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包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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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的时候帮系里一个叫李德才的老师做语料库项目，其实蛮简单，就是把同一篇文章的中法两个版本放进一个软件，标记处每个法语词或词组对应的中文是哪些部分。
这样的语料库无论对语言研究还是翻译实践都很有意义。别的不说，这种匹配数据越多，数据库越大，机器翻译就会越精确，译出语就越像人类的语言。
我甚至有时会想，如果有一天机器翻译真抢了一部分法语系毕业生的饭碗，其中很大的“功劳”要算在我现在做的这种“勾当”头上。
当然了，我加入这个项目的动机还没有崇高到学术或者技术层面：只是一方面是想练练法语，扩充一下词汇量，另一方面是有一点小钱可以赚。学长学姐都说项目的钱被他自己克扣掉了大半，不过我倒不十分计较这些，多啊少啊的，有钱赚就好，反正我做得快，这份工的性价比还算高。
后来才知道，干活是要挑老板的，如果老板人品有问题，给钱再多也不能干，更何况给得不多。
克扣项目经费，本身就是人品的一种表现。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大二做了一年，两相欢喜。项目成员里，我干得最多做得最好还最不跟他计较钱，这样的员工当然讨巧，如果我是老板我也喜欢。
可等我准备去巴黎交流的时候，问题来了。
巴黎三大那边课程强度高压力大时间紧张，像程家阳那样的人都说学得有些吃力，我就更不敢掉以轻心。
只好写了封诚恳的邮件给李德才，大意是说，不好意思老师，因为交流的原因这项目我不得不退，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给老师添麻烦了，如果老师需要有人补位，我可以负责找继任。
字打完，我看了一眼，应该没什么问题。原因说清楚了，该替对方考虑的，我想我也都考虑到了。
邮件发好，我和家阳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手机邮箱提示收到邮件，李德才让我给他回电话。还特别强调了必须打电话，再发邮件和微信他是不会回复的。
他人在国外开研讨会，我们从来都是微信或者邮件联系，打字说不清楚，还可以发微信语音，从来没说过让我打电话过去。
那时我没想太多，手头也没有国际电话卡，就用微信语音聊天功能打过去。
他很快就接了，没等我问好，他说了一句：“乔晶，你交流回来之后的那个学期，可是还要上我两门课的。你想清楚。”
电话挂断。我慢慢把手机放在桌上。脊梁骨一阵凉意窜上脑后。
程家阳看着我，问道：“怎么了？怎么这么快就挂断了？信号不好？用我手机打。”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他离开座位到我跟前，扶住我肩膀：“晶，你怎么脸色不太好。”
我说家阳，我有点冷，还恶心。
“你交流回来之后的那个学期，可是还要上我两门课的。”
怎么不直接说“你还有两门课的成绩在我手上想要成绩就乖乖继续做项目”呢？
怪不得不要邮件不要微信非要打电话。不留证据啊。就算是我向谁控诉，证据呢？
我倒不怕他，我五个学期以来绩点都高，他的两门课起不了多大影响。有三大的交流经历，有法语专业考试成绩，再加上我自己的实力，找一份好工作根本不成问题。年年都说就业难，可是年年都有人找到好工作。我对自己有信心。
可我还是感到一阵寒意。我觉得恶心。吃饭的胃口完全没了。不但没了，还想吐。
程家阳揽着我的微微颤抖的肩膀，说有我呢，别怕。
我说我不怕，就是觉得瘆得慌。
他说，从前只知道这个人水平不行，没想到人品还这么渣。
我打定主意不管他怎么威胁都不再跟他做项目。
我家里条件很一般，由不得我在外面放肆，所以我从小学会柔顺乖巧，不喜欢惹事，不喜欢卷入是非，可非要有人找事儿找到我头上，我也不怕事。我不是软柿子任人捏，一回被人捏，将来就会回回别人捏，是个人都敢来捏。
家阳说不行，万一你将来毕业论文被分到他给你当导师呢？万一你论文评审他就是你评委呢？
我说论文不过就不过，难道外院的文凭含金量还很高吗？多少人读了四年法语系，基本日常对话都说不溜？
他忽然笑了，说：“我就觉得，你看着像只小猫，其实是只小刺猬，今天终于被我逮到现了原形。”
我也不由得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猫急了也要炸毛的。”
“行了，顺顺毛。”他揉一揉我的刘海：“这事我给你搞定，你专心准备出国。”
我问他怎么搞定，他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牛排塞进我嘴里：“不信我啊？”
这问题事关男性尊严，我当然不敢说不。
后来李德才真没再难为我。
也是更远的后来，我们一边在天津的大街上游逛一边瞎聊，我才知道这家伙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自己花枝招展地联系李德才，说是我拜托他帮忙接一下项目。
李德才当然高兴疯了啊！程家阳！帮他！做项目！
我知道的时候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这不是拿肉包子打狗嘛！
程家阳一边咬一口狗不理包子，一边说：“肉包子打狗那可是一去不回，我这不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嘛。”
我扶额：“那他肯定不只让你帮忙那个项目吧？”
他含混地答了几个字，又说其实都很简单，没什么麻烦的。“哥哥我智商这么高，那点小事儿，分分钟。”
我心里暗叹：哥哥你智商确实高呀，但你不知道人心险恶贪心不足呀。
也是，他从小到大都是阳春白雪的人，怎么知道下里巴人中那些蝇营狗苟？
他不说我也猜得到，李德才知道我们的关系，又看家阳那么在乎我那两门课的成绩，肯定支使家阳各种给他打白工，再不要脸一点，说不定还会借机半软半硬地逼程家阳动用他爸妈的关系帮他做什么事。
为了那么两门我都放弃了的成绩，他就心甘情愿把软肋暴露给那样一个卑鄙小人。
我抬手用纸巾擦掉他嘴角沾的一点包子汤汁，笑他：“程家阳，你就是个傻乎乎的肉包子。”
他正忙着大快朵颐，一边享受我的服务一边拿眼神剜我，笑道：“我如果是包子，那你就是东北那种一切两半直淌油的大馅饼。”
我说我怎么成大馅饼了。
“土、肥、圆、咸、二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