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天门》下雨吧我的天

3、开窗迎贵人

　　传闻红月当空之时，狐妖现世，天下就会大乱。

　　晨曦拂晓，神君府上的丫鬟们早早瞧见自家二公子卧房前久侯了一位闲散的道士。

　　资历久的丫鬟都知道这位道士是二公子的好友，本事很了得，能卜卦一切事情。

　　每当他来拜访二公子时，那不知何处的远方必定有凶兽现世。

　　而往往这种时候，二公子就会同他一起出个十天半个月的远门。

　　院中栽有一棵长青的腊梅，馨香遍布整个府中，道士随手折过一根枝条，上面携了一朵黄色的梅花。

　　他用腊梅替了桃花木作木簪，只一下，散落的乌发就以枝条为攀附拢作一团。

　　时间正好，卧房门从里推开，聿丰年里衣的淡黄衬外袍的青绿，活似一棵挺拔的仙人松。

　　张道士头也不回，指着这棵长得怪异的腊梅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棵腊梅寓意不好，事物应处在合适的时候，现在是秋分，凄落寒凉，腊梅生得如此鲜艳不会是好事。”

　　聿丰年认真道:“这是家母生前栽下的，于我，于家父兄长都是极珍重的。”

　　张道士见状不再提此事，将话题转到今日的正事上:“昨日我夜观天象，有一处地方的气脉实在怪异，与前些日子我同你说的红月狐妖一事恰好有些联系。”

　　聿丰年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若给他机会，他能在这讲个一天。

　　于是未等他说完，聿丰年先行出了府门。

　　熟悉的讥讽率先过张道士的步子追上聿丰年。

　　“我在门前侯了一个时辰我都没急，怎么现在要我说几句话你就先走了，怎么，躺了一晚上是再不动几步就要散架了？”

　　聿丰年受他数落，只道:“抱歉。”

　　张道士就讨厌他这种骂了也不回嘴的人，叫他骂了也不舒坦，不骂也不舒坦，最后不舒坦的上了车。

　　张道士刚买的三个话本，实在适合坐在马车上舒适的看，在他翻阅到精彩处还会大声念出来。

　　“阿箐，他们既负了你，我便替你铲平这四海八荒！”他读得毫无感情，平白的念出一段文字来，叫这本来慷慨的言论变得莫名好笑了些。

　　张道士看得发笑:“什么为了心上人负天下人，我看与昏庸的皇帝也没区别，滥用权利，自私自利，以为权利高就能随意支配他人性命，可笑矣。”

　　他说得大声，聿丰年赞许他的话又提醒道:“这是不敬，以后还是少说。”

　　张道士转念又道:“我今日遇见了个人，他和我想象里的不一样，或者说和三年前的他自己不一样。”

　　“谁？”

　　“是你的贵人，你们总会遇见的。”张道士卖了个关子，随意翻开两页书盖住眼睛，乘着马车的颠簸沉沉睡去。

　　张道士向来说话真假掺半惯了，对于他的话，聿丰年一直都持不相信也不怀疑的态度。

　　张尧神相显得慢，十三岁才会用，他们二家交往好，还记得那个深夜，张尧急冲冲的跑来狂砸他的房门。

　　问他怎么了，张尧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大声道:“我算到你以后的贵人是个男子！”

　　聿丰年从未信过这句话，就算他反反复复提起多次也从未信过。

　　也不是觉得喜欢男人有问题，只是一心想要为民除害，不愿碌碌于情爱。

　　路遥远长，告北坡实在偏僻，若非张道士识路，他们必定遁入迷途。

　　聿丰年掀了帘子看景象，转眼便瞧见分岔路口处站了位瘦弱的公子。

　　公子向他们挥手，招呼他们停一下。

　　随即他快步走到车夫旁边问:“请问一下告北坡怎么走啊？”

　　聿丰年一想他们都要去告北坡，恰好可以捎上一程，于是掀开帘子邀请公子上车。

　　公子本欲推脱，但听前方还有不少岔路还是答应上了车。

　　车中空间大，三个人分开坐丝毫不挤，张道士不喜与外人接触，挨坐在聿丰年旁边，留公子一人坐在另一侧。

　　车内沉闷得可怕，张道士不断翻动着早已看完一遍的话本，动静引得早想插话的公子开口:“道长也会爱看这种话本吗？”

　　张道士接过话茬，笑眯双目道:“诛杀狐妖，自然爱看。”

　　他笑得毫无笑意，明明闭上的双眼却叫人被直勾勾盯着般。

　　公子瞬间惨白了脸色。

　　张道士依旧维持这幅表情，装作担忧的问他:“公子是害怕狐妖吗，怎会一听见狐妖就害怕了。”

　　公子实在怕极了这位怪道士，眼神便时不时看向一旁温润的聿丰年。

　　聿丰年受了他的眼神，替他辩解道:“怕狐妖是常有的事，毕竟是吃人的东西。”话尾又一转，“但是告北坡不是出了名的狐妖之所吗？公子既害怕又为何去往此处。”

　　公子只哆哆嗦嗦道我不知我不知，然后告别他们匆忙下了车。

　　他行得匆忙，一声喊叫也没出口，身体就已四分五裂的散落四处。

　　张道士嫌弃的扇动鼻子旁的气味，语气不悦:“想找乐子自己去勾栏，随意引一只狐狸上来，处处都是难闻的狐狸味。”

　　聿丰年就是故意招狐上车的，见张尧不爽后，他得逞一笑，“我看张道士也还能受得住，外面风沙大，不易开窗。”

　　张道士丝毫不在乎的又躺回长椅上。

　　车轮重重碾过石路的颠簸声由微小变得越来越近，直到响在车窗旁，仿佛只隔了这薄薄一扇窗。

　　张道士忽的睁开眼，瞥了眼端坐的聿丰年:“不开窗的话，你就要错过你的贵人了。”

　　聿丰年自知他吐不出什么真话，然后装个样子的将帘子往上一捞。

　　刚捞上一点，矮处牛车就闯入他的视线，跟着一起闯入的，是牛车上自在躺着的一位丰神俊朗的人。

　　那人似乎正熟睡，聿丰年便扯下帘子又坐了回去。

　　“怎样？”张尧问。

　　聿丰年淡淡道:“极俊朗的一个人。”

　　张尧又问:“没有别的了？”

　　他默了半晌:“……不是狐妖。”

　　张尧笑他蠢，看一眼只看出这点东西。

　　聿丰年应道:“我与他不必有太多交集，也不需要看得那么仔细。”

　　张尧的眼里刷的闪出玩味来:“那就这样，剩下的路步行。”

　　翻过这个山就是告北坡，他们需得留些距离保证车夫的安全，聿丰年就听从他的安排下了车，然后叫车夫小心些开回去。

　　前面那架牛车也随着他们停下而停下，方才熟睡的那位公子早已独自前行。

　　拥有神君的人互相间是能感受到对方神相气息的。

　　聿丰年就是凭他身上那半残不残的气息认出他是也是来诛杀狐妖的人。

　　他们间莫名很有默契，走时步伐一致，各处岔路也都通向一处地方。

　　当刻有告北村三大字的木牌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张尧哼笑出声，明摆是在嘲笑他刚才说的话。

　　聿丰年终于有些信了张尧的话:“好，那便算是我们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