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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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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被关在了一个帐篷内的笼子内,不知道之前笼子是关押什么了,上面沾了不少秽物,味道也臭不可闻,好在她这辈子什么都闻过,能保持点体面的姿态。
她蜷缩着身体蹲在笼子角落,身上穿着崔衡给的衣服。说来可笑,这件临时丢给她的衣服,是她此生穿过最好的衣服了。她摸了摸袖子柔滑的质感,欣慰地笑了一下。
要是能洗一个澡最好了,实在不行,就洗一把脸。
大概中午的时候,崔衡进来了,隔着笼子递给她一个馒头。小五接过,犹豫了一下,还是狼吞虎咽地吃了。
“谢小五,你为什么要刺杀王爷?”崔衡在她吃了一半的时候问。
小五闻言,缓下了吞咽的动作,等东西咽下去,她才说:“我没打算刺杀他。”她顿了一下,“反正我也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本来要去杀晋安侯萧慎。”
崔衡解开了疑惑,眉头舒展了不少,“原来如此。”他又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小五怒而抬眼,“他杀了我唯一的亲人,他不该死吗?”
她野兽一样的眼神让崔衡心里震了一下,他又问:“那为什么要进王爷的营帐?”
小五的身体松弛下去,又开始咬着半个馒头,说:“是我蠢钝如猪,没有调查清楚进错了地方,又技不如人,成了今天的局面。”她抬头笑了一下,“我活该。”
崔衡沉默片刻,说:“你杀不了萧慎,他武艺高强,一只手就可以把你碾死,你甚至无法近身。”
小五鼻子一酸,她忍住了哭的冲动。她承认自己和红婆命如草芥,但也挺过十来年,就差一点,日子就要变好起来了。
“平章县令是个贪官,不可能替我伸冤,即便能,胳膊也拧不过大腿。那个镇南王看起来像个好人,他亲眼看见萧慎杀了我祖母,不也无动于衷吗?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杀不了他,能伤他也好,这样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对得起婆婆。”
她低着头一字一字地说着,像是对崔衡说,更像自言自语。
崔衡久久不说话。
小五苦笑着叹气,馒头也吃完了,她问:“崔副将,我能洗一个澡吗?”她并不奢望,只是想转移话题。
崔衡欲言又止,惋惜道:“谢姑娘,你刺杀之事板上钉钉,何况你得罪王爷……”
“得罪?”小五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事情,“他侮辱了我,他还委屈了?”她虽一心求死,不代表她不憎恶昨晚的事情。
崔衡说:“我猜,你之所以闯错营帐,是因为萧慎刚好设了局,让你误解了。若非如此,你估计已经做了萧慎的刀下鬼。”
“现在也好不到哪去。”小五撇开头,一脸厌恶。
崔衡不理会她,继续说:“王爷被萧慎下了药,对你所做,实非所愿。他虽为王爷,也有自己的坚持,这件事,对他而言也是奇耻大辱……”
“滚!”小五终于怒了。
崔衡尴尬地咳嗽一声,转身走了。出了帐篷后,他轻抽了一下自己嘴巴,“多嘴什么!”
走了没两步,有个士兵过来说王爷要找他。崔衡应了一声,士兵问:“崔副将,发生什么事情了,王爷看起来心情很差?”
崔衡皮笑肉不笑,“少说点话,能让你活久一点。”
萧凤梧早上洗了澡,便一直在营帐内,谁都不想见。他在案上扶额撑着头,脑子里都是昨晚的事情,在懊恼中,却忍不住带着回味,这才更让他厌恨。
无论如何,他也冷静下来了。
崔衡进来后也不废话,开始报告查到的事情:“那个女子叫谢小五,平章县本地人,原本和祖母红婆住在一起,后来家被晋安侯拆了,红婆又被晋安侯的马撞死,所以她昨晚来这里,是想刺杀晋安侯。”
“她想杀萧慎?”萧凤梧明白了,阴差阳错下,她走错地方,恰好撞见他药发,“真是荒谬……”
崔衡继续说:“我问了她,她也供认不讳,只是属下查到,她与红婆这十来年一直都是乞丐,在平章县流浪,前两个月才定居下来。奇怪的是,她的谈吐并不像乞丐。”
崔衡其实并不知道乞丐是什么谈吐,他接触多数是市井百姓和军营将士,他们说话不会咬文嚼字,没半点斯文可言。谢小五却不一样,不仅是谈吐,还有她的气质倒更像读书人。
“若非属下多方询问证实她的确出身卑微,还以为她真是被培养出来的刺客。”
萧凤梧轻叹:“她一弱女子,却胆敢刺杀一个侯爷,还绕过了诸多官兵眼线,胆识已非常人能及。世间本有很多奇人异事,我们不该对此轻言。”
崔衡惭愧,“是属下少见多怪了。”他见王爷恢复如初,斗胆又问了一句,“王爷,您没事了?”
萧凤梧叹出了更长的气,“是本王自视甚高,自作自受。”
崔衡立马说:“王爷何必自责,本来就是萧慎下了套……”
萧凤梧摆手,“军中意志最坚定的将士,遇到柳先生的麻沸散,也是很快昏睡不起。凡人之躯本不能抵挡药物功效,是本王因小耻不接受医治,反而酿成苦果。”
崔衡无话可说。
萧凤梧问:“那个女人现下如何?”
“看着身体并无大碍,军中没有女医,具体的属下也不懂……”
萧凤梧深思片刻,“她毕竟是女子,受到粗暴的对待,就算身体无恙,心里也……她既与我们同仇敌忾,萧慎那边也没有消息,这件事,就算了。”
“那,给她钱,放她走?”
萧凤梧摇头,“现在放她走,说不定又去刺杀了。关她一阵,善待她,等太后寿诞结束,再放她出来。”
“是。”崔衡撇嘴应声,他好像自作主张给谢小五下了判书?等过几天再告诉她好了,说不定“等死的滋味”让她生出忌惮,不会再刺杀萧慎。
崔衡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对了,虽然表小姐的张嬷嬷受了十军棍,说不会透露消息,但我看表小姐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表小姐是萧凤梧的表妹少晓月,据说“瞒着家人”不远千里从王爷封地苍南郡到平章县,因为守卫认识她,就放她和几个女眷进来了。早上偷听的便是她的教习婆子张嬷嬷,这嬷嬷腿脚快,一转头就和少晓月说了这事,现在被打了,估计少晓月也知趣了。
萧凤梧闭眼用手指压了压鼻梁,“等下给她们安顿到平章县内的客栈里,等她们休息好,派人将她们送回去。”
“是。”
几天后,小五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不再把她关在笼子里,而是让她住进了一个小木屋,里头的床是稻草铺的,夜里不受凉,白天还有人定时送吃的。
第一天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死,身上也难受;就这么过了几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个王爷忘了。既然现在死不了,干脆逃掉好了。
就在她做好决定的当天,她的柴门被人打开,一伙女人冲进来,架着她的胳膊,押着她跪在地上。
“就是这个下贱的女人!”一个婆子走进来,声音尖锐地说。
我是良民!小五在心里反驳,她身体还没全部恢复,不然也不会被这么抓着。
一个穿着粉蓝色华服的妙龄少女走了进来,仰着头皱着眉打量着小五,疑惑地说:“我都看不出她长什么样?”
她的随从丫鬟闻言,从外面提来一桶水,径直泼在了小五脸上,双手用力地抹了抹。
那少女低头又细看了一番,“长得居然还行……”
“你们想干什么?”小五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将那个镇南王骂了又骂。
最先进来的那个婆子说:“你知道这是谁吗?未来的镇南王妃少姑娘!过来教训你这个爬主子床的下贱胚子!”
“王妃?”小五嫌恶地重复了一遍,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全是女人,说好的军营里没有女人呢?那个镇南王真是虚伪。
“对!”少晓月叉腰,“若不是你主动,我表哥怎能那么生气!我今天要替他好好教训你!”
说完,旁边的张嬷嬷抬手给了小五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她偏过头,耳朵嗡嗡的。
小五再看少晓月时,眼里便多了愤怒。
“她瞪你!”一个丫鬟叫道,“姑娘,她在瞪你!”
小五冷笑一声,“未来的王妃?所以还不是,一个姑娘家家,就上赶着到男人家里管人了?”
她小五是什么人?在地痞无赖堆里摸爬滚打十几年,闺中少女的心思一猜就透。能这么在乎她这种身份卑微的女人,说明镇南王也没给她准头。
“你说什么!”少晓月红了脸,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跺着脚看向一旁的张嬷嬷。
张嬷嬷二话不说,抬手又给了小五一个巴掌,她对少晓月说:“姑娘别怕,王爷要杀这个女人,咱们可劲使手段就对了。”
少晓月看见小五脸上的巴掌印,眨眨眼避开了视线,“你说,要什么手段?”
张嬷嬷笑道:“以前我对付不听话的丫头,有一招特别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