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世》绾梅妆

12、外传二·夜昙梦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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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煜雪和芄兰还有正事要谈，流叶用过茶点，便先行退了出来。行至坤明门外，见前方九曲长廊榴碧亭一侧聚集了好些人，不由得奇怪。她出宫一月回来，骤然进位才人，位分仅在四位主位之下，宫里面自然少不了一干人嚼舌议论，说她妖媚惑主，不知廉耻云云。流叶知道这无非是女人的嫉妒心作怪，懒得和她们计较，只一笑了之。今日不欲多事，便想静悄悄走过去。
　　越是这样，越是不遂人愿，刚过榴碧亭，只听的一个骄横的语气道：“瞧瞧这是谁来了？”
　　眼瞅着一人排众而出，挡住去路，却是那采女崇儿。
　　流叶外柔内刚的性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然而却也不是任人踩踏之辈。眼见崇儿气势不善，心里不悦，面上还是笑意盈盈的：“崇儿妹妹何事？”
　　崇儿自恃貌美，向来不把同为采女的流叶放在眼里，怎知道流叶如此幸运，不过一月就已经成了才人，心里面自然十分不忿，故娇笑着道：“娴才人如此行色匆匆，可是要赶着去什么地方？”
　　流叶听她出言无状，正待开口，听得人群中一婉然声音道：“几日不见，崇儿妹妹还是如此不懂规矩，看来上次的教训轻了些呢。”
　　流叶一望，说话的正是莞小媛静辞，旁边一桃色宫装女子，却是烟贵人香芙。
　　崇儿一见静辞，柳眉一皱：“怎么又是你？”

　　原本站在人群中的缇香走到流叶身旁，三言两语说请来龙去脉。原来这一日烟贵人请了缇香等几位后宫姐妹到榴碧亭赏花，恰巧崇儿到来，见已有人在，大为不满，遂与烟贵人争执起来。烟贵人向来不言不语的好性儿，哪里说的过崇儿牙尖嘴利。缇香见崇儿甚不象话，便说了她两句，这一来更是了不得。想那崇儿连比自己高出数级的烟贵人都不放在眼里，何况缇香只是更衣？一语不合，竟要动手。烟贵人也动了真怒，当下喝斥崇儿不得以下犯上，哪知崇儿却得意洋洋的说，新皇即位，你还以为自己是贵人？马上就要被发送出宫了，竟如此自己为是。烟贵人只气得说不出话来，恰在此时，流叶经过，便有了方才那一问。
　　话说静辞见崇儿既不行礼，又无视尊卑，心下厌恶。她本就不比烟贵人性子软，当下道：“放肆。这规矩是要好好教教你了。”一面示意身旁侍女，“茗惜，去教教崇儿小主这宫里的规矩。”
　　茗惜走到崇儿面前，沉声道：“崇儿小主，你方才说的话不太规矩，应当这样说——嫔妾参见莞小媛，莞小媛安好。”
　　崇儿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你又是什么东西，来我面前说嘴！”
　　静辞那张俏丽如桃的脸上已经见了薄怒，喝道：“茗惜，给本宫掌她的嘴。”
　　茗惜也是姑姑辈分的人了，深谙此道，当下应道：“是。”二话不说，扬手给了崇儿两记耳光，清脆响亮。可怜崇儿那张细嫩的小脸，一边一个红印高高鼓起。
　　崇儿勃然大怒：“楼静辞，你不要太张狂？”
　　静辞冷笑：“也不知道张狂的是谁？”
　　崇儿哈哈笑道：“你以为你的莞小媛名头还撑得了多久？不几日皇上的圣旨下来，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到时候，且看你我谁能压过谁！”
　　静辞神色自若：“本宫本来也不愿与你为难，只可惜妹妹自己不懂得珍惜机会。”俏脸一沉，“来人，把这位崇儿小主送到怀禧宫去，没有莞小媛的旨意，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几名内侍即刻上前，高声道：“谨遵莞主子吩咐。”下一刻便拖了崇儿往冷宫走。崇儿惊恐万分，挣扎道：“你敢如此对我！就不怕我来日报复么？”
　　静辞轻笑：“怀禧宫里，妹妹来日方长，大可细细谋划此事。”
　　众宫妃眼见静辞处置崇儿，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听得崇儿的呼喊咒骂声渐行渐远，终至于无。
　　静辞这才含笑道：“各位妹妹受惊了，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去罢。”隔了人群，远远的向流叶看来。流叶心下一肃，低头行礼，犹自心跳不定。

　　是夕流叶侍寝，摒退了宫女，亲自服侍更衣。见煜雪没有了白天的豫色，含笑道：“嫔妾瞧着皇上心里轻松了好些。”
　　煜雪笑道：“可不是。今日和女史商议过了，总算了结了这后宫的琐事。”
　　流叶想起白日里静辞的手段，正解开衣带的手微微一颤——如若此人仍然留在宫内，将是自己劲敌。便望了望煜雪的脸色，试探问道：“不知女史大人有什么好法子？”
　　煜雪不在意的笑笑：“芄兰只说了四个字，各凭己愿。”
　　流叶疑惑道：“这又算什么法子？”
　　煜雪念着随侍同州的情分，待她向来不同众人，笑道：“娴卿给朕揉揉肩，批了一下午折子，酸得很——朕慢慢说给你听。”
　　流叶答应了，自去揉肩。
　　煜雪道：“照内务府奏来的折子，这后宫妃嫔共四十余人，除了四宫主位，俱都是年前选入宫中的。而真正侍奉过皇兄的，只有恬、莞、烟三人。”
　　流叶“嗯”了一声，暗想，恬、莞、烟三人也就罢了，都说雍嫔圣眷深厚，从才人一跃晋为嫔位，如此看来竟是未曾入侍的。以此进位，倒也闻所未闻，不知其中又有什么缘故？
　　煜雪自继续道：“恬顺媛早在皇兄退位时，便随着往封邑去了。朕瞧皇兄的意思，是要立她做王妃的。”
　　流叶道：“恬姐姐也是福泽深厚之人。”
　　煜雪又道：“至于莞小媛，昨日便给朕上折子自请出宫。朕已经准了。烟贵人么，瞧那意思是想随皇兄一起的。朕打算立她做皇兄的侧妃，只是不晓得皇兄的心思，暂且搁置不提。”
　　流叶点点头，心里一松。
　　“至于其他人等，朕会下一道旨，想要留下的仍保留其品级，等着九月例选秀女的时候，一并应选。想要回家的，每人赏赐若干事物，今后嫁娶无碍。娴卿看这样可好？”
　　流叶笑了笑：“自然好——只怕没有几位想要出宫的。”
　　一言既出，突然想起此事自己不该妄议，在煜雪看来，必然显得自己过于妒嫉，忙跪下请罪：“嫔妾多嘴，请皇上赐罪。”
　　煜雪伸手拉她起来：“此间只有娴卿和朕，无妨。”又叹了口气，“朕知道你说的是实话，那道圣旨也只是做做场面罢了。想来这后宫，便是另一个朝廷。那些大臣们费尽心思把女儿送进来，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出去了的？就算朕强令这些女子出宫，也无非是换了她们的姐妹再送进宫来。平添许多麻烦，倒不如就这样的好。”
　　流叶听煜雪说的透彻，显然是不把自己做外人看，心下一阵感动：“皇上不怪嫔妾便好。”
　　煜雪笑着拍拍她的手：“朕记得在同州时，娴卿可没有这般瞻前顾后。”
　　流叶无奈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在同州，除了皇上和嫔妾，并没有旁的人；在宫里，除了皇上和臣妾，尽都是旁的人。”
　　煜雪闻言，叹道：“好一句‘尽都是旁的人’。”转眸凝视流叶，“自从朕的王妃三年前仙逝，再没有一人对朕说话如此不事敷衍。”
　　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在朕心里，凭谁也越不过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