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诺》汐来

15、第十五章 心羡云飘上九天

　　虽然，那日她在他怀里再次哭晕过去，直接导致之后他对待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但是，她晓得他心志的强硬绝不仅仅体现在他待人接物的态度上。

　　抱着描金宫绣大红抱枕靠在临湖凉亭美人靠里，筱玉长吁一口，扭头瞥向身后的随侍，那人一动不动，木偶一般挺立，看也不看她。

　　回过头，她对着湖水又一阵怔仲。派人这样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就是他怀柔政策的补充！

　　哎，情绪又低落了……

　　与其这样委靡不振，是不是不如去了解一下风物人情、天下形势？

　　机会只属于有准备的人，谁知道呢，指不定明天就可以离开这牢笼！

　　站起身来，她强打起精神，迫出一个笑靥，往书房去。

　　“贝勒爷，我想要一张京城的交通地图。”

　　“嗯？”四阿哥挑眉，“你要它作什么？”

　　“啊？”筱玉一下子哽住， “……我想，了解一下现下的情况也好……”

　　她眸中明明意兴阑珊，却极力勾着嘴角。四阿哥心中一涩，允道：“这好办，爷赏你一张便是。”

　　嗯？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筱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歪头睨眼过去，他轻笑弧唇，似乎心情明媚。

　　“嗯，我想了解一下各地的风物人情，可否请贝勒爷帮我找些相关书籍，或者帮我请位先生讲解一番？”

　　筱玉此刻不再强笑，却是用了卑谦至极地口吻恳求。四阿哥突然有些难过，她根本用不着可怜巴巴地来求他，即使天上的月亮也是愿意给她的！心念这么一动，他自己先吓了一跳。

　　是因为亏欠她、可怜她罢！

　　“这也不难！”

　　“那，贝勒爷可否找人教我些拳脚？”

　　“拳脚无眼，你一个女儿家，学起来太吃亏，罢了吧！”

　　他一抬眉，她的眸中竟绚出风华：

　　“我自幼习得些套路，基本功尚算可以，只不过不懂变通，不会运用，只要有师父指点，我一定可以很快领悟的！”

　　“又要地图，又要了解风物人情，又要习武，你要作什么？”

　　四阿哥心中陡然生出惶惑，掷书起身，绕过案几，步步逼向筱玉。

　　“学以致用乃人生一大快事……再说，我总得想办法挣钱，把银子还你呀！”她诱之以利，“你放心，我会连本带利连同以后所有的开销一起还你！”

　　“还在想赎身的事儿？”四阿哥嗤然一笑，竟是无奈，“看来你还没弄明白，卖身和借钱是不同的。”

　　卖身和借钱不同？她的脸白一霎，他们现在没有争执，他是在明明白白告诉她她已经卖给他了。

　　“即使你有钱赎身，爷不愿放人，你又奈何！”他用一种主人家的眼光讥诮地看着她。他的眼睛清亮温和，却又无比坚定。

　　“你！”筱玉的心猛然一跳，怔在当下，她望着他的眸，觉得晕眩。等等，卖身契，没有卖身契！

　　“贝勒爷真是风趣！筱玉只是应邀来府上做客几日，现叨扰太久，自觉惭愧，不想再惊扰府上，今儿个便回去了！”

　　语罢她一福身子，冷面转身出门。

　　“卖身契，爷说无那便无，爷若说有，立刻便会有！”他的语气竟仍旧强带笑意。

　　“你！”她蓦然转身，“你明知我当日为情势所迫，一时意气而已！”

　　“又如何？”他笑意不减，细望，竟带了些痞。果然，能当皇帝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

　　她一跺脚，匆匆出门。他脸上仍挂着笑，漾满眼角眉梢，手却扣住案几，扣得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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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阿哥，你带我进宫罢！我待在贝勒府，整天都担心受怕，实在不想再待了！”

　　筱玉如此恳求，神情凄切。十三阿哥垂首凝神，无力做答。他心里有太多困惑。有时候，他看着她笑，一片明媚，他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笑；有时候，他窥见她眸子里眼波浮动，他便觉得自己的眼中也漫出水光，但更多的时候，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自从上次被四哥责备，十来日，他只去过四哥府上一次。再见，筱玉更加清减，眸里哀怨不甘，随时都会溢出。他心底强压的苦味，一刹那翻涌，逆流入口。那一刻，他阖目垂首，默默体会揪心疼痛。

　　“我……”

　　“你很为难？那，算了！”

　　眼中滚下泪来，恰到好处地转身，掩面，抬脚欲逃。身后，十三阿哥一把扯住。

　　“放手！”

　　身后人手一抖，蹙眉阖目长叹一声，万般无奈地摇摇头：

　　“我当下去求四哥，恐怕，他未必准。”

　　筱玉转身细细打量十三阿哥，才几日不见，娃娃脸清减出几分轮廓。清澈不羁的眼底淡扫一抹沧桑。回想起来，他心底该是有一股子忧郁的，要不然，不会蜕变得如此之快。他，身为皇子，也有不如意的事情？

　　“不要去求贝勒爷！”筱玉压平语调。这个请求如果让四阿哥知道，自己恐怕出不了贝勒府这个门，“我们自己谋划！”

　　“如何？”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她竟然是个有心计的人！？听着筱玉的计划，十三阿哥心生疑窦。然她笑时，烂漫无害。

　　她……

　　只是聪敏顽皮罢！

　　“好吧，我明儿个先偷偷带你进宫去，再求德姨娘帮我留你在宫中。”

　　如此甚好！筱玉喜上眉梢。只要能在十三阿哥的帮助下甩掉那几个尾巴，到时候不愁没有办法再甩掉十三阿哥！

　　“那我们明儿个顺便逛逛京城！”筱玉心情突然明媚起来，“我还想去岫云寺，听说‘先有潭柘,后有幽州’呢！唉，你明儿个可要带够银子啊！”

　　正笑得欢喜，一不经意，眼角瞥见不远处四阿哥走来，筱玉立刻沉下脸：

　　“我回屋了，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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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逛岫云寺？”四阿哥一盏茶端至嘴边，顿住，放下，复又端起细细把玩，“玉儿提的？”

　　玉儿？啥时候改口啦，筱玉蹙眉瞪四阿哥一眼，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意思啊这是！四阿哥戏谑一瞟，垂目轻笑，看来这些天还真是憋坏了她。沉吟半晌，他低低应允：

　　“去罢，掌灯前回府！”

　　允罢，四阿哥揭盖小嘬一口，抬眉凝神，正窥见筱玉眸中光彩熠然，别样生色，不觉一怔，岫云寺有这么有意思？

　　目送他俩人并肩而去，手舞足蹈，笑声不断，四阿哥放下茶盏，起身负手行至门前，头也不回地吩咐：

　　“叫上几个功夫好的侍卫，咱今儿也去逛逛岫云寺！”

　　身后，戴铎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回答：

　　“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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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岫云寺始建于晋代，名嘉福寺；盛于唐代则天时期，名龙泉寺；金代改称大万寿寺。据说，寺址本在青龙潭上，有古柘千章呢！”

　　这你也知道？马车里，十三坐在筱玉对面，微笑着听她喋喋不休，心里困惑更甚。不知道为什么，听得越多，便越觉得她遥不可及。

　　筱玉这会子，计谋得逞，戒备松懈，心里也轻看坐在对面的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惜他养在深宫，平日未必有时间出来闲逛。想自己对城市规划、建筑历史也颇有研究，这北京城里城外的名刹古迹，在二十一世纪，也是逛熟了的，竟添些与人作导的责任心，一路上，把自己了解的岫云寺历史典故一一娓娓道来。

　　马车出了内城西门，筱玉叫停，拉了十三阿哥下车。

　　“岫云寺在西郊！”十三阿哥不解。

　　“不是说顺便逛逛？”

　　话音没落，人已走出几步远，十三阿哥抬脚追上，筱玉附在他耳旁小声说：

　　“到了人多的地方，想办法把后面的人甩了！”

　　十三阿哥莞尔，四哥派来的人，估计没有这么好打发，况且，以四哥谨慎的作风，定还有侍卫跟在暗处。也罢，姑且陪她一耍，把跟在明处的甩掉。相信，四哥也不会介怀。

　　这么想着，十三阿哥扯起筱玉的衣袖，在人群里一来一往。穿过红云客栈后堂，再从一个小胡同里拐出来的时候，身后跟随的人已然跟丢。

　　筱玉开怀一笑，看来这个十三阿哥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不愧是受康熙魔鬼训练出来的皇子！

　　这边厢，四阿哥派出的两名暗哨兵分两路。一人继续盯梢，另一人吩咐那名跟丢的明侍自行回府，然后回四阿哥驾前复命。

　　四阿哥坐在马车帘内轻笑出声。这小丫头如此顽劣，看来要磨她的性子，还真得费一番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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