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试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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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到第二天，当天半夜的时候，澄一小少爷就发起了高烧。
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的是狐妖。
她立刻喊来了犬神，犬神直接冲入夜色里头去请药鸩堂的大夫。
屋外的灯笼屋内的座灯里头也无火自燃起了蜡烛，这些都是祖母大人为了自己的孙子而亲自挑选的付丧神。
这屋子里头普通用品的数量可远远比不上这些付丧神的数目，而祖母大人即便不在家中，也依然会时不时的托相熟的“人”送来相应的付丧神。
有时候狐妖也会同犬神开玩笑说，这家里头的付丧神多的都能拿到妖怪古董店去卖了。
可这玩笑却引起了付丧神们的巨大骚动，还是祖父出面才平息了这群平日里自认——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兢兢业业的付丧神们的动乱。
而对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向来绝缘的父亲，却在付丧神的骚动平息的当晚，提到了一句“之前我老是觉得，家里的东西是不是被摆错了位置。”
没能让完全是普通人的老爷发现这家中举目低头尽数全是妖怪，着实是让狐妖松了一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
狐妖将祖母送来的养神精气的药丸碾碎了后，兑着汤药先喂了澄一喝了下去。
那药苦的就连一旁床头的座灯里头照明用的火苗都向上窜了窜，而狐妖只是一瞪眼，那座灯里头的火就立刻平顺的燃烧了起来。
一直到天亮之前，这灯芯都没有爆过火花。
因着屋内佣人们的来回行走，在屋内熟睡的老爷也被吵醒了。
等他醒来，就见到妻子阿雪那如冬日薄冰一般无暇的脸上滚落着泪水。
那泪水落到老爷的手背上，简直如同滚烫的热水一样让他忍不住低声呻吟了起来。
“澄一啊……我的孩子啊。”
阿雪连外衫都没穿好，穿着白袜奔走在了廊上。
还好后宅不见有什么外男，而老爷很快就追上了妻子，将随手拿起的外衣披在了妻子的身上。
两人走进了澄一的屋内时，被犬神从被窝里拖出来的大夫已经在开药方了。
许多时候，世人都觉得年纪越大的人办事就越是牢靠，而像是替人诊治病患的大夫，那更是需要漫长时光的医治经验才能锻炼出让人信服的医术——外加被治好的病患们口口相传的口碑才行。
但是如今替白木屋治病的医生，却是个连成年人都无法勉强如此认知的年轻人。
但白木屋的大老爷却是认定了这位年轻人能够治得了自己孙子的病——固然不能是完全痊愈，可先天的体弱招来的种种病患，总能依靠这位年轻人的医术治好。
“澄一少爷是吹了晚上的夜风，受了凉以致的伤风……”
这种事情就算是狐妖也能辨认的出来，可再把握用药的分寸上头，除了天生身怀剧毒的鸩鸟以外，全天下怕是没有哪个妖怪做的能比他们更加的出色了。
“姑且……我开了药方，可……”
就算是阿善，看着病床上发着高烧脸蛋通红的澄一少爷，眼里眉梢之间满是担忧之色。
就连阿善也这么一副表情……阿雪夫人身子晃了晃，便软绵绵的倒在了丈夫的怀里。
夫人因为过于担忧而昏了过去，这又引起了一片骚乱。
阿善不仅仅要照料澄一少爷的病情，还要替精神不振的夫人开具汤药的方子。
十几日之后，澄一少爷总算是脱离了危险，能够起身吃一些食物了。
原本狐妖还要负担起的职责也全都扔给了犬神，整日里就想尽办法的去给大病初愈的小少爷准备点好吃又容易消化的东西。
虽然她如此撒手不管，可犬神也没有半点怨言。
“琉璃，”澄一口中的“琉璃”便是狐妖的名字，“与阿朝可真好啊。”
听到小少爷这么讲，俊秀的狐妖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中掠过艳丽之色，“毕竟我和他在千年前就已经侍奉在澄一少爷的祖母身旁了啊。”
“祖母大人也是妖怪吗？”
“嗯……”
狐妖看着澄一少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劝他将碗中的牛奶再喝一点下肚。
喝完了热腾腾的牛奶后，眼看着澄一少爷睁不开眼睛了，她便抱着小少爷哄着他睡着了后，化为原形，通体白色的雪狐一甩尾巴，将小少爷围在了自己的身旁。
若是以前认识狐妖的妖怪见到眼前的这一幕，一定会连眼珠子都瞪出来吧。
千年前就侍奉在那位了不起的大人身旁，经历了千年变迁的战乱和无数的生离死别，狐妖和犬神的身上都沾满了挥之不去的鲜血气味。
可偏偏这样子让人畏惧的大妖怪，却自澄一少爷尚在襁褓中时，就如此刻这般用那蓬松柔软的美丽尾巴圈在身旁，任凭那年幼的小少爷将自己自豪的毛皮当做是棉被来使用。
“好好睡觉，吃得了东西，这样子才能长大啊。”
狐妖低声的念叨，不过是自己的自言自语罢了。
她的眼中满是忧愁。
就算是不食肉的公卿们，也不会如澄一少爷那样，十几岁的人了，还像是八九岁的孩子一般大小啊。
犬神踏着傍晚时分的夕阳步入了房中。
在澄一少爷脱离了病危状态后，阿善大夫来此的频率就改为了隔日一次。
正好瞧见鸩鸟在屋内，犬神便将自己从比叡山取来的“灵药”从袖中取了出来。
犬神化作人形时，身材高大又如铁面判官一般凶恶，普通人见了他心中怕是也要一慌，平日里由他负责白木屋名下的各家商铺的对账工作，自是再恰当不过的安排了。
“这是比叡山上的万骨坊大人私藏的灵药，”犬神将药交到了阿善的手上，“听说其中加入了许多罕见的药材所制成的大补药。”
而阿善只是闻了一闻这枚药丸的气味，立刻便露出了苦笑。
他本来就是个在常人眼中属于英俊这一行列的美少年，可实际上，却是成年后浑身上下充满了剧毒的鸩鸟。
“药是没有问题，倒不如说确实是极好的灵药。”
阿善的判断自然是毫无问题的。
“可……澄一少爷的身体，根本受不住这般猛烈的药效啊。”
说起小少爷的身体这个问题，就是压在所有在场众“人”心中的大石。
“诶呀，”澄一少爷似乎为了打破此刻凝重的气氛，反倒是用着轻快地语气说起了话，“明明生病的‘人’是我，可你们这些妖怪反倒是各个比我还担心。”
“澄一少爷！”阿善立刻转头驳回了小少爷的说法，“你怎么能这么妄自菲薄呢？”
“这……不算是妄自菲薄吧。”
澄一虽是年幼的孩子，但已经聪明的能够看懂全是汉文的书籍了。
这般聪明懂事的孩子，偏偏天生体弱多病——
这世间上果真是没有完美无缺的事情。
“诶呀呀，我可是没有念过书的妖怪啊。”
在这种地方，狐妖的脸皮大约比城墙更要厚一些。
阿善在听到狐妖的话后，神情崩溃了一瞬，随后又开了新的药方。
就算是他，面对澄一少爷这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体弱之症，也只能靠开药方来加以控制了。
“对了，”狐妖似乎为了转移话题，故而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奴良组的鲤伴少爷似乎和澄一少年是同一年生的呐。”
“鲤伴少爷啊……”
阿善似乎有许多关于这位少爷的话题可讲，可是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在澄一少爷的面前提起这位同龄人。
和从小体弱多病的澄一少爷相比较而言，继承了滑瓢和璎姬血脉的半妖之子，打从出生起就从来没有因为生病而惹人担忧过。
当初鲤伴刚刚出生时，不知道如何养育一名半妖的孩子而担忧得整日整夜无法安眠的璎姬，在听说了白木屋的千金大小姐阿雪也是一名半妖之子后，专程跑来向白木屋的女主人求教其养育之法。
可惜阿雪的养育方法，璎姬却根本没办法采用。
原因很简单。
白木屋的老爷和夫人，他们两位根本是一味单纯的溺爱自己的女儿罢了。
这种溺爱孩子的传统也被阿雪夫人继承了下来，澄一少爷打从出生起，就享受着相同待遇的溺爱方式。
听了阿善转述的关于鲤伴少爷的二三事，澄一也只是躺在病床上，笑着说：“如果能够做朋友的话，那就好啦。”
他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可当晚，那位与澄一同龄的鲤伴少爷，就从窗户里头跳进了屋。
“诶呀，这股药味可真是……”他微微皱起了眉，可言行举止却带着种自然的洒脱，仿佛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哟，我是奴良鲤伴。”
“晚上好。”
澄一微笑着看着奴良鲤伴。
“我是白木澄一。”
听到他这么说，奴良鲤伴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包金平糖，问道：“要吃吗？”
澄一将放在一旁的一盘羊羹推了过来。
“请用。”
等到狐妖推门进来时，看到澄一身旁那空空如也的点心盘子，不由自主的开心的笑道：“澄一少爷吃了那么多点心，身体也逐渐好起来啦。”
一想到那些点心全都是被奴良鲤伴吃下了肚，澄一只能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而狐妖只是面上带着笑，身后的尾巴已经冲着躲在一旁的奴良鲤伴而去——
在被狐妖的尾巴勒死之前，奴良鲤伴连忙显现了身形。
“诶呀，是白吃白喝的滑头鬼啊。”
狐妖有些厌倦有些讨厌，却并没有继续生气。
她原本侍奉的“那位大人”，与全国各地有名的妖怪都保持着一种良好的关系，与魑魅魍魉之主的滑头鬼——滑瓢也算是友人的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轻易的雇佣了药鸩堂的药师大人亲自出马诊断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试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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