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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丹妮 ...


  •   一月后,我出院了。
      出院这天,张狼如约来到医院接我,这叫我感动不已。
      在我二十多岁的青春岁月里,我从没有过爱情。自从做了小姐,我便不再相信世界上还有好男人。他们给我钱,却总要在我身上讨点便宜。我不希望有个好男人爱我,只在灯红酒绿中扮演一个风骚女人的角色。
      两月前,在特定的环境中认识张狼。那天,我刚进包厢,笼统地瞥一眼全场的男人,首先被他的外表吸引。他,身材高大,傲然地立在包厢中央自顾自地唱歌。小姐进去时,他瞅都没瞅一眼,而其他的男人盯着我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谁来和我唱广岛之恋?"他头也不回地说。
      "我来。"我快速走到他身边,生怕别的小姐抢走话筒。做小姐的谁都愿意陪帅男,何况当晚进包厢坐台的还有纯情、美丽的大学生。若争起来,我哪是她们的对手。我拿起话筒,告诫自己要用心的唱,一定要用歌声引起他的注意。音乐想起后,我唱得专情而卖力,只是希望当夜能做他的伴。
      一曲下来,包厢的人全热烈地鼓掌。
      "原版,原版啦!"一位客人说,"这位小姐今晚就陪好我们这位帅哥,陪不好不给小费。"
      我无语,我忽然有些自卑,只觉得自己下贱,在怎么表现,也只是一个小姐。不由伤感地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我忙低下头。
      "小姐,我们去大厅坐坐吧。"他说着径自走出包厢,我看其他人,正搂着小姐们胡闹,便紧跟着他走出去。
      大厅里,宾客满座。他找个不显眼的台座示意我坐下。我坐在他对面,竟有些不知所措,紧张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我是怎么啦?我问自己。一直一来,应付男人我不是如鱼得水吗?从来没怯场过。
      "我叫张狼,狼是大灰狼的狼。小姐,你怎么称呼?"他友好地问。
      他若不解释"狼“字,我还以为他叫蟑螂。我说:"你叫我阿丹好了。"我有点好奇地问:"你喜欢狼吗?"
      "谈不上喜欢,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罢了。狼很凶,但有时也很温和。"张狼笑着说,"我这人既不狡猾,也不凶残,没狼的脾气。"他的声音很好听,我想帅气的男人就该具备这种浑厚而带磁性的声音。
      我突然觉得这个夜晚温馨、宜人。对我来说,像"浪漫"这样奢侈的词也闪现在我的脑海。身边有这么帅气、优秀的男人,大厅里有如此美妙的音乐,桌上的咖啡、蜡烛,哪一样东西不具备浪漫的情调呢?我有些飘飘然,连脸颊都有些烫热了。
      "跳只舞,可以吗?"
      我立即站起来,随他步入舞池。在缠缠绵绵的音乐里,我的眼迷蒙,心迷蒙,他特有的气息几乎让我沉醉。
      一曲终时,我们的手慢慢松开,我凝视着他闪亮的眼睛,真想自己的影子永远锁在他的瞳仁里。
      分别时,他对我微微一笑,便报答了我整个夜晚的痴心妄想。他取出伍佰元小费给我,我才从花痴的梦里醒来。
      "我不要你的小费,我想认识你······"我不加思索地说。
      "可是,我们已经认识了。"
      "不,不算。"我有些激动地说,"我们是认识了,见过面了,可惜是在这种场合认识的。你今夜走出这个地方,也许会来,也许永远不会再来。以后,即使我们在街上偶遇,你也不会记得我。是的,谁会记得一个小姐。进到这里,我们什么都是,比如宝贝、天使、心肝等等。出去后,我们只是烂草。谁会想认识我们,记得我们?"
      张狼的表情有些惊讶,目光有些异样,"你很有个性。"他说,"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的。"说完这句话,他把钱塞到我手上,转身匆匆地离去。
      那夜之后,张狼再也没进歌厅,我想,他在我的生命里只是一个比匆匆还要匆匆的过客。婷芝却说他连做过客的资格也没有,是我的荷尔蒙在作怪。不料,在我受伤住院的第三天,他竟然奇迹般地出现我的病房,那一刻,我确定不是我的荷尔蒙在作怪,是我爱上他了。原来。爱上一个人就这么简单,说爱就爱了。
      张狼推来轮骑,说:"我刚为你买的。"
      "谢谢你,其实,我拄拐就行了,不用坐轮骑的。"
      "不行。"张狼抱我坐上轮骑,"坐轮骑对你现在来说,比拄拐方便。"他推我离开病房。
      "我先给我的朋友的打个电话,她们说要来接我。"
      "不用了,我有车,接你出院比她们方便。"张狼推着我走出医院。外面,阳光灿烂,我顿时觉得活着多么美好,生活多么美好!我一定会加倍珍惜这美好的一切,让所有美好的东西永远属于我。
      张狼把我抱上车,再把轮椅折叠起来放进后备厢,而我凝望着为我忙碌的他,甜蜜和幸福浪潮般涌满心海。
      小车穿越了大半个城市,我一路甜蜜、幸福地向往着未来,甚至幻想做了他的妻······
      "到了,我们下车吧。"
      我睁开梦幻的眼睛,却发现他并没送我回酒店。
      "这是······"
      "我住的地方。你的脚腕还没有恢复健康,我怕你回去没人照顾你。"张狼注视着我的脸,真诚地说:"你住在我家会比较方便,如果你······"
      "谢谢你。"我虽然到至今还不知他是干什么的,但我从他的表情里读懂他的好意。我担心自己一旦回到酒店,就会失去和他的所有联系。"只是,你的家人,他们会介意我······"
      "不会,你是我的朋友,而这个家基本是我说了算。"他意味深长地笑笑,拉开车门出去。
      进了张狼的家,我很是吃惊,这是一个素白、整洁的世界,从墙壁到家具摆设都以白色为主调,基本看不到花红柳绿的颜色。
      他把我抱到沙发上,说:"你休息一下,大可不必太拘谨。"他安放好我,摆摆手臂说:"你也真够沉的,脚好了该减肥了。对了,想喝点什么?"
      "喝茶。"
      "红茶还是绿茶?"
      "绿茶。"
      他看了我一眼,说:"女孩子应该多喝纯净水。"他打开电视,转身忙去了。
      我没有心思看电视,不是惧怕什么?也不觉得跟一个不了解却糊里糊涂爱上的男人冒昧相随回家有什么危险,而是惦念着去医院接我的婷芝和香荃此时会怎么做?怎么想?
      "喝茶。"张狼把泡好的绿茶搁在茶几上,像是猜透我的心思,递给我一款女式手机,说:"呶,给你,它现在属于你了,你可以给你的朋友打电话了。"
      "哦。"我高兴地接过手机,再次说声"谢谢你",忙给婷芝打电话。原来,婷芝和香荃去医院接我落空后,她们兵分两路,婷芝回酒店的房间看我是否已回,香荃留在医院等我的消息。哦,朋友!哦,姐妹!我泪如泉涌,哽咽着不住地说"对不起",而后告诉她们我的居处。她们自然说我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动物,还要赶来确定我是否安全才会罢休。
      "I'm very good,你们放心好了。"我挂电话的时候,婷芝还在大喊"你小心那个帅哥是色狼”,我慌不迭地看着张狼,他沉稳地喝着茶,问:"你怕我吗?"
      我摇摇头。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你告诉我了我就知道了。"
      张狼笑了,他的笑很好看,就像一支老歌唱得那样"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那种让人神旗荡漾的感觉。
      "我如果告诉你我是干什么的,你一定会害怕。"
      "不会。"
      张狼收起笑,说:"我的职业是天天和死人打交道。"他举起双手看着,"我这双手摸过许多死人的脸。"他紧盯着我,"而你们女孩子都是怕鬼的。"
      "你是······杀手吗?"我神经紧绷,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刺激。
      "我是杀手?"张狼惊异地说,"我是杀手?"他笑了,"亏你想的出。"
      "你不是说和死人打交道吗?凭我看电影的经验告诉我,杀手基本长得像你那样。"
      "怎样?"
      "又帅又有型吧。"
      "呵呵。"张狼笑道,"我又帅又有型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是告诉你吧,我是殡仪馆的馆长。"
      我愕然地看着张狼,终于明白他的家为什么是素白的世界。
      "你害怕了?"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干这行。"
      "没什么的。"张狼很认真地说:"人,活在世上很累,很辛苦,所以,我觉得能让死后的人保持一种安详的面容,整整齐齐地入炉离开尘世,那也是他们去另一个世界的责任。"
      "可是,人死如灯灭,再如何保持安详和齐整,只要进了火葬场,还不是变成灰。真有你说的另一个世界,也不过是一粒看不见的尘埃。"
      张狼眼光异样地看着我,深深地说:"你说的对,把我们放进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里,本就是一颗小小的尘埃。"

      这个无雪的冬季,我就住在张狼那里,他每天带我去医院做理疗,直到我的脚腕完全恢复正常。
      我对他的爱情与日俱增,我的笑里、梦里、言谈里全是他。
      但是,张狼除了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外,连一个带感情色彩的字眼也未提过。
      我发誓,为了张狼,我决定不再做小姐。
      婷芝打击我说:“你是他的谁,值得他这么照顾你?据我观察,他对你的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出于善心出于好心罢了,要不,他就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拯救当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你。"婷芝摇头晃脑地猜道,"你每天与他独处,面对你这么有诱惑的女人他都不动凡心,也许是······有病?"
      "你鬼说什么?"我朝婷芝诡秘的笑脸假啐一口,说:"不管怎样,我要争取,我要生米做成熟饭。"
      "完了,完了。"婷芝跺着脚,"你是爱疯了。"
      "我就是爱疯了。"
      有了那个疯狂的想法,我终于在当夜做出决定。我特意烧了几个家乡菜,按照影视演得那样制造着浪漫的场景。我买了红酒,点了红烛,穿着玫瑰晚装,心儿狂跳着等待张狼回来。
      张狼开门进来那一刻,稍稍愣了片刻,微笑着问:"今天什么日子?是不是你家乡过什么节?"
      我没有回答他,为他斟上酒,再举起自己的杯子,就那么无言地与他碰杯后,便一口而尽。一连干了几杯,觉得头有些晕眩了,才鼓起勇气不顾一切地说:"啊狼哥,我爱你,爱你爱你很爱你,难道你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张狼沉郁地看着我,在我热切的目光里,说:"阿丹,我们是朋友,从那天晚上我们认识后,我就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
      我凝视着跳跃的红烛,"你看不起我,是吗?”我为自己卑微的身份快哭起来,"却又永不放弃地说:"我以后不再做小姐了,我会改变自己。"
      "阿丹,不是这样的。"张狼深切地看着我,说:"我从没看不起你,我也非常喜欢你的性格,我不希望你看低自己,你是一个好女孩,真的。只是,感情的事有时复杂,有时也很简单,但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责任。"
      "什么?"我如坠云里雾里。
      张狼坦白地说:"我有老婆,她非常爱我,我也很爱她。"他注视着手里的酒杯,眼睛大放异彩,"我和她相爱五年结婚,婚龄已是五年······"
      "你不要编故事了,你如果结婚了,那你的整个房间为什么没有她的踪影?"我歇斯底里地打断他的话。
      "她去了日本,我怕看到她的照片会更想她,所以就全收了起来。"张狼环视着整个房间,说:"她走了一年多了,我天天想着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以前我们还在网上见面,诉说相思之苦,后来,她说,为了检验我对她的爱情是否忠贞,她要断绝和我的任何联系,直到她完成学业归国。"他苦笑了一下,"于是,为了控制自己想她,我把房子重新装饰了一遍,让自己归家时的感觉依然好像还在殡仪馆。爱情有时会让一个正常人犯傻的。呵呵。"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冲过去,一头扑进他怀里,流着泪说:"张狼哥,你不爱我没关系,你就接受我吧,我是清白的,我不在乎你有爱人。真的,如果,她回来了,我决不让你为难,我会走的。"
      在这一刻,张狼的眼睛充满柔软的东西,我闭上眼睛,等待他把那些柔软的东西温柔地给我。我等待着,等待那个令人心醉的时刻。
      "唉,阿丹,我······不能这样做。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我睁开眼睛,张狼深沉地望着我说:"也许,一个男人的感情可以放纵多次,但我不行,爱一个人是不能随意亵渎自己的感情的。阿丹,你明白我的心吗?我不能背叛阿蔚,否则,我的心会永远得不到安宁。"
      "我知道了。"我离开他的怀抱,为自己的爱情伤心地哭起来。张狼有些感动地轻轻地搂着我,说:"阿丹,你一定会遇到爱你的那个人,以后,如果你愿意,我会把你当小妹一样爱护。"
      以后,我永远也得不到他的爱情了,我失望之极,伤心之极。我慢慢地挣脱他象征着安慰的拥抱,只想早点离开他。趁他发呆的时候,我扑过去,紧紧地抱了他一下,便拉开门,不顾一切地跑下楼,拦了一辆出租,回到酒店员工的房间。我受伤住到张狼这儿后,婷芝就退掉酒店的客房,原搬进员工宿舍。
      婷芝看着泪人似的我,吓坏了,扶住我,急切地问:"丹妮,怎么了?"
      "他不要我,即使他有老婆,我愿意给他,他也不要我。"我哭着说,"我知道,我是小姐,我不配他,他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借口的托词。婷芝,我不会爱谁了,我就是小姐,我要做一个真正的小姐。"
      "丹妮,你别糟践自己了,他拒绝你是对的,是真心为你好,你别执迷不悟。"
      "我就执迷不悟······"我痛苦地扑倒在床上,恨自己为什么不一下子失去所有记忆,要不,我怎么能忘记张狼的音容笑貌!
      当夜,张狼打来电话,我异常冷静地对他说:"我没事,我很好。刚才我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请你别介意,那是因为我多喝了几杯,以后,我会好好生活的。"

      我会好好生活吗?我没有,我虽离开这家酒店的歌厅,但我走进更大更豪华的夜总会,开始纸醉金迷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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