给他梳头发，看着那张花花的小脸，忍不住念叨：“这谁家孩子打的，下手也忒没轻重了些，这要把孩子打个好歹的，有他们受的，家里的大人没个谱，也不说过来瞅瞅……”
“娘，快别说了，”二丫在一旁一脸的无语，“你们是没看到小四把人家打的多惨，我和三蛋儿到的时候，小四正骑着孙田打呢，孙田带着的那几个想上手，都被小蔫儿给挡住了，要不为啥小蔫儿伤的重啊，要我看，过不久孙田家里肯定来人，不过是讨说法来，到时候有的闹腾……”小四虽说是个哥儿，又长得瘦小，手劲却大，打架又有股不要命的狠戾，骑着比他高一头还多的孙田打的样子，二丫回想起来还有些想笑。
“那孙田都九岁了，咱们小四才六岁，打不过那是他活该，他家大人要找也得有那个脸。”听说张小蔫替自己儿子挨打，李香心里对这孩子多了几分感激，孙田家的大人她倒没放在心上，手上不停，问小四：“告诉娘，你们为啥跟孙田打架啊？”
小四还拉着张小蔫的手呢，闻言撅起了小嘴：“那个孙田忒讨厌，张小蔫跟我还有小五小六顽的好好的，他领着人非要张小蔫跟他顽儿，说我是个哥儿，不能跟我顽儿，张小蔫不愿意，他们就拽他，把张小蔫都拽哭了，我……我就打他了。”
“是这样么？”李香这回问的是张小蔫，张小蔫点点头，“嗯，我不想跟孙田顽儿，他可坏了，还说小四坏话，不过……不过他拽我，我没哭……”
“哭了！”小四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了起来，张小蔫有些气短，不过为了自己的尊严，还是红着脸轻声反驳：“我才没哭……”
“哼！”小四把手里张小蔫的手甩到一边，小脸上带了怒气：“我都看到你掉眼泪疙瘩了，你还非说你没哭，你……我……我不跟你顽儿了……”说着站起来就要下炕。
“小四，”张小蔫见状忙把人拉住，软声软语地求他：“小四你别不跟我顽儿。”
“那你哭没哭？”
“哭了，”张小蔫毫无原则的投降，“我哭的可凶了。”
小四这才笑起来，重新拉住张小蔫的手坐下来。俩小人这一来一往的把旁边的钱途看的目瞪口呆。他来这里有些时日了，在他的印象里，小四就是个软萌的小话唠，听二丫说他打架的英姿，再看他跟张小蔫的相处方式，才发现人不可貌相一词用在小四身上竟是再合适不过了。
钱浦来的不慢，不过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他一起进门的还有地主张老蔫。
张老蔫是个胖子，穿着一身石青色的细棉布长衫，看年纪四十左右，许是他脸上肉多的缘故，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进屋看到幺儿的惨相也没咋咋呼呼的，就在旁边看着钱浦给张小蔫检查，等钱浦说没啥大事儿就是皮外伤之后，方淡淡来了句：“没出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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