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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九、 ...


  •   焰火的光耀彻底湮灭于夜幕之下,杀机乍现。
      贝金并非天生对危险有敏锐的洞察,她只是习惯了把自己置于另一角度与立场去假设一些可能性,问自己要怎么做。子夜时分,饵在瓮中,该是围剿的时候了。
      金戈交击,寒芒照亮了瞳眸,暗夜中闪现幽冷的厉。
      便见珠露成线飞扬于刀光剑影下,曳出道道诡色的弧,在判决生死的刹那如一泓水袖抛起又甩落,舞得轻盈而残酷。
      脏了手,回不了头。
      无有我命,更无路可回!
      贝金要回头,要上岸,要从这重重的奇门阵中活着闯出去,去往以后。
      铮鸣声响,刀格住了刀,眼前人竟是哑子。
      贝金臂力向下压一压,看清了对方的刃口向内,拧眉怒目:“又是你的慈悲?”
      小时有口难言,只摇摇头,亦未肯向后再撤半步。
      倒地的人哀哀呻吟,抱着受伤的肩头左右翻滚。
      “他生我生?”
      小时眼神一滞,倏然撤刀,矮身遁步自她腋下脱出,翻刃上挑,刀口见红,抬腿又送一记侧踢。
      同时,贝金的刀也趁势向前劈落,直斩伤者抬起的足尖,连鞋带肉一并切断。落地竟携金声。
      各自回头,目光狠狠一碰又再错开,贝金急跑两步兔起凫举抱肘猛撞,将负伤亦不弃刃求降的凶徒击晕。身后的小时则俯身勘检过染血鞋尖上的暗器机关,兀自惊吸一口凉气。
      贝金奔回来二话不说捉起他肩头拽退几步,呵斥:“还不知死!行里多的是亡命徒,钱给足便敢行绝,你道他不会穷凶极恶以身作蛊?”
      那人急慌忙将她上下一番打量,似乎张了张口,到底没说出半个字来。
      贝金幸无着伤,甚是忿忿,倒转刀柄反手握住,另手毫不客气地在小时肩头搡了把:“走!”
      哑子当真哑然。
      “不管谁雇了你,不管你用心几何,你的所行所为只会妨碍我,便是敌非友。不想死在我刀下就自己滚出林子,拿了酬劳走人。我的命,我自己担待!”
      哑子失措,不肯离去。
      贝金抬手揪他前襟拖到近前,一口恶气挟着喝骂喷上了脸:“陪着你演了半个晚上,当真以为我又瞎又蠢认不出你是谁吗?”
      哑子双瞳骤然收缩。
      “你不该在这里的!”贝金笑得涩然,“别说一个字,我也不认你。出去,走你的光明正大去!”
      松指撤步,抱拳拱手,一身的飒与傲:“多谢!”
      谢他相救,谢他相伴,谢他敢闯险境来把知己寻求,言少情重,足矣!
      可他不知足,不愿足,来即来,去去难,不如相见,不如剖言!
      面具剥落扬手甩上半天,一捧轻纱纤云正将身儿自月前移开,皎皎地投下光来。
      “作哑并非是怕显露身份,而是我知道你一定会赶我走。”段惜眉间含痛。
      “那还不走?”贝金恨得刀尖相向。
      “不!”
      “蠢货!”
      段惜一步踏上前,竟是少见的执拗:“我不走!”
      贝金的刀已戳着他眉心,有细细的红丝流淌下来。她咬牙切齿,却又没奈何。
      两人对峙了片刻,贝金终于放下刀,又气又怜,摸着帕子递了过去。
      段惜没有接,自己拿胳膊胡乱抹了下,孩子气地使犟。
      贝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索性也不理他,扭头就往林中去。
      段惜情急叫她:“嗳……”
      贝金边走边抬手一指天上:“不止是太阳能报时辰。”
      “不!”段惜跑了起来,“有双头蛇!”
      话到人到,贝金只觉眼前光影晃动,蓦觉后腰一松,恍惚失了一管焰火。旋即被紧紧抱着转了半圈,稀里糊涂往不知哪个方向扑摔出去。
      巨大的爆破声响彻,热波辐散将空气都震起涟漪,又把不及落地的二人推得更远。
      贝金有瞬间的耳鸣,脑海中转着最后听见的几个字——双头蛇。
      利吃两家,计作双谋,反水、出卖、搅局,没有立场,又有立场。双头蛇唯一的立场便是乱,乱了才能有他的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他们无分正邪善恶,不讲道义公平!
      爆炸的余波徐徐散去,仰躺在湿泥上的女子遽然张开双目,眼中有星月,染冰霜。

      段惜醒着躺了片刻,懵懵的神志逐渐清明,回忆前番事几乎从床上弹起来,眼前一花,晕头转向又栽了回去。闭着眼强自从床沿翻落,双膝重重磕在地上碰出好大的声响。
      外间仆僮听闻动静赶来探看,骇了一大跳,慌忙上前搀起。欲要送他躺回去,他哪里肯的?气息衰弱地追问:“她、她……贝……”
      仆僮会意,赶紧告诉:“公子勿担心,贝姑娘平安,还是她背您回来的呐!”
      蒙眼的黑翳总算消了,段惜半睁开眼将信将疑地望着仆僮,见他神情恳切,又思及其人一贯的老实,到底是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神一松,顿觉身软乏力,坐都坐不住,蹭着床沿儿直往下滑。
      仆僮手忙脚乱把他安置在床内,扭头就要奔去喊人。
      段惜用力叫住他。小子手足无措左右为难,却真的不敢丢下公子一人在房中,急得眼圈泛红,跪在床前与他抚心口擦额汗,哽咽着劝:“公子可不敢再出个好歹了,多险呐!那黑火硝石岂是能轻易摆弄的?万幸公子无恙!”
      段惜苦笑一下,敷衍地应了声:“是,万幸!”
      但他并非是被炸伤的。小仆僮未得现场亲临,只听坊间传言有爆炸,便以为是开山炸洞一般的阵仗。实则被段惜扔出去的那管黑火,大约值三枚霹雳弹的威力,够炸出一条血路,不过离炸塌一间房且远着,要想开山更是无稽。
      当日他护着贝金叫气浪掀飞,因事先有所防备,落地仅仅闭了口气,很快缓了过来。贝金比他醒得快也爬得快,杀心暴起,招招向绝。那时候,段惜终于不再枉做好人拦她劝她。双方手段用尽,最后的短兵相接,殊死决斗。
      说起来,收买焰火师倒是意外顺利。他只要钱,段惜也给得起他要的价钱。然而将联络的焰火偷换作霹雳□□,无论如何都是会败露的。所以初初段惜并不曾料到他能轻易答应,甚至没有漫天要价。
      段惜不无疑惑,那人却是狡黠地笑笑:“你要的是救命的黑火,我便收你救命的价钱。你若是买要命的黑火,我自然也管你收要命的价钱。至于你终究救了谁的命又要了谁的命,那是你该担待的,与我有何干系?”
      “这是你的道理,却非见容于人的规矩。”
      “我能守住的,也不过是我自己的这些道理。合规矩便合,合不上,我也是要循我的道理的。这一条,亦是我的道理!”
      段惜觉得这人很玄,也很令他敬佩。
      最终他将霹雳管给了贝金,贝金收到暗示但未理会。兜兜转转,到底还是回了段惜手上。为了救命而要命,佛度众生,奈何他非佛非神非怪力通天,庸庸碌碌的一介红尘俗物,便不管众生,只度一个心上人。
      度得能将自己性命豁上!
      思绪绕过一匝,惦念起那个人,想她此刻不在眼前,禁不住失落。
      “她几时走的?”
      仆僮知晓他心思,回道:“贝姑娘昨儿下半晌出去的。”
      段惜神志恍惚,未得察觉仆僮话中详细,兀自切切碎喃:“还是走了,走了……是该走的……”
      “该走去哪儿?”
      “去……”段惜猛地一惊,扭头看向门边,眼中掩不住的狂喜。
      贝金抱臂斜倚,撇撇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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