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君心难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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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言觉得有些奇怪。
看刑伯的样子，似乎是认识他的，饭桌上几次朝他这里瞥，又有好几次似乎是想要说话，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他师父还在闹别扭，师叔却没怎么搭理他，和刑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讲的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洛阳这些年的变化，比如这些年里各自的生活。
再往前，却没有了。
按说如果是故人相见，怎么也得说说从前的事吧？可他们却像是心照不宣似的，半句都没有提到。
好像是在特意瞒着他一样。
沈卓言绝对不是一个细心的人，只是那两人实在太明显。杨尘到还好，从头到尾都只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倒和他平时差别不大。但是刑伯……虽然沈卓言并不认识他，却也觉得难受。刑伯看他的表情就好像在看自家小孙子一样，充满怜爱充满不舍……
沈卓言觉得自己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了。
而且这位老人那种欲言又止的样子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想说什么，或者是想问什么，开开口，又闭上了。而他和杨尘的谈话，但凡是涉及到之前的事情的，都被杨尘轻巧地避开了。
杨尘摆明了是不想让他知道一些事情，沈卓言暗想，既然是不想让他知道，那么即使问了，估计也不会回答，他犯不着自找没趣。况且，他相信洛千烨，相信杨尘，他们是不会害他的。
这么想想，也就不怎么难受了。
他原本就是坦荡之人，这一点随了洛千烨，有点缺心眼儿，却又没他师父那么不分轻重。这么看来，倒也是个不错的性子。
沈卓言闷着头扒饭，刑伯拿筷子不住给他夹菜。桌上摆了一桌子菜，都是些简单的，厨娘本来在小睡，被刑伯叫了起来，听说来了客人，立时鼓捣出一桌饭菜出来。不精致，但是味道都还不错，沈卓言正饿得慌，刑伯不知道他两天没吃过东西，杨尘却是知道的，要添饭的时候说了一句：“别吃太多。一会儿撑着。”
沈卓言应了一声，刑伯却似乎还有一些舍不得，犹犹豫豫地看着他，又看看杨尘，终是把筷子放了下来。
吃过饭后沈卓言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些他下山之后的事情，多是他和他师父两个人在瞎扯，杨尘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刑伯收拾碗筷去了，房里只剩他们三人，洛千烨胡搅蛮缠地要听沈卓言讲故事，后者只能把他这些年里的事情大略讲一遍，特别是近几个月的事情，从去听雨楼开始，几乎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
完了之后洛千烨瞪着眼睛感慨，“嗯哼哼，都不是好人。哎呀傻徒弟你在外面受委屈了，当初让你早点回来的呢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又道：“你这次麻烦大了去了，和那一家子扯上，准没什么好事！”
沈卓言无语，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倒是洛千烨，说完这句话之后只安静了片刻，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还是柳六那小子好。人实诚，嗯……长得也好看。”
杨尘太清楚他的心思，无非是因为柳原宿的模样，才会叫洛千烨有了这样的评价，当即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嘲道：“你也就一双眼睛有点用处。”
洛千烨听出来这不是好话，朝他哼唧哼唧，又朝沈卓言道：“小呆，你说是不？”
“小呆”是沈卓言新得的一个绰号，他师父往常叫师叔都叫阿呆，刚才“讲故事”的时候他师父好几次骂他笨骂他傻，最后说：“呆得跟你师叔一样了，以后就叫你小呆得了。”
沈卓言被他这样一问，也愣了一下，本能地想点头，却忽然止住了，“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洛千烨犹自兴奋地嘀嘀咕咕，杨尘却注意到了沈卓言的反应，看他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便推了一把不知在念叨什么的洛千烨，后者这才发觉了沈卓言的不妥，也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他。
沈卓言却忽然站了起来，朝二人道：“我想去一趟少林。”
却说另一头，柳原宿自沈卓言离开之后便亲自守在了床榻边，眼看着林绪脸上慢慢地有了血色，却迟迟不见沈卓言回来。他原以为沈卓言顶多只离开一两个时辰，却没想到直到第二日晚上，沈卓言依旧不见踪影。
林绪倒是醒了。
他醒的时候刚好柳原宿用过晚膳，夙画夙棋都被他挥退让他们各自吃饭去，于是房里就只剩下柳原宿和他两个人。林绪只觉得自己十分迷糊，头疼，身上也疼，渗入骨头的那种隐隐的疼，像是躺久了似的。他睁开眼看到了床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客栈，客栈里不会有这样雕栏精致的床，然后再左右看看，就看到了柳原宿。
柳原宿原本还摸不准他到底是醒了没醒，眼睛是睁开了，但是其中没什么神采，直到两人眼神对上，他才意识到林绪是清醒了。
当即喜不自胜，凑上前去问他怎么样了，想不想喝水，那么久没吃过东西会不会饿。
林绪却什么都没感觉，不饿不渴，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罢了。只是身上有点疼，却也不怎么碍事，甚至连内力都回来了，许久没有感觉到的内力在体内沉浮游移，尝试着运功，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沈卓言那家伙搞到解药了？哪儿弄来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没想到沈卓言那根木头还挺顶用，然后才想到，他人呢？
之后才意识到，这是柳原宿？已经到洛阳了？过去几日了？他……睡了多久？
心里一连串的疑问，结果要开口的时候却发现喉咙堵着了，柳原宿早料到会这样，倒了杯温水来给他润喉，林绪那么久没有吃过东西，他也不敢多喂，只让他小咪了几口，就把杯子搁下，问道：“好点了么？”
林绪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也不与他瞎客套，直截了当地就把那些个问题一股脑儿地都倒了出来，然后才发觉自己有点冒失，朝着柳原宿嘿嘿傻笑了几声。
柳原宿和他也算熟络，倒也不在意他这点失礼，笑着一一回答了，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给他听，最后总结道：“总算明王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若不是沈卓言的两位师父师叔正巧下山来，只怕也未必有救。”
林绪的眼神黯了下来，闷声道：“我……还是不能相信，我哥竟然会想要杀我。我还以为……”
柳原宿温声道：“也未必是皇上的指令。皇上向来是疼爱你的，又怎么会突然想要杀你？这其中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也不一定，你先不要胡想。”他和林绪有些私交，故而能在私下里以“你我”相称，明面上却是不敢的。
林绪摇了摇头，喃喃道：“你不知道。”
柳原宿扶着他坐起来一些，从橱里拿出一褥被子垫在他身后，听他这样说，歪了头笑问：“我不知道什么？”
却见林绪长叹一声，碎碎念道：“我原本也没想什么，只是听他的，他说要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当初父亲……父皇能够登上皇位，助益最大的就是江湖中那些侠义之士。不留后患、斩草除根之类的道理我也不是不懂，只是没想到，不过才二十年，他就已经开始忍不住下杀手了。”
柳原宿听他这么一说，也生了一些感慨，却到底不敢随意议论天子，静了片刻，只得宽慰他道：“帝王心术罢了，他是皇帝，想要杀谁，谁都得死，哪有什么对不对的？”
谁知林绪听到他这句话，反应更激烈了，差点就要坐起来，怒道：“帝王心术！他做了皇帝，连心都黑了！”他的右手荡在半空，虚指着床柱，嘴里骂声不停，“他这个样子，和前朝那个昏君，有什么区别！”
柳原宿吓得不轻，连忙伸手要去捂他嘴，却被林绪躲过，自嘲道：“怕什么。反正是捡回来的一条命。”
这下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了。
两人静了半晌，林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开口问道：“你……要是他那天想要杀你，你怎么办？”
柳原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又觉得这事情也未必没有可能，现在皇帝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他和林绪在办，指不定那天皇帝就回过头来想要他消失了。想了想，苦笑道：“那就只能把命给他。”
林绪闻言冷哼一声，双手在被子上胡乱捶打，似乎是在打他那个忘恩负义的亲哥哥，又好像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那么多年竟然不闻不问地帮着他做这些事情，愈发觉得懊恼。忽然生了一个念头，转头问柳原宿：“那木头啥时候回来？”
“……”
柳原宿“噗嗤”笑了出来，跟着他念了一遍“木头？”，却知道是在说沈卓言，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称呼，只能道：“他怎么是木头，你和他还不熟罢了。”
林绪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之前去扬州的时候在马车上的那件事情，脸颊压抑不住有些泛红，恼羞成怒，道：“就是木头！”
“好好好……”柳原宿拿他没办法，哄小孩一般地安慰他，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他昨天跟着他师父师叔一起走的，是说要吃饭去……我也不知道他后来又去了哪里。你要做什么？”
林绪眯了眼，阴测测道：“跟我哥作对。”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君心难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