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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Famous Last Word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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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条千景为了避免让门田京平发现自己吸毒的事情,总是在晚上外出到一些酒吧里去,一直到半夜才轻声走进家门。门田京平其实总在六条千景快要回来的时候醒过来,就像准时的闹钟一样,在黑暗里其他的感觉要比视觉敏感上许多,他听见六条千景轻轻踩着木头地板走过他的房间,很刻意地不想弄出一点声响。门田京平不知道六条千景到底在外面做些什么导致这么晚回来,但他并不想去询问或者加以干涉,他们是恋人没错,而他们更多的时候是独立的个人,这层亲密的关系并不能成为窥探对方秘密的借口。门田京平就在黑夜里听着时钟在那里嘀嘀嗒嗒,他从半夜里醒来之后基本不会再睡着,大部分的时候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微蓝的荧光照映着一小块地方,足够让他看清楚键盘上的每一个字。
平和岛静雄工作的地点是一间十分干净的酒吧,没有鱼龙混杂的客人,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地下毒品交易。六条千景不常去那里,近两年来他到那里去的次数寥寥无几,不是他不喜欢那里的氛围,相反的是比起其他地方他更加喜欢那间酒吧,但六条千景在那儿找不到他要的东西。不是没想过要戒掉安非他命,但他无法忍受毒瘾发作时那种从身体内部向外冒出来的难受的感觉。他强制自己安定过一阵子,坚持了一周以后再也受不了,原形毕露。他抱着头躲在紧锁上门的洗手间哭泣,压低着声音只是呜咽,他又用牙齿去咬自己的手臂,确认自己是否还是真实的,而那份确切的疼痛感告诉他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在梦境之中。他像个六岁的孩童一样让泪水流满整张脸,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无法戒掉这毒,还为了自己的怯懦与无知。
木已成舟,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那个样子了。
平和岛静雄在没有工作的时候也会去别的酒吧逛逛,曾有一次遇见了六条千景,那个曾经是自己学生时期所在乐队主唱的男人趴在吧台上,嘴角浮现的是令人琢磨不清的诡异的笑。平和岛静雄皱了皱眉拨开面前摇摆不定的人们挤了过去,坐在男人身边随便点了杯什么就借着昏暗的灯光观察起六条千景。脸色不是很好,泛着病态的苍白,下巴比往昔消瘦了许多,莫名的颓废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平和岛静雄不清楚六条千景发生了什么事,饮完自己的那一杯东西后架着六条千景出了酒吧,放在路边长椅上后拨通了门田京平的手机。刚开始有些犹豫,他觉得友人这个时间应该是熟睡着的,所以当对方很快就从听筒中传出声音的时候稍稍吃了一惊,随即简明扼要地说清了目前的情况。挂断电话之后平和岛静雄点燃一根香烟猛吸了一口,夜风微凉,将上升的烟雾吹散了一些。二十多分钟以后门田京平急匆匆地跑过来,在感谢了平和岛静雄以后就带着六条千景离开了。门田京平在回去的路上脑中仍想着的是平和岛静雄所说的“他有些不对劲”,他摇摇头不再去想那句话背后的含义。
六条千景二十七岁的时候他们去了次江之岛,时间是在LIVE之后。那次的LIVE门田京平去了,台上的六条千景让他感觉非常陌生,他变得越来越不真实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从舞台上消失,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抹得一干二净。门田京平摸了摸鼻子,心下不由担心起来。六条千景似乎更加疲惫,结束了之后倒头睡了一天才慢悠悠地醒过来。他向乐队请了假,然后问门田京平要不要出去走走。他的眼神是空洞的,仿若一潭死水,就好像什么东西都激不起他的兴趣。他本不该是这样的。
六条千景喜欢在房间里弹吉他,他在江之岛几天的晚上就在窗边不知疲倦地拨着弦,门田京平坐在一旁听着,他的恋人如今很少开口唱歌,六条千景的嗓音这两年有些许变化,变得有些沙哑,甚至可以说微微有些暗哑。这样的声音在别人耳中听来或许会别有一番风味,到这改变却让对他较为熟悉的门田京平恐惧起来,六条千景的想法他越来越不能了解,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正离他越来越遥远。六条千景停下了拨弦的声音,慢慢凑过来用干燥的唇来触碰门田京平的唇,他眼中的疯狂与扭曲令门田京平不安和迷茫。他们每天晚上都□□,六条千景的精神似乎已经不是很好但仍旧想着要做这些事情,他在门田京平身上痛苦地喘息着,就像快要被溺死。门田京平感到很痛,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里,到后面几天都是机械式地配合着身上的六条千景。结束之后他很快就睡着,也不想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第四天的晚上他做了一个梦,他听见六条千景在说“京平,翘课来看云吧”、“京平别怕”……“京平,我喜欢你”,最后一幕他记得特别深刻,六条千景流着泪说“京平,对不起”。他惊醒过来,身边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打开手机,屏幕光亮起让他有些不适应,看到了许多未接电话,都来自他那可怜的恋人。
门田京平奔出旅舍,在海边找到了六条千景,他几乎已是半身浸在冰冷黑暗的海水之中,门田京平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六条千景回头冲他笑了一下,那笑容虚弱苍白。门田京平呆愣在那里,四肢要做些什么动作他都不知道,只有拨出了紧急救援的电话。他木然地走回旅舍,倒在刚刚还觉得柔软的床上,他想六条千景大概是解脱了,不管他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但他估计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走入了那片大海。
他本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到现在却是眼眶干涩,心情平静。没有遗言,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