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笑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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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华山上又一次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时候，大家知道，冬天来了。
华山的冬天是一个非常美的季节，至少安然是这么认为的。她喜欢华山的冬天，喜欢华山的白雪，喜欢陪她一起打雪仗的人。可惜，那个人再也见不到了。
令狐冲是华山掌门岳不群的大弟子，他是个孤儿，小时候便被岳不群带上华山，因此对他的师父非常敬重。只可惜，令狐冲叹了口气，自己怎么老是惹师父生气呢？这天寒地冻的，自己又要去思过崖了。去思过崖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那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多无聊啊！而且更别提，去思过崖的路上还要经过那条该死的长空栈道。
现在，长空栈道窄窄的石板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令狐冲一手拿剑，一手提着食盒往上走。
令狐冲为什么还要提着食盒呢？
这就是另一个悲惨之处了——岳不群觉得下了大雪再让弟子上去送饭太不安全，所幸思过崖上总是有点吃的，再让令狐冲自己带上去点，坚持一个星期的思过就足够了。这也就意味着，令狐冲这一周都别想见到一个活人了。
令狐冲一边叹气一边继续往前走，雪花还在飘飘洒洒的往下落，长空栈道上的雪更厚了。令狐冲抬起头看了一眼——距思过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呢。
这时，意外发生了。
令狐冲抬头看着远方，一时没注意脚下。但是他的武功修为显然还没好到在满是积雪长空栈道上走神的地步，他脚下一滑，身子斜斜地向右边倒去。
令狐冲有一个优点，就是在大多数人慌乱的时候仍然能保持冷静。
所以此刻，他果断的扔掉了右手的食盒，以便腾出一只手抓住铁索。
但是即便抓住了铁索，他还是处于一个不上不下极其糟糕的位置——他被吊在了长空栈道下面，只凭一只手臂承担着自己的重量。
令狐冲还有一个优点，他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虽然他也觉得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很尴尬，但是起码比下去了好呀！令狐冲乐观的想。
但是，他现在虽然暂时摆脱了生命危险，却仍面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怎么上去？
铁索不长，但也不短，至少跟他的胳膊差不多长。想要上去只有一条路，就是把剑扔下去，然后左手和右手并用，沿着铁索往上爬。
但是——令狐冲为难了，他手中这把剑是小师妹送给他的呀，还真是不舍的往下扔。而且，如果小时没看见他把自己送的礼物扔了，又会怎么想呀？肯定会不高兴吧。
于是，令狐冲继续待在长空栈道下面，思索着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继安然以后又一次证明了一个道理：恋爱中的人智商会无限无限。
在这种生死关头，是剑重要还是人重要？他把剑扔下去，岳灵珊一定不会责怪，甚至会巴巴的再送来一把新的。只是令狐冲太考虑岳灵珊的感受，反倒没有了平日的果断。
“你在做什么？”令狐冲吓了一跳，因为从他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以为不会又想自己一样倒霉的人需要在这样的天气里走过长空栈道了。但是显然，他错了。而且听这个声音，明显还是一个小姑娘。
令狐冲抬起头，说不定这个小姑娘会武功，还可以帮自己一把，然后就不用把剑扔下去了。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瓜子脸，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若是她不出声，在这一片白色中，令狐冲很怀疑自己是否能发现她。
“你不冷么？”这是令狐冲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小姑娘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不冷，我会一点内功。你在干嘛？练武吗？”
令狐冲苦笑，练武？他倒真是不知道这么吊着能练出什么，或许能练出些淡定的心态吧。。
“不是，我不小心掉下来了，上不去。”
“把剑扔掉不就好啦？”
“我喜欢这把剑，不想扔。”
“哦。”小姑娘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他手中那把剑，“剑鞘确实挺漂亮的。把它递给我吧，我帮你上来。”
“你？”令狐冲咧嘴笑了，“你一个小姑娘，能把我拽上去不成？”
“你不信？”小姑娘闻言，瞪大了眼睛，“你不信就继续在这吊着，我还不管了呢。”
于是，令狐冲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把剑递给了小姑娘，然后把左手伸上来。
小姑娘把他的佩剑放到一旁，伸出右手拉住他，“你真沉。”她说。
“那你用两只手拉着我啊。”
小姑娘把左肩微微向前送，又是一阵寒风吹来，她的袖子竟飘了起来，里面空无一物。
“瞧。”小姑娘耸了耸肩，满脸的无所谓。
令狐冲又苦笑一下，他希望这个小姑娘赶快把他拽上去，他的手简直要冻僵了，尤其是右手，一直抓着铁链。
“那你的先把右手松开啊。”
“不送。那你拽不住我我不就掉下去了？”令狐冲很坚定。
“你这人……”小姑娘皱起了眉头，然后又舒展开，露出一个笑容，她说，“相信我。”
令狐冲看着她的笑容，突然就愣了神。那样美好的笑容，就算在小师妹的脸上也没有见到过。他突然觉得，这个人，绝对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他愿意把命交在她的手里。所以，他放开了右手。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下一个瞬间，他已躺在了长空栈道上。
令狐冲捡起旁边的佩剑，站起身来，道“你还真厉害啊？一下就把我拉上来了。”
小姑娘斜睨了他一眼，毫不谦虚，“那当然。”
令狐冲扑哧一声笑了，问道：“你往哪里走？我去思过崖。”
思过崖啊……“我也是。”
“你也是？”令狐冲的声音突然拔高了，“那是华山弟子思过的地方，你去做什么？”
去思过崖的人，除了要思过的弟子，自然只有两个人——风清扬和安然。
风清扬不是小姑娘，所以这个人自然是，安然。
安然很想直接跟他说一句“要你管？”，然后绕过令狐冲走人——以她的轻功，想来令狐冲也跟不上。可是又觉得，冰天雪地的，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也不合适，万一他又掉下去，那可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你别问了，总之不是害你们华山派的。”安然答道。
令狐冲想着这位姑娘可能有难言之隐，她既然已经说了不会对华山派不利，自己也不好多问——要说这真是令狐冲太善良了，估计这话要让十个人听见，九个人都会冷哼一声说不相信。他应了一声，便不多追问。
“那，我是不是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元。”安然胡诹了一个，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个人还是挺相信自己的，只问问自己的名字，但是自己却连名字都要告诉他一个假的。顾元啊，她还真是想念自己的故园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的回华山看看。
“你呢？”安然问。
“令狐冲。”
“哦，如雷贯耳啊。华山派的大弟子呢。”
“呵呵。”令狐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令狐冲很好奇。顾元不是华山派的人却要上思过崖，那她到底是干什么去呢？她又是怎么在不被华山弟子发现的情况下上了华山的呢？可是，他既然答应了人家不问，自然也就不能问了。
“顾姑娘，既然同路，就一起走吧？”令狐冲建议道。
“不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安然冲着令狐冲拱了拱手，抬脚就要往思过崖走。
“哎，顾姑娘，等等！”
“何事？”安然转过身来，看向令狐冲。
令狐冲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要说的话确实不是什么好意思说的话，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再和顾元呆一会。“刚才我的饭掉下去了，师父让我在思过崖上呆一周，崖上的饭不够了，顾姑娘要是有吃的的话，能分给我一些吗？”
安然皱了皱眉头，“你下去再向你师父要一些不就好了？”
“不成。我师父管教甚严，他下了命令思过的人，没到期限无论如何都不能下思过崖。”
真麻烦。安然暗道。都是那个死岳不群想的好主意，就会给她惹麻烦。
“你要多少？”
“呃……一两天的饭食吧。”
“好吧。”安然深深吸了口气，“你要在思过崖上呆几天？”
“七天。”
“那到了第六天我把饭给你送去。先告辞了。”
“哎哎，顾姑娘！”
“你又怎么了？”安然无奈的又转过身来。
“那个……你瞧这山路，真是陡峭之极，这鹅毛大雪下着，路上也滑，不如……咱们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谁用你照应啊？安然想，这条山路她从十一岁就一直在走，到现在已经走了无数遍，估计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了。。但是，要是令狐冲真的掉下去怎么办呢？他可是笑傲的主角呐。。虽然说主角不死，但是他要真的死了，自己可担不起这责任啊。
“好吧。”安然放满了脚步，和令狐冲并肩而行，走在靠近山崖的一侧。
“咱俩换个地吧？呃……不然你走前边？”看到安然的表情，令狐冲说到一半的话改了口。
“你放心好了，我掉不下去。”这是实话。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认识安然，每一根铁索都跟安然培养了感情，她怎么可能从这里掉下去呢？而且，就算掉下去，她觉得她活下来的几率也比令狐冲大——毕竟是已经跳过一次崖的人了。。
“哎，对了，你的胳膊……是怎么弄的？”令狐冲本不想问，安然走在前面，空空的袖管一晃一晃的，分外明显。
“呵，”安然笑了一声，“你觉得一个人的胳膊这样断掉了，还能是怎么弄的？”
令狐冲心中升起一片寒意，一个人的胳膊这样断掉了，自然是被人生生斩断的。那么是谁呢？是谁，竟然这样残忍。
“是谁？你的武功……恕我冒昧，我觉得你的武功应该很不错吧？”顾元刚才一下子就把自己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她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自然不是靠外家功夫和蛮力的。这样看来，她的内力绝对比自己强，而且可能还强了不少。究竟谁能硬生生砍断她的胳膊呢？在打斗中，有人能具备这样强的实力吗？
安然又笑了一声，不过这次是冷笑，“他们自然打不过我，就算他们一窝蜂都涌上来，我也不怕他们！只是，既然他想，就一定会想办法，而我当时没提防他们。”
安然的语气里透着骄傲和自信，即使她说的是自己的胳膊被砍断的事，也一样的自信。
“你的武功那样好？”
安然点点头。
“那比我如何？”
“呵。”安然笑了，“强。”
“我不信，你跟我比划比划！”
安然哼了一声，看了令狐冲一眼，他刚问了自己的伤就又要和自己比武，这不是摆明了想试探自己么。但令狐冲这个人似乎很有亲和力，虽然现在武功还不是很高，却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由得信任他，安然对他的试探倒也不是太抵触。
“好吧，去思过崖上再说。”安然应道，“不过，你先发个誓，不许把遇见我的事告诉别人。同门也不行。”安然想到令狐冲的小师妹，又补上最后一句。她还真不怕令狐冲不答应，按他的性格，有比武的机会，不比才怪呢。
“好，一言为定！不过，你带武器了吗？”
“这个不劳你挂心。”安然抖抖袖子，一柄剑就出现在了她的右手。她把手中的剑伸到令狐冲面前，“漂亮么？”
绿衣的剑鞘并不夺目，是一种很朴素的古铜色，上面没有写剑的名字，只有一条古朴的花纹。但是所有剑客都懂得，剑就是他们的生命。令狐冲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剑客，所以他只想着剑是小师妹送的才不扔掉。而安然是一名真正的剑客，她喜欢她的绿衣，非常喜欢。
令狐冲有个毛病。他在岳不群和宁中则面前一说谎话就脸色发白，但是其他人——包括他亲爱的小师妹，他都是可以轻松的说谎的。所以现在，他很轻松地说着违心的话，还显得特别真诚。“挺漂亮的，上边的花纹很朴素。”
“嗯。”安然果然点了点头，“我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花纹，这副剑鞘是我特意找人打的。”
令狐冲的武功比以前的安平还差上一些，和安然就更没有可比性了。因此，在安然招招都是独孤九剑，完全没有手软的情况下，令狐冲不出十招就败下阵来。
“你那是什么剑法？那么厉害！而且，感觉就好像是为了对付华山剑法而创作的。”
安然摇摇头，“不是。这套剑法很深奥，对不同的对手就有完全不同的招数，不是针对华山。”
“哦。”令狐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岂不是每次和别人过招的时候都要现想剑法？”
“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熟练了以后也就没什么了。”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说说，我的剑法为什么不好？这么快就输给你。”令狐冲输的心服口服，对安然愈发的佩服，也更加好奇了。
“你的剑法太死板。”安然看着远方连绵的山脉，仿佛又回到了她刚拿起剑那会，风清扬手把手教她的时候，那时，他说：“剑法的招式只是一个形式，剑客不应拘泥于形式。即使不能有所创新，也千万不能一招一招的做动作，务须做到一气呵成。”
“可是，”这番话随即遭到了令狐冲强烈的反抗，“师父说了，每一个剑招都要使得有板有眼，一定要按规范做动作，否则剑法不伦不类，发挥不了原本的威力。”
师父？安然嗤笑一声。令狐冲的师父不就是那个该死的岳不群么？
“每个人对剑道的理解不一样，你还是要自己多领会。”
其实令狐冲的性格和岳不群不同，反倒有些像风清扬，很是洒脱。只是他自小就入了岳不群的门墙，在岳不群和宁中则的教导中长大，行为习惯也有些改变，但骨子里的豪放犹在。其实刚才安然一说，他在心底就已经认同了她的观点，只是出于长年以来对岳不群的尊敬和信任，下意识的出言反驳。
所以现在，令狐冲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反驳安然然后表示赞成岳不群的观点。
“那你便继续练下去吧，到达顶峰的路有无数条，你选择另一条也是一样的。”安然也不坚持，虽然无论是在书里还是在现实里，令狐冲给她的印象都不错，但说到底还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和陌生人过多讨论剑法是不明智的。
安然低头看着手中的剑，思绪已飘到了千里之外，她叹了一口气。那个说下山打探消息的人到底去哪了？风清扬怎么还不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笑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