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记事》风往哪吹

24、第24章

　　几日不见，许如长胖了些，再见杨梨也不怕生了，声音糯糯道：“阿娘去河边洗衣了，她说一会就回来。”又好奇看向她脚边的小猫，刚蹲下伸出手，黑猫往旁一躲溜出门去了。

　　杨梨见屋檐下挂满了湿衣，猜芸娘是接了洗衣的活，城内有专门供人清洗的澡堂子，花上十文钱便可以去里头沐浴，也有专人搓澡，还提供脏衣的清洗缝补。

　　听赵二娘说过清洗脏衣一天顶多赚个三四十文钱，按现在米价，也就刚刚够买芸娘母女俩一日的口粮。她此行是想让芸娘去集市支个摊子卖汤水，与赵二娘一起，也能互相引流。

　　等芸娘端着一盆湿衣回来，听她一说，脸上笑意更深了，“那再好不过了，我正犯愁这天一热，洗衣的活也少了。”

　　“那就按五五分成，材料配方我来出，芸姐你负责出摊。”

　　“这如何使得，阿梨你付我工钱就好，若不是你，我们……”

　　“若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好，咱们就不再客套了。”杨梨打断她的话，“何况我与赵二婶也是这样分成，芸姐，与你合作我也放心。”

　　“那行，我一定把摊子看好。”芸娘也不再推拒，摸了摸许如的脑袋，“以后如儿就帮阿娘一起看摊收钱。”

　　“如儿帮忙。”许如拍了拍自己，笑出两颗兔牙。

　　芸娘只觉得心中堵的一块石头被搬开，“好，如儿最乖了。”

　　杨梨看她们母女互动也觉得欣喜，提起她带来的篮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都摆出来，“我先教你怎么做扁食，等二成叔把推车做好，咱们就开工。”

　　芸娘瞧着桌上的麦粉，鸡蛋，肉还有各种葱姜调味料，问道：“扁食是什么？”

　　杨梨手上比划，“与角子相似的一种吃食。”

　　也是昨日在集市逛了一圈才发现，这又叫抄手又叫馄饨的扁食，居然没有一家摊子有卖，那不是把钱扔地上等着她捡吗？

　　可惜没有紫菜和虾米，不过问题不大。

　　芸娘边剁肉边记着杨梨的操作，看着她在麦粉中加入蛋液和水，搓成面团后重复擀开，直至面皮薄如纸张。赞叹道：“我的乖乖，这么薄。”

　　杨梨将面皮摞成叠，用刀切成四四方方的块状，“薄皮容易煮熟也好吃。”见芸娘肉馅剁好了，她将切得细碎的葱姜加进去，再往碗里磕了个鸡蛋，撒上盐与她自制的调味料。

　　“拌匀就可以了，这调味料是我自己做的，用完了说一声我再送来。”

　　这时候没有味精，胡椒又贵，只能找替代材料慢慢改良。做同样的吃食，味道才是其宗，赵二娘那边的卤肉包也是如此，所以她并不担心别人学了去。

　　忐忑不安的小五上门时，锅里的汤刚刚煮开，杨梨听到他的声音，便多下了几个扁食，大火滚沸后捞出，在碗里洒上一些葱花点缀，四份热腾腾的扁食汤上桌。

　　杨梨尝过两个后，有些不满意，“芸姐，到时候要炸些葱油，这味道还是差点。”

　　其他三人只觉得这扁食皮薄馅嫩，汤鲜味美，再好吃不过了。

　　小五吃得满头大汗，顾不得说话了。

　　芸娘喝下最后一口汤后点点头，见许如跟小猪一样唏哩呼噜地，拿帕子与她头上擦了擦。

　　小五瞧着灶上还剩的生扁食，很想问一句：能不能把那些都煮了。见杨梨把碗也放下了，才抓耳挠腮道：“杨姐姐，芸姐姐，都是小五的错，我那日不该嘴快把矿石的事告诉我爹，他喝醉后竟把这事传了出去。”

　　“啊？”芸娘还不知道此事，不解道：“这也没什么吧。”

　　杨梨刚才过来就发现左邻右舍似有打探的视线，芸娘现在自立女户，财帛动人心，怕是会有不轨之人摸上门来，她思索片刻后道：“你明日带几个人把那块石头带走，声势搞大点。”

　　小五忙应道：“好嘞。”他又对芸娘道：“我爹酒醒后也后悔了，若有不轨的贼子摸上门来那我家罪过就大了。”

　　“那如何是好？”芸娘听完有些慌张，犹疑道：“那明日拿走就没事了？”

　　“不怕，你这两日就待家中好好练练这扁食的做法，巷子里总归都是邻居，真有事他们难道敢不管。”杨梨怕吓着她，故作轻松道：“律法里可是有条例，邻里家中若进贼，同伍须立即向官府报告，不告不救者要罚杖。”

　　说完，与小五使个眼色。

　　“对。”小五忙应道：“这几日我穿差服来转几圈，看哪个有贼胆敢上门来。”

　　如此才安了芸娘的心。

　　茶余饭饱后两人告别芸娘，在岔路分开前，杨梨问：“县衙这两日很忙？”

　　“不忙呀。”

　　“孟县尉也休息了？”

　　小五瞧着前后无人才悄声道：“老大送许麻子和许老三的卷宗去府城了。”

　　那没个几天怕是回不来，原本还想找他问问许家村被屠之事，许广白的事她总觉得有疑点，但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若不是他自己跳出来承认，真猜不到此人会与破碗帮扯上关系。

　　本来事情就复杂，如今又牵连进一个被屠杀的许家村，失踪案，金矿，赤山，前朝还有存疑中的狸猫换太子，一条条线索在脑海里循环。

　　这允安县就是搁烈火上的油锅呀，马上有人跳出来说造反也不会吃惊了，缓步到家时却见到一个让她万分意外的人。

　　身穿白色书生袍的顾明松冲着杨梨眉开眼笑，拱手道：“冒昧打扰，还请阿梨勿要见怪。”

　　站在一旁的赵二成呵呵道：“阿梨，明松在此等好一会了，想与你谈个买卖。”

　　杨梨看着面前好手好脚的顾明松，这人就是当初被许广白误伤的顾家小郎君，就因为他手上擦伤，他祖父就下令把一个幼童扔进深山老林，同龄不同命呀。

　　“阿梨？”赵二成见她一直盯着顾郎君看却不说话，又喊了下她。

　　“啊？”杨梨回过神来，“那进去说吧。”转头要去开锁却不小心在门上撞了一下。

　　顾明松被她迷糊样子惹笑，随她进了门，第一眼就看到屋檐下摆的那张可以半躺的摇椅，赵二成见他好奇，便说起此物来历。

　　杨梨在厨房内听顾明松赞叹赵二成手巧，心想这人倒是没有富贵人家的傲慢之气，与两人上了凉茶，几人落座后，顾明松直言道：“如意楼想买卤肉的配方。”

　　两家店的老板换岗了？她假装不知，问道：“你不是清乐茶馆的老板吗？”

　　赵二成激动道：“阿梨你不知道，原来如意楼也是明松家的产业。”

　　“哇，顾郎君年纪轻轻事业做得这般大了。”杨梨扯笑道：“还要兼顾学业，真是了不得。”

　　顾明松好似不太习惯这般直白的夸奖，有些脸热道：“都是家中的产业，我也只是暂管而已。阿梨尽管开价，不用不好意思。”

　　她没不好意思，送上门的肥羊干嘛不宰，杨梨故作为难的样子，没有开口应话。

　　顾明松见她眉头蹙起，心想不好让美人为难，提议道：“那按一份三十文，每日与如意楼供应一百份，阿梨你看如何？”

　　赵二成一听看他就跟看金元宝一般，惊呼：“这么多。”

　　杨梨笑着摇头：“我们夹馍用的肉是切碎的，酒楼做这道菜若想色香味俱全需要用陶炉慢炖，忙不过来的。”

　　“要不阿梨教教你二婶。”赵二成嗫嚅道：“这一日三贯钱，再忙也愿意呀。”

　　杨梨并不接他的话，对顾明松表明：“其实如意楼买这配方作用不大，卤肉虽然味美，但酒楼贵客怕是听猪不喜。”

　　顾明松显然来前便考虑过此事，“如意楼几十年老字号了，食客中许多老饕皆追求美食，倒不会在意猪羊贵贱。若不然每日二十份，等赏味有缘人。”

　　这人竟然还用上饥饿营销了，她不想接下这外送单的主要原因是不想赵小鱼再与之接触，故作思考后才松口：“这卤菜其实与盐水毛豆一般，主要在于卤水的材料，虽然不好卖配方，但我可以将卤料包卖与酒楼。”

　　“如此甚好。”顾明松闻言，从怀中掏出银票移到杨梨面前，“如意楼到时可以出一个卤菜拼盘，还要请阿梨品鉴。”

　　瞧着银票上的数额，杨梨颇为真心地夸赞一句：“亏得顾郎君分心读书了，若是专心做生意怕是允安县的首富要拱手让人了。”

　　顾明松抚掌大笑，“阿梨讲话甚是有趣。”

　　杨梨脸上堆笑，赚钱是比造反有趣。想到准备开卖的扁食汤，“不知如意楼可有紫菜，与昆布同生于海中。”

　　“紫菜？昆布？”顾明松摇头说不知，“未曾听说过，是生于海中可织成布料的植物吗？”

　　赵二成抢答道：“昆布是一种药材，我老家那边好些人得了大脖子病，许大夫的药方里就开了昆布。”

　　顾明松第一次听说此事，不免好奇又多问几句。

　　听他们二人言语，杨梨面上保持微笑，心中却是骂了许广白一句，那人话里真假参半，还骗她昆布是如意楼买来的，怕不是他们破碗帮自己从海里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