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白玉》温丹然

14、陷害6

　　肃杀的龙颜气息溢满东宫，太子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久久不动。太师叶梓轩恭候在太子身边，我和众多看戏的后宫嫔妃们搬个小板凳在一旁围观。柳贵妃和太子妃匆匆赶了过来。

　　柳贵妃连爬带滚的扑到父皇脚边，梨花带雨，哭声甚是动容：“陛下，皇儿并不有意冷落太子妃，他最近学习太认真，学糊涂了，以至于新婚夜都在想着学□□儿他毕竟是皇储，学习自然得非常认真，陛下您是知道。”

　　“混账话，什么时候不能认真学习，偏偏挑在新婚夜，真是笑话，我皇家为何总是出现此番有辱脸面的事来？真是不知羞耻。你说天下人得如何笑话我们老代家，这让朕如何面对赵太尉。”父皇脸铁青。

　　想来也是，太尉将女儿嫁给太子本就有拉拢皇室之意，而父皇自然也想笼络臣心，皇家与朝廷重臣喜结良缘自古以来就很常见，时而久之这总联姻就成了喜闻乐见的事，大家皆大欢喜。但，太子这样似乎真的很不像话。说来也是奇怪了，太子正值年轻气盛之年，为何对太子妃这番妙龄女子不感兴趣？莫非内务府管司尚未教他与妻妾相处之道？

　　太尉家的女儿生的甚是端庄秀丽，眉清目秀，温柔婉约。一眼看上去就是贤妻良母的类型。即便太子新婚之夜冷落了她，她仍然乖巧懂事，不吵不闹的，甚至为太子说起话来,“父皇，是臣妾的错，昨夜太子殿下酒过三巡，说想起与太师一盘棋未下完，略微遗憾。臣妾便对殿下说，如若夫君此时真的很想与太师对弈，臣妾无任何意见。父皇，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对皇宫里的规矩没有上心，您若要惩罚，罚妾身一人就够了，太子殿下是无辜的。”

　　“烟云，父皇不怪你，是朕教导无方，让这不孝子丢了咱皇室的脸面。有你这样的好儿媳，朕甚是欣慰。和晟，你能娶到如此贤德的妻子当心存感恩，如今你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大家都在为太子求情，连父皇态度也软下来，然而太子似乎并没有一丝丝悔改的样子。父皇连问了他几声知错没有，他仍旧低着头不坑声。

　　当事人之一的太师走到父皇前，身着银灰色薄纱长衫，长衫上印着水墨色的竹叶底纹，腰间佩一款紫色海棠花香囊，斜别一古铜色洞箫，很是大儒模样。“陛下，这事怪臣，是臣为师不尊，过于包容太子，他大婚夜说要与臣下棋，臣看他醉醺醺模样，赢棋的心理很盛，便没有拒绝他。臣与太子殿下对弈，发现太子近来棋艺的确增进不少。”

　　“和晟你听见没有，大家都在为你求情，你自己为何低着头一声不吭？身为储君，你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以后让朕如何放心将这大好江山交予你手中？”父皇叹息声连连。

　　尽管父皇这么说，但皇帝的位置他还是会传给和晟的，毕竟和晟是老代家独子，而父皇年过半百，早已力不从心。和晟从出生起就被定为储君，压力可想而知。我知道他压力大，从小就承受着普通人不能承受的压力与痛苦，早早失去了童年，所以特别能体谅他，打他很小时起，我就把我最喜欢的绿豆糕让给他吃。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舒适，整天无所事事，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了半天的太阳，这会儿有些犯困了，我便招来在踢鸡毛建子的心莲。心莲给我铺好了床铺，我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气爬到了软绵绵的床上。

　　我做了个很美味的梦，梦里我和叶离来到一家烤鸭店，我们俩一边烤火，一边等待香喷喷的烤鸭出炉。鸭子太肥太大了，叶离烤了半天也没好，我急了，他添了把柴，加大了火。眼瞅着烤鸭快熟了，黄灿灿的外皮滴着诱人的油，我吞咽了下口水，叶离笑着扯下一个鸭腿给我，我捧着鸭腿还没尝出味儿，叶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竟然将柴火引了出来。

　　火烧着了我们的餐桌布，顺势蔓延到我的孔雀绿儒裙上，孔雀绿儒袍乃孔雀细羽编织而成，沾火就着，我扔了鸭腿吓得围着桌子团团转，叶离帮我灭火来着，一着急将酒倒在了我身上，火势更大了。

　　好热，焦味儿很浓，就像真的一样，我被自己的咳嗽声惊醒。

　　睁开眼时，碧莲正看着我，周围竟然真的着火了，我腾的一下从卧榻上坐起，榆木脑袋瞬间清醒。

　　“碧莲，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着火了？”

　　神游天外的她被我一句话拉了回来，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也不知道。”

　　火势越来越大，我手边的帷帐猛然燃烧起来，吓得我急忙收回了手，从床上一跃而下，拖着发懵的碧莲往外跑。

　　“我榆木脑袋就算了，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还榆木脑袋，着火了也不知道逃跑，傻瞪着我有用么？”我拉着碧莲刚跑到门边，半截着火的房梁倒塌下来，险些砸到我们，还好我反应快，拖着木讷的碧莲闪到了一边。

　　“公主，公主！”

　　“快，公主还在里面，你们快点救火呀！”

　　木头燃烧的吱吱声越来越大，逐渐淹没了屋外心莲他们的叫喊声。

　　再次濒临死亡，是和碧莲在一起。想想上次，是和叶离在一起，真是吓怕了，好在他英勇，保护了我。好想见他最后一面。

　　不，不要见最后一面，我要活着出去。他说要我等他，他会娶我的。

　　我抹干净脸上的泪水，撕下裙角，摸到桌子上的花瓶，将花瓶里的水倒在裙布上，又将布分为两块，大的一块给了碧莲。

　　碧莲仍旧发懵的看着我，我说：“来不及了，快，捂着嘴巴，不要吸入粉尘。”

　　碧莲照我说的，拿着湿漉漉的破烂裙角捂住了嘴巴，我拉着她蹲在低矮的墙角，又找来没有燃烧的被子，浇湿盖在了我们身上。

　　从头到尾碧莲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傻愣愣得看着我。我将她那边的棉被拉拉好，拍着她肩膀，安慰她说：“碧莲，不要怕，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的。到时我还要找几个好人家，把你和心莲呀都嫁了出去。我是公主，打小就被诸外史称赞聪慧多才，是黎国有名的盛平公主。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活着出去的。”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何时了，但瞅着熟悉的帷帐风格，我知道我没死。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快去向皇上汇报。“小李子拉着小园子欢呼着跑了出去。

　　“公主，您终于醒了，奴婢，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主了。”心莲在我身旁已经哭成了泪人儿。这个傻瓜。

　　我扯了扯嘴角，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想说话，结果嗓子干涩疼痛，说出来的声音低哑暗沉，“碧莲呢？”

　　“她没您伤得重，是碧莲救您出来的。皇上正在审问她。”心莲脸上的灰还没擦干净，看起来真是可爱极了。

　　“皇上驾到！“熟悉的金公公的声音。
　　我撑起身子，准备下床向父皇行礼，父皇一把过来扶住了我，“盛平，莫要起身，躺下好生歇着。”

　　随后碧莲过来了，她也是灰头土脸的模样，我说：“碧莲，你还好吧？”

　　碧莲弓腰说：“多谢公主挂念，奴婢一切都好。”

　　“自己伤得那么重，第一时间却是去问候奴才怎样，你呀，和你母后一样，真是让朕生气又心疼。”父皇坐到我身边，宽厚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脑袋。

　　“姐，姐，我姐姐呢，她怎么样了？”大老远的就听见太子吵吵嚷嚷的声音。“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妃，拜见黄贵妃。“太子行云流水的做完一套礼节，转身扑到我身边，眼里闪着泪花：”姐，你没事吧？”

　　我本想扯出个笑来回应他，结果笑没扯出来，还咳嗽了几声。吓得太子眼泪倏地就滑了下来。

　　真是的，堂堂七尺男儿了，还为这点小事哭，真没出息。

　　太子身后的徐公公徐徐赶来，唯唯诺诺地对父皇禀报说：“启禀皇上，殿下听说公主醒来，书本怎么也学不下去了，偏要往公主这边赶，奴才没能拦住太子殿下，请皇上恕罪。”

　　父皇挥挥衣袖，叹气道：“也罢，他从小就与盛平交好，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该来看看。要成为一国之君，光有满腹经纶是没用的，至情至性至理同样是为君所必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