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RR][千田]肉食者》浮空寂蝉

26、Cosmology

　　门田京平知道六条千景这一次是必定要死的，他放任他这么去做了，所以他逃了回去，缩在被子里睡了几个小时，待到他醒来，消息已传得很远。他走出旅舍去到海边，那里已经拉起了黄黑相间的警戒线，门田京平的视线越过人群然后定格在警戒线内那一具躯体之上，是六条千景没错，只不过是曾经的。警察走过来询问谁是家属，门田京平犹豫了一下举起手说是他一同前来的友人。他还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尽管自己毫不在乎但这毕竟是在日本。简单去录了个口供，他刻意隐瞒掉了是自己拨打的紧急呼救电话，他想把这些话永远地藏起来，直到自己也死去的那一天。比起警察所说的因吸食大量安非他命而产生严重的幻觉，从而一步一步走入海中，他更加愿意相信当地老人说的。“恐是被海里的妖怪摄了魂去哟。”老人看着海面平静地对门田京平说。他觉得海怪应该是美丽的，引导着六条千景跌进海水之中，因为那才像他所认识的六条千景，是个会被美丽事物所蛊惑的人。
　　六条千景在当地被火化处理了，门田京平带着小小的骨灰坛返回东京，事先给平和岛静雄打去了电话，什么也没有说，只说去接下自己。平和岛静雄如何也料不到不久之前还碰到过的六条千景如今只剩下一坛子遗灰，高中里未命名第一次演出的场景仿佛还就在昨天，一抬头他发觉已然过了十年。他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开口，是要先问清事情起因还是要先安慰门田京平他都排不出个先后顺序，虽然与六条千景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但当自己身边熟识的人突然离开这个世界，无论是谁都会被惊吓住的吧。但门田京平仍旧低垂着眼，看不出有一丝的情感波动，平和岛静雄在想他是不是已经悲伤过度心如死灰了，他的友人这才开口来了句“我没事”。回去门田京平家里的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沉默了一路打开了公寓门。想知道这整件事情么，门田京平在平和岛静雄坐下之后问他，对方不知道是接受好还是婉拒好，最终做出了个滑稽的动作。他大概有两年的吸毒史，门田京平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像是随意从什么杂志内页的空白边上撕下来的，黑色水笔留在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大致是讲明了自己的情况然后说了“对不起”的内容。平和岛静雄所有想好的话全部无法说出口，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友人。
　　“他前一段时间精神不是很好，我以为他只是太累了。虽然不清楚他天天晚上凌晨才从外面回来到底是去做了什么，但我没去问过他。”门田京平将脸埋在摊开的手掌中，双肩微微颤抖着再次开口，“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正确还是不正确，而我甚至都不了解他一直在服用安非他命。安非他命，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平和岛静雄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抬手拍了拍友人的肩膀。
　　平和岛静雄陪着门田京平又去了一次江之岛，看着他把那个小坛子里的灰撒到海水之中去。一开始他惊诧于这种做法，但门田京平说六条千景他肯定希望身体与灵魂完整，他已经将心交给了海洋，那也应该把他的身体还给这片海域。他们坐在阶梯上眺望那目前正处于平静的海面，“是我间接害死了他……”门田京平向平和岛静雄要了根烟抽了一口，“如果当时我去拉住他而不是逃回旅舍的话，大概他就活下来了吧。”“那家伙不会开心的，如果你这样做。”平和岛静雄想说的许多话只浓缩为这一句脱口而出，他大概能理解六条千景的心境，含着愧疚和恐惧走向死亡去解救自己与门田京平。他想六条千景在海水中回过头来冲门田京平笑的时候应该是说了“京平，别哭”的，虽然他并不在现场，也没有看到那个男人最后的样子，但他仍然觉得六条千景会这么做，温柔善良的人在陷入深渊之前必定会这样选择。
　　门田京平把从海边拾回的六条千景的帽子埋在了埼玉的土地里，也算是一个证明。他没有给折原临也打电话，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个曾经把六条千景作为研究对象的人会说些什么。在埋着帽子的地方放上一小束花，是他也说不上名字的白色小花，门田京平闭上眼睛感受着带着树木气息的轻风，以往经历过的事一幕幕被回忆起来，那些记忆上面积了十年的灰尘被他掸去，泛着微黄，青涩稚嫩。曾经的年少轻狂在如今的他看来无疑是在浪费时间，而那些所做过的事是他现在不会也不敢去想的，在成长的时候自己丢掉了太多，而六条千景仍保有那份热忱。他死了，死在了自己那份还来不及成熟起来的思想之中，不想接受事实却又不得不面对它，他在这重重挣扎之中在向前的道路上迷失了。宇宙太大，而他太小。
　　要不要加入我们的乐队？门田京平一直都记得这句话，那天他们初识，自己点了点头，那时还不知自己会与他有十年这样或者那样的关系。学生时代的他们就像待在宇宙中，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双耳不闻身边事，只顾活在自己那真空、失重的环境之中。祝好眠，门田京平在心里对六条千景这么说着，转身离开，从宇宙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就此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