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索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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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凝楚便被太皇太后叫去，陪着用了一顿午饭。刚离开慈宁宫没多远，凝楚便瞧见雅若迤逦而来。
双双问好毕，雅若便清浅笑道：“听姑姑说皇后娘娘为了小阿哥的出生着实操了不少心，皇后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呢。”
雅若是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娘家蒙古科尔沁来的，论辈分儿，如今太后便是她口中的姑姑。她从小三四岁便进了皇宫，太后心疼自己娘家来的孩子，便如自己亲闺女一般的养大，因此，雅若虽说做了康熙的后妃，这称呼，倒是并没有改，雅若对宫中诸人，也如东果般有几分随意。
“哪里，凝楚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罢了，哪有妹妹说的那么好。”凝楚笑着推脱。
“呵，皇后姐姐真是过谦了。这件事情，您做的真不错，还博得了个贤良的好名声。这宫中上上下下谁不在夸你呢。刚老祖宗见着皇后是不是就是说把小阿哥给皇后养的事儿呢？这下，皇上去坤宁宫的时候可就多了呢。姐姐可要趁这个时候，好好的留住皇上呢！”雅若笑着揶揄。
“妹妹这话说的，从先皇到皇上，还有各位王爷，都是在阿哥所里长大的，只不过老祖宗垂怜小阿哥，怕他太小一个放在阿哥所里不放心，马佳现又不方便照看，便由我先代劳而已。往后孩子稍大了些，自然是要送去阿哥所的。哪有为此留住皇上一说。”凝楚故意忽略雅若眼中的戏谑，正色说道。
“呵呵，是啊是啊，是雅若枉做小人了。只是皇后姐姐，妹妹要提醒一句，若是姐姐一直都没有身孕，怕是往后张佳亦或是未来还可能有的什么兆佳啊李佳啊的孩子，都得到了坤宁宫呢，您呀，就早点儿争争气，让老祖宗早日见到你的一儿半女。那时候，你方能清静清静呢。呵呵……”
“雅若！”听着这么直白的话，凝楚有些脸红，但是雅若说的也没什么错处，刚刚孝庄说把孩子送去坤宁宫，话里话外就是有这层意思在的，凝楚也不好反驳。
“呵呵，那姐姐好好照看着孩子哦，妹妹先去了呢。告辞了。”成功看到皇后红了脸，雅若心满意足的达到了目的，行过礼，微笑着转身离开。
凝楚目送雅若离开，一时间五味杂陈。凝楚不是感受不到雅若似有若无流露出来的敌意，即便是东珠沁灵与其私交甚笃，康熙对她二人好，雅若也常常生闷气，因着凝楚做了皇后，雅若更是对自己有些许的提防和不满。她从小五岁便来到皇宫，想来太皇太后是将她当未来皇后培养的，毕竟太皇太后是科尔沁之女。奈何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如今蒙古影响力早已弱化，四大辅臣势力上升，孝庄审时度势选了自己入宫为后、让东珠入宫为妃。可是一个女孩子，从准皇后的位置上跌落，原看着应属于自己的东西生生的让给了别人却不能发一言，而她却为了这个自己得不到了的东西背离了家乡，抛弃了父母，遗落了故土，这对于雅若来说，却是十分的不公平。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遗憾和落寞，高贵如太皇太后，不也是经过了一次次的腥风血雨，看过了一个个的悲欢离合才走到今天的么。
不过，从小长在皇宫的雅若，对康熙、对孝庄，都有几分如亲人般的感情，而他二人一向对雅若不薄，如果她真能不纠结于皇后的位置，那么她在宫中的生活，却比自己要舒坦多了。
想至此，凝楚微微摇头，自己的事情还是焦头烂额的，还有闲工夫去想其他人呢。
回到坤宁宫，凝楚马上开始着手布置小阿哥的房间，第二日晚上天快擦黑的时候，小阿哥便被送了过来。
从奶娘手中慢慢接过这软软小小的一团，凝楚只觉得心随着小孩子的笑都快要化掉了。因着小家伙十分的可爱，凝楚就先让他睡在自己的床上逗弄玩耍。
“哎呀，你瞧，他打哈欠呢！”子奴比凝楚更是兴奋，自从小家伙来了之后，子奴便什么都不干，就只站在床边儿上看着小孩子了。
“哎呦，那是困了呢。没瞧见么，人家都烦你了，看看，嘴咧这么大，都快哭了，你赶紧走吧走吧，别把我们宝宝给惹哭了。”凝楚坐在床沿儿上，笑着轻点着小家伙的鼻头，另一手假装推着子奴。
“哪是我的事情啊，那不是你还摸小阿哥呢，他肯定是烦你了呢！”子奴信心满满的说。
“怎么会，我是孩子皇额娘呢，孩子跟我亲近还来不及呢，怎会烦我！”凝楚说着，低下头轻轻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下。
或许是凝楚呼出的气息太痒，小家伙竟然咧嘴笑了出来。惹得凝楚满眼里都只放的下这个孩子，连声的叫着“小宝贝”。
“小孩子好有意思，他这张小脸儿，你看都看不够呢！子奴啊，我以后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小宝贝，再怎么都知足了呢……”凝楚俯身贴近小家伙，任他的小手轻蹭着自己的脸，幽幽的叹声道。
“皇后喜欢小孩子，那就好办了，往后，朕与皇后生一屋子的小孩子让你玩儿如何？”
身后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凝楚赶忙起身，想要行礼。子奴刚刚便发现了皇上，只是按皇上的手势便安静不动也不做声，凝楚起身时，子奴便趁空行礼离开了屋子。
“算了算了，大晚上的，闹这虚礼作甚。”
康熙扶起凝楚，坐到刚刚她坐过的位置上，盯着自己的大阿哥看了半晌，或许也是被小家伙生龙活虎挥拳头的劲头迷住了，迟迟也不作声。
“皇上，这小阿哥，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呢。只是如今孩子还没有名字，皇上早日给孩子取个名字才好啊。”凝楚见康熙半晌不说话，便笑着建议。
康熙拉过凝楚坐在腿上，最近这些日子，康熙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动作。凝楚却总是有些不舒坦，一来是她背对康熙，有违礼法，二来自己总能看见子奴这起子小丫头们笑意满满的目光，便会越发的不好意思。
“那依皇后的意思，这大阿哥，该叫什么好呢？”康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是却听不出太多的心绪。
“这是皇上的孩子呢，自然是应该皇上起名字才对。臣妾怎敢越俎代庖。”凝楚稍挪了下位置，侧脸对着康熙，看向小阿哥。
“皇后昨儿似乎跟朕说过，这孩子出世，是件承天祥瑞的大好事，那依朕看，就叫他承瑞好了。皇后意下如何？”康熙随凝楚的目光一齐看向孩子道。
“嗯……臣妾不过是一时随口说说，皇上哪可当真啊。起名字这事儿马虎不得，怕是还需得老祖宗同意吧……”
若是康熙只说叫承瑞好了，凝楚肯定完全附和，但是听康熙又牵扯进自己曾说过的话，凝楚便不敢造次。毕竟，这个孩子总归不是自己亲生的。
见凝楚这般谨慎，康熙也不与往常一样非要分出个对错来，只微叹口气，放开凝楚，叫奶娘抱走了孩子。
“皇上……是有什么话对臣妾说吧？”看康熙不似往常一般地一直默默不语，凝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福晋最近这几次来，都说些什么？”康熙站起身踱了几步，坐到椅子上，正色问道。
凝楚不解其意，只是如实回道：“不过就是说些家长里短的话，究竟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而且最近这段日子，宫中一人有孕，一人生产，一直很忙，臣妾这月也没让母亲进宫来。难道家中有什么事情么？”
“那皇后可知，索尼已有半月有余没有来上朝……”
“臣妾……臣妾不知……”凝楚心中咯噔一声，一下子便慌了神。自康熙六年过完年以来，玛法断断续续已经有好几次没有上朝参政，但大多都不过两三天就好了，这十几天的缺席，放在过去，是根本就不能想象的事情。这些日子，凝楚只忙着后宫里的事情，况且母亲上月来说，玛法前两月的病都已经大好了，如今怎么……
看着面前皇后瞬间煞白的脸，康熙心中十分不忍，站起身，将皇后环入自己怀中道：“不用担心……楚儿，不要担心……索中堂吉人自有天相，朕已经命太医都去了索府，索尼的病，定当痊愈的。你只放下心来就好了……”
一番话出口，连康熙都觉得虚假。据他所知，索尼已经病入沉疴，太医回报说似乎也不过一月光景了，因此便赶来先给凝楚透透口风，以让她早做些准备。但是没想到，看见皇后如此担忧，他竟会言不由衷的说索尼会痊愈的话来。
凝楚连连摇头。玛法自己清楚地很，玛法一生都鞠躬尽瘁，当年先皇过世，玛法心中伤痛难耐，勾起了几十年在征战中犯下的老病，那段日子，玛法几乎天天咳血，并不间断的发着高烧，即便如此，玛法也没有太多的在家中休养，而只一心扑在朝政上，以确保康熙顺利即位。如今若不是真的不好了，玛法不会在鳌拜嚣张到左右皇权的情况下弃康熙于不顾的。
康熙轻捧起凝楚的脸颊，皱眉缓缓道：“太医医术高明，楚儿，你要相信，索尼可以躲过这一劫的。都是我的错，其实索尼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楚儿……”
凝楚被迫抬头，但终是没有敢看康熙的眼睛，听到康熙的话，她呆愣了一下，突然觉得眼中酸涩难当，忙脱离康熙的束缚，背转身去的一刹那，眼泪却肆意的落下。
皇上，你又何必骗我，你如此安慰我，那玛法怕是真的不成了。
康熙正待要重将凝楚拥入怀中，突然凝楚猛一转身，直直朝他跪下磕头道：“皇上一向仁慈待人，臣妾有个不情之请，万望皇上成全！”
“楚儿……”
“请皇上恩准臣妾回家探望玛法，略尽孝心，臣妾保证，定当速去速回。请皇上成全！”说毕，凝楚又狠狠叩头。
康熙拉起凝楚，擦去她脸上的泪，轻轻抚过凝楚跪下时碰触过地面的额头，半晌后方略显无奈的说道：“好吧，朕准你择日出宫，以尽孝心。”
早在来之前，康熙就已经想到了凝楚会请求回家探望，只是那时就已经想好，毕竟皇后要出宫是一件大事儿，不可草率答应了，心中早就已经否决了这个要求。可是刚刚皇后猛然下跪，以头触地的声响，还是让他早已建立稳固起来的决定瞬间坍塌。
第二日，康熙亲自去请示了太皇太后，孝庄即刻恩准凝楚归宁五日，略尽孝心。
回到离开已久的家，凝楚没有心情与众人寒暄，刚到索府便免去了众人的请安行礼，进了大门便直奔索尼卧房去。虽然凝楚此次离宫走的匆忙，宫内和索府内都没有做过多的准备，好在是经太皇太后特准，朝廷众人也都心知肚明索尼行将就木，索府上下早已忙乱不堪，因此大家也都睁一眼闭一眼，没有人去寻凝楚不尊礼法的麻烦。
走进索府正房，东厢便是索尼日常坐卧之处。刚进了门，浓浓的一股药味便侵袭入鼻，熏得凝楚眼泪又扑簌簌的往下掉。
推门进了内室，凝楚却不敢走上前，遥遥望见玛法躺在床上，正昏昏睡去。如今的玛法，被褥盖在身上，却只是小小隆起一点儿，瘦弱到似乎看不到他的存在。在内室伺候没有去大门迎接凝楚的索尼夫人疾步走上前来，伸手便搂住了凝楚。
“玛嬷……”凝楚环住祖母，小声唤道。
“乖儿……我的乖儿……终于回来了……”老太太泣不成声。想当初，便是自己带这个最疼爱的小孙女进了皇宫，在重华宫见到女儿在皇宫生活的凄惨模样，而后来自己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孩子进了最不愿进的地方却无能为力，当时老太太的伤心绝望，便是凝楚母亲，也难以相比。如今看到入宫两年的孩子完好无损的站到了自己面前，丈夫病重的悲伤似乎冲减了许多。
“咳，咳咳……”
“玛法！”正与祖母相拥，凝楚听到床上传来几声微弱的咳喘声，立时便跑到床边。
“玛法，您醒了……都怪楚儿，不该这时候进屋！”凝楚跪在脚踏上，拉起祖父的手，触摸到瘦骨嶙峋的指节，凝楚的眼泪止不住又掉了下来。
“呵……傻丫头……”索尼轻轻发出一声微笑：“你能回来，玛法真高兴啊……”
看着眼前的孙女儿似乎比以前长大了，举手投足间投射出一股端庄和成熟，索尼从心内感到高兴。当日把凝楚送进皇宫，以此才能让皇室信了自己赫舍里家始终与皇室站在一起的决心，其实也是不得已之举，当日自己和妻子十分担心凝楚过的不好，怕是害了女儿不够还会害了孙女，不过如今凝楚竟能在自己病重时讨得恩典回家探视，看来这孩子在宫中应是做的不错。
在屋内稍坐了一下，见索尼气息虚弱，精神不济，凝楚便不敢多呆，看着玛法睡下，便从内室出来，重又与等候在外的父母亲人行了家礼，互相问好。因凝楚不愿住正屋打扰索尼休息，便与小妹凝雨一起住回了画音阁。
这画音阁原是自己未出阁前所居住的院子，院落虽小，但玲珑精致，一泉活水穿墙而入，在阁楼前积成一弯小潭，潭边还长着凝楚小时种过的树木花草和几尾翠竹。凝楚出嫁后，便将这小院子留给了长大了些的凝雨居住。
“姐姐，你走后，妹妹什么都没有动过。这花儿草儿，还是姐姐喜欢的那种。”几年未见，凝雨长高了，长漂亮了，话语间却对凝楚有了些许敬畏，再不似小时那么随意。
凝楚笑笑，缓缓摇头道：“姐姐说过，这画音阁，往后你便是主人了呢，妹妹想要怎样，便怎样布置安排，不用顾忌我的意思。”
“姐姐喜欢什么，小雨便想要什么。”凝雨看着姐姐，坚定地说道。
从小，凝雨便跟在姐姐身边，母亲常常忙碌又有了小弟，总是长自己几岁的姐姐带着自己玩儿，给自己讲故事，做事也多由凝楚教导，晚上害怕时，她还常常跑来由姐姐抱着睡。因此凝雨从小就打定了主意，自己便是要与姐姐一样，做那等美丽善良的女子。
“傻丫头，若是姐姐有天不想活了，难道你也想要去死不成？”凝楚好笑的看着小雨，虽然几年未见，这丫头的傻气和对自己的依恋，倒是未减分毫：“以后啊，你要走自己的路，有自己的日子，你可以任意的做自己愿做的，不要受他人束缚，懂么……”
徐徐道出自己的关心，凝楚拉着妹妹缓缓走进屋内，她想要告诉妹妹的是，能做自己愿做的，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这一生她已经如此，妹妹如果可以随意挥洒人生，那将是多么快意的一件事情。
“小雨愿做的，就是还能跟姐姐在一起。大姐，小雨长大了，进宫陪你好不？”凝雨仰起头，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执着。
“你……”凝楚没想到小妹会有这种心思，一时间分不清这话是真心还是玩笑。
“姐姐，妹妹进宫，就是想要陪着姐姐呢！”小雨看到姐姐惊讶的神情，有些惴惴，急忙揽住凝楚的手臂解释道。
“仅此而已？”凝楚缓过神儿来，不信的追问一句。
“当然，那要不还有什么？”小雨看凝楚面色稍稍缓和，咧嘴笑道：“姐姐在哪里，小雨就想去哪里。小雨知道，姐姐以前伤心不愿进宫，是因为进了宫就见不到自己家人了，那小雨就进宫去陪姐姐，让姐姐高高兴兴的好不？”
“傻丫头，姐姐哪会让你再进皇宫啊……”凝楚听了妹妹的话，感动溢满心头，摸着妹妹梳的发辫，缓缓摇头：“姐姐当日不愿进宫，一来是见不着自己家人，二来却是因为从小我就志不在此。如今皇宫里有我一个就够了，有我在，姐姐断不会让自己的妹妹们再入皇宫的。”
“志不在此？那姐姐究竟喜欢什么？”小雨皱眉，她一直以为姐姐只是单纯因恋家而不开心。
“喜欢——”凝楚指着窗外的天空：“喜欢天啊，喜欢广阔到一望无垠的天，喜欢一眼都望不到头的景色。”
说毕，凝楚半蹲下身捏着妹妹粉嘟嘟的脸颊，“呵呵”一笑，继而又道：“若是妹妹真想对姐姐好，那就去实现你自己心中所想的愿望，只要你能够真的开心，那姐姐便开心满足。”
凝雨若有所思的瞧着姐姐刚刚指过的窗外，垂下双眸。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索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