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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偶入几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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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村建在深山之中,道路泥泞难以通路,并无几户富贵人家,住房大多是木头搭成的矮房。
乡民们交谈畅怡,往来买卖,这份不符的热闹衬得村子更荒凉。
自他们刚进这村,妖气便扑面弥来。
聿丰年见前面的公子进了一间茶馆,想着这里既是狐妖的地盘,一起行动总会有些保障,于是也跟着进了茶馆。
张尧只又哼笑一声,抱臂站在门外四处望了望,再走到已被聿丰年擦过灰尘的椅子旁坐下。
“全是死人。”
聿丰年没有感到意外,街上的行人有意识的将身子和脸朝向他们,从入村起他们就被监视了。
他们无言的时候,来冬早已向小二要了碗茶。
茶水冰凉,水质浑浊,茶叶的褶皱极浅,就像几块纸絮泡在水中。
这座村子就是个鬼村,四处积灰,互相买卖的东西大多破烂,食物早就硬邦成石头。
他转头去看旁边跟了他半程的两位公子,两位都有些眼熟。
当看清张尧上扬的眼尾时,他的脑海里早已将血海深仇的敌人和行怀不轨的恶人两种想象抛之脑后,那不就是哪天遇见的道士吗?
但道士旁边的公子穿着看似朴素实则面料昂贵,身份最次也得是个商贾。
且看二人神色自若,满是胸有成竹的气势,定然是很有把握。
他安了心,自己就不用再分神保护他们。
怪异的是,这般肮脏的茶水竟能飘出淡淡茶香,这茶香一闻,他便昏了些神智,再眨眼间,村庄的天明云开瞬间就转为荒芜。
他深知,这是入了狐妖的幻象。
杀狐妖最重要的就是一次性斩了它的本体。
来冬不能排除狐妖藏匿于幻象的可能性,便没有直接打破幻象。
凄凉的街道上没有人,夹杂着灰尘的风胡乱刮过,刮得间间屋子上祭拜死人的白条摇曳成态。
但他能确定的,某间门窗中正有东西在贪婪的盯着他。
来冬淡定的在这条街上来回走了两次,四面八方皆有的视线已经证明,是每间屋子都藏着东西。
他想等这些东西主动上前吃他,但它们太谨慎,没一个敢出门。
来冬等来一场掀来尘土气的大风,风迷乱他的眼,恍惚间,门后的怪物都急不可耐的齐冲向他。
他听见怪物嘶吼的叫声,他也只听见它们发出叫出这一次,他攻击斩出的乱风就将各数怪物的头颅斩落。
没有血迹,没有尸体,就连最后一点妖气也随之荡然无存。
他确切知晓了,狐妖的本体在现实。
风刃发散开来,锐利的撞上不远某处的界限。
风刃将幻象切得粉碎,茶香又弥漫在他四周。
仍旧是那间茶馆,做为引子的茶早在他将幻象打碎的时候跌的粉碎。
来冬起身走出茶馆,寻觅不见二位公子的身影,他四处回顾下,这景依旧不同于他方才所见的景态。
他抬手就要再破幻象,右手却被身侧不知何时站来的人轻轻按了下来。
来冬侧过头看,这才看清道士身旁的另一位公子是神君府二公子。
聿丰年断不会胡乱打断他的行为,又有不同之景做真,狐妖就在此个幻象的想法腾的一下涌上他心头。
未做多停留,此处的妖气便愈发浓郁,宛如万径奔海之势。
来冬自觉跟上走在前头的聿丰年,停到一间干净些的屋子。
聿丰年推开门,来冬脚一迈就进了里面。
来冬品了一口桌上的清茶,终于解了口舌之渴。
妖气跟着他们找到这间屋子,这是聿丰年造出的幻象,法力差距悬殊,狐妖自然不可能进的来,但它就算进不来,也要在屋旁晃悠。
恐隔墙有耳,聿丰年就用食指沾了一点茶水做笔墨书写在木桌上,他用力了些,水也没用上,全靠他手指的力气在木头上刻出几行工整的字来。
“今日红月当空,到时有人告知。”
门外的嘶吼实在惹人心烦,聿丰年就着方才没用掉的水在窗纸上写了一个斩字。
水渍顺着笔直的竖线下滑,趟过模糊之处见了光,一直见到聿丰年眼前赫然显现的一只红得滴血的眼,贪婪之意从那道窄窄的水缝透过。
被它浴血的皮毛衬着,“斩”字也发红起来,水渍像血般发红,并依旧向下淌。
越往下,窗外的景象就越明晰。
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他们,瞪得之用力,有些眼睛都大过眼眶,被挤压得通红,裹满血丝。
来冬凑过去隔着纸窗玩性的点点它们的眼:“非要红月升起时斩吗,我想现在斩它们。”
聿丰年也不再顾忌会不会被狐妖听见,解释道:“其实现在外面的也不是狐妖本体,但红月升空之时它一定会进幻象。”
来冬不解:“为何笃定?”
“它想吃了我们。”
“可我们□□都在幻象之外,它岂不是更好吃?”
“我朋友早已藏好我们的肉身,绝不会被狐妖发现。”
来冬回了身,坐到木凳上又道:“你朋友怎么告知我们?”
聿丰年还站在窗前:“不是我朋友告知,是狐妖。”
来冬先是一愣,眼神不经意的又看向那只骇人的红眼,于是恍然大悟。
狐妖本体吸了天地灵气进入幻象后,妖气定会强劲数倍,只要他们感受到妖气波动剧烈,就可以断定狐妖本体是否在这里了。
来冬颇为赏识的目光追随聿丰年落座到自己面前,真心夸赞道:“聿公子果然聪明。”
真心的夸赞和阿谀奉承差异是很大的,聿丰年听多了谄媚的阿谀奉承,来冬这一声极真诚的赞美才让他明白自己是爱听赞扬的。
聿丰年细细看过来冬那双川流不息的眼,温和又不失力量感。
真是一双好记的眼睛。
聿丰年打心底觉得他们一定可以成为深交。
他交友向来凭感觉,小时候就是看张尧从树上掉下来还要强撑一副小事的样子着实让他觉得好笑,于是和张尧成了自小到大的朋友。
反而那些主动找机会和他认识的人最后都越走越散了。
聿丰年倒是知道,因为礼法,所以对方才会抛开小时的情谊自甘让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家境。
“请问公子姓甚名甚?”聿丰年问。
“聿公子不必知道我的姓,只用唤我的名来冬便好。”来冬应到。
也真是一个好记的名字。
聿丰年转了头,又将视线投到窗外密麻的眼睛上。
时间慢步,但红月还是会升天。
妖气浓郁成可视的鲜红,透进屋中的光被渲染成红色。
妖怪们的爪印紧贴门窗,投过巨大的黑色阴影。
近了,越发近了,他们明显能感受到一股空前的妖气从后方涌来。
聿丰年单手掐诀,后方的墙前便遍布朦胧的镜片,他快速道:“我去斩狐妖,你拖住妖怪,妖怪会反复复活,只需拖着,不必斩杀。”
他卸了自己的幻象,破败的屋子才符合了这座村庄的荒凉。
先冲进来的是摇曳的狐狸尾巴,它谨慎,只放了一条尾巴进来,只是尾巴还未施展开来,就被聿丰年事先设下的镜片锢住。
就在狐尾穿过镜片时,镜片就已经完成切割的任务。
剧烈的惨叫像要是喊破天际,聿丰年主动跑走,为的引开狐妖,狐妖被他割了一条尾十分气愤,自然乖乖被引了出去。
这间屋子太小,来冬便一踏最先扑来的猪妖的鼻子上了房顶,随后再从这间房顶跳到另一间房顶,底下的妖怪追着跑又追不到。
既然杀不尽,那困住便好了。
来冬掐好禁锢咒,随即跳下屋顶,妖怪们疯了似的追过来,刚到来冬眼前,底下金光璀璨,从原地升上一道巨大的光束。
禁锢咒太显眼,而且形成慢,很容易就能被躲了去,但它们是普通妖怪,远不如异兽机敏,想困住也就随手的事。
自己这头完事,他便跑去找聿丰年看能不能帮到什么。
他来的太晚,之见聿丰年浑身血迹站在狐妖面前,狐妖的九条尾巴全部断掉,头颅也在聿丰年扬手落下之时一齐落地。
黑夜褪去白日的明亮,月的皎洁也将聿丰年身上的血迹褪尽。
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已是来冬走远的背影。
他也没有多做停留起身走了。
张尧向来是失踪惯了,每次他入幻象后张尧只负责给他的肉身找个安全的地方,绝不多停留一刻。
他早已习惯,若要让张尧留下来等他,怕是会被嘲讽一辈子的。
只是回程路,十分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