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鸦瞳

4、Chapter 4

　　“谢然呢，先前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耽误了学习进度。现在加入咱们这个集体，大家要互帮互助……”
　　老钱罗里吧嗦的说服法刚开个头，便被鹿茸打断了。

　　“老师，你让我帮他学习？”
　　语气里带着一股惰劲和费解，逗得班里又笑起来。

　　都知道鹿茸严重偏科，听老钱这意思，新同学还是筑基阶段，找鹿茸辅导确实不合适。

　　老钱自知出了漏洞，面色不改，嘴上找补：“从擅长的地方帮嘛。”

　　总而言之，他就这么强势敲定了鹿茸带领新同学熟悉校园的章程。
　　仿佛怕对方不买账，安排完就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鹿茸一言难尽地看着谢然，边擤鼻涕边小声问：“昨天……他们动你了？”
　　尾音带着浓重的钝感，让人一下就回忆起来雨中悠哉骑摩托的样子。

　　谢然也没睡几小时，通身自带疲惫，拉开椅子坐下就垂着眸侧过脑袋答：“是啊，好几个一起上的。”

　　鹿茸不大信：“打哪了？”
　　谢然右侧眉梢扬了扬，张口不打草稿：“暗处，没打脸。”

　　鹿茸盯着这人棒球衫下露出的一截腕骨，骨骼很有棱角，肉却很少，肤色在冷光灯下还透着青白，昨天或许真是吃了苦头。
　　她不好意思地吸溜着鼻子：“你这不能怪我……”
　　谢然淡淡：“怎么会，是我不好，今后还要靠同桌多关照。”

　　瞧这话说得多客气，多给面儿，情商可以，眼光也不错嘛，还知道抱大腿。
　　鹿茸琢磨着心里的小九九，却没正面应下谢然。

　　按照老钱的计划，下了早自习，听完周一的例行训话，鹿茸就该带着新同学认认路，吃早餐，领个新书校服什么的，直接上课。
　　多完美。

　　鹿茸也确实照办了。
　　例会一散场，这姑娘就打着哈欠，用胳膊肘戳了戳谢然：“跟好了，别走丢。”
　　谢然还挺配合，落后半步的距离，也不吭声，鹿茸走哪跟到哪。

　　这俩人有约莫十五公分的身高差，俊男靓女的视觉冲击乍一瞧，给人有种很登对的感觉。但鹿茸这张虞高人尽皆知的脸一出场，什么齁甜的氛围感都没了，只剩下大佬和她的保镖既视感。

　　这档口，鹿姓大佬饥饿感初现端倪，肚子发出“咕咕”的信号声。
　　谢然因为离得近，听得很清楚，不自觉弯起了唇角。

　　鹿茸毫无察觉，故作淡定地一脸拽相道：“走，先带你见识见识虞城一高真正的战场。”
　　话落，往食堂冲的脚步都加快了。

　　这个时间点，通往食堂的求学路上满是人，到了拥堵的地方，就是想加快速度，也找不出一丝空隙来。
　　鹿茸饿的有些烦躁，就听见背后谢然叫了她一声。

　　她回头，谢然的手背攥着已经举到她面前。鹿茸下意识伸出手心，一颗薄荷糖轻轻落下。

　　谢然没说话，眼神示意一番。
　　鹿茸挺不客气，顺着牙齿把糖果扒拉进嘴，糖纸则被揣进兜里。

　　薄荷的清凉骤然间占据口腔内，沁爽，又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甜。

　　鹿茸扭着脖子道：“谢了。好习惯。”
　　谢然笑笑：“低血糖必备。”
　　俩人都没有再说什么，那半步的距离却莫名被填补上来。等挪到食堂入口，肩并肩的状态正好就被周子睿几人撞上了。

　　周子睿是隔壁九班的。
　　除了走班和早餐，就只能靠着火箭队这俩打探鹿茸的消息，今天难得碰到，一看女神身边跟着个帅哥，再一看还是昨天见过的，脸都黑了。

　　他故意插到两人中间，舔了舔嘴角征求意见道：“阿茸，今早想吃什么？”
　　“来一屉水煎包吧。”鹿茸说完想起老钱的嘱咐，越过这碍事的人形障碍问山那头：“你吃什么？”
　　谢然有几年没吃过食堂，便客随主便：“跟你一样。”
　　“哦那来两笼……”

　　这头开得，像是泄了闸。中间那位被忽视的一脸不爽道：“我也要吃水煎包！”
　　鹿茸莫名其妙：“你吃呗，没人不让你吃！”

　　“我不，那我也要吃水煎包。”
　　“我也要！我要吃两笼。”
　　“那我要三笼！”
　　没人懂周子睿的憋屈，这里只有一帮憨憨。看破一切的蓝毛何其正只觉得场面修罗又麻烦，选择闭嘴等饭。

　　鹿茸好嫌弃地打量着一群人：“水煎包跟你们有仇啊？”随即做了个“滚”的手势，“不去排队等着我给你们现场包啊？”

　　红毛闲不住，很快就灵活地越过人群挤进了包子窗口。
　　他嗓门儿还特别响亮，一声“师傅，二十三笼水煎包”中气十足，满含骄傲，直接把人丢到姥姥家。

　　鹿茸一行人已经落座，听到这一嗓子也是无语，只想当场土遁消失。
　　余光扫到谢然，人如青松，姿态舒展，挺直的脊背配上淡然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你倒是挺坐得住。”
　　谢然先是一怔，眼神与鹿茸交汇，笑了笑：“毕竟我面生，也不归你管。”

　　周子睿听这两人交流就哪哪都不爽，嘲讽道：“想让她管，这辈子都别想。”
　　鹿茸觉得这人又犯二了：“你今天吃炸药了？”
　　“那我也先炸不守规矩的人。”
　　这是讽刺谢然没有按照他们说好的，招惹了鹿茸。
　　谢然挑眉，不打算解释。

　　鹿茸联想到昨天那出，连猜带蒙：“为昨天那事结梁子了？你也是，挨揍的是人家，人都没介意，你还记上仇了？”

　　周子睿越听越糊涂：“……等等，挨什么揍结什么梁子？我没动他。”
　　鹿茸见识过他对谢然的敌意，哪里还信这种说辞。

　　周子睿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用眼神光杀谢然一万次。谢然对此耸耸肩，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没辙。

　　红毛很快端着包子屉往这边奔来，二十三笼是个大工程，他一次也搬不完，所幸蓝毛叹气搭了把手。

　　周子睿借着分包子的功夫冷静下来，大约也是明白这个谢然就是他打听到的转学生，暗骂自己昨天怎么就没反应过来。

　　这人不死心：“你们俩怎么走一块了？”

　　小红毛连忙举手，嘴里包子都没完整吞下去：“睿哥，我知道我知道！老钱安排这小子跟爷爷同桌，让顺手照顾一下。”
　　周子睿烦躁地抚了把寸头：“那你没点眼色啊，不说帮你爷……阿茸把这包袱解决了。”

　　红毛好委屈地看向鹿茸：“那我就……”
　　鹿茸趁他们叭叭的时候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摆摆手，问谢然：“好了没？教材和校服得去操场后面那栋楼。”

　　谢然也挺神奇，吃相优雅，速度还不落下，几乎在鹿茸起身的同时就放下了餐具。
　　“好了，走吧。”

　　周子睿急了，囫囵两口想跟上，鹿茸拽着谢然已经逃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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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脱了奇怪的修罗场气氛，鹿茸舒了口气，带谢然走小路穿过铁丝网，进了操场后面的器材楼。

　　管库存的是个大爷，打量着鹿茸道：“我认识你，你老有名了！”
　　鹿茸禁不住浮起昙花一现的笑容：“不是我，他，新生，领一套高二教材跟校服。”

　　大爷这才“哦哦”点头，捞起桌上的老花镜，对着谢然递过来的材料一一核对。半晌，他站起身，从裤腰上慢慢悠悠取下库房钥匙，招呼两人跟上。

　　虞高的校服有四套。夏秋冬各一套，再加一身体育专用的运动服，光是这些堆在一处就已经够谢然喝一壶的。

　　大爷还挺好心，找了个纸箱给他装起来，又开始往上叠教材。节奏十分悠哉。
　　谢然看了眼手机，还有五分钟第一节课开始。

　　他看向鹿茸：“你先回教室吧，我弄完自己过去。”
　　鹿茸扬眉：“认识路吗？”
　　谢然点点头，示意没问题。

　　鹿茸走出门，又折返回来，掏出手机解锁：“你微信？”
　　谢然眉心微动：“怕我迷路？”
　　鹿茸翻个白眼，将手机转面给谢然：“东西多，搬不了我叫个人帮你。”
　　“……”

　　谢然不清楚自己在鹿茸心里到底是怎么一副柔弱形象，无奈一笑，还是照着她的意思扫了码。

　　鹿茸的微信名很快跳出来，单名一个“角”字。
　　头像也很直白，月下鹿角。

　　谢然点了申请的同时，鹿茸已经懒散挥手走出库房。
　　回到教室正好踩着上课点，她忘记通过了谢然的好友验证，把手机扔进抽屉兜里。

　　这节是数学课。
　　对鹿茸来说，数学里每一个符号都是梦幻般的存在。代课的老师姓高名光华，是个四十多岁的眼镜男。为了称呼方便，十班都喊他“高数”。

　　高数平常不苟言笑，但一上黑板讲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容光焕发，口若悬河，唾沫星子喷得第一排直接洗了个澡。

　　正享受着高级淋浴的过程中，谢然站在后门口扣了扣门框。
　　门是开着的。
　　高数一脸被打断的不悦，但看谢然怀中抱着满满一箱书，想到老钱打过招呼，这应该就是转学生了。

　　高数敷衍地挥挥手，继续自己慷慨激昂，谢然悄悄从后门回到自己座位。他从一堆书里翻出数学课本，瞥一眼板书，信手掀开一页摊在桌面上。

　　鹿茸从昏昏沉沉中拔出头，问谢然：“都搬完了？”

　　谢然点头，眼神转移到她桌上：“你拿的什么书？”
　　鹿茸垂眸看一眼，回：“英语。”
　　谢然：“……”
　　又不是你问我答环节，你骄傲个什么劲。

　　前面的红毛早就按耐不住了。
　　整个早餐休息时间，他和蓝毛都被周子睿洗脑灌输“防火防盗防谢然”的思想方针，这时候听到两人讲小话，他必须替睿哥制止。

　　红毛向后靠着，用气音插话：“哎，新来的。”
　　谢然好笑地应了一声。
　　“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耽误了学业啊？是不是……留级了才跑来我们这？”

　　谢然有些明白这人是冲着什么来的了，他若有所思看一眼鹿茸，才回到：“没留级，因为游戏。”

　　好家伙。
　　没看出来啊。
　　红毛直接叹道：“藏的够深啊，你还是个网瘾少年！”

　　谢然觉得这说法也不算错，便默认下来。

　　鹿茸压根儿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笑得像公鸡打鸣，似乎脑补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高数已经忍了半天，最后实在受不了鹿茸压抑不住的笑声，扔了个粉笔头过来。
　　这玩意儿是冲着鹿茸呈抛物线砸过来的，临到眼前，却被谢然伸手捞在掌心。

　　高数冷笑：“这么爱出头，那就你吧，上黑板做题。”

　　谢然倒是不怯场，淡然上台，就着手中这半截粉笔头，洋洋洒洒在黑板上写下解题方法。
　　这道题有些难度，涉及到了一个新知识点的延伸，以及思路的变通。高数很显然就是在为难谢然，想搓搓他的锐气，然而看这小子笔下生风，答得顺畅又巧妙时，高数还是呆了。

　　这他妈用的是奥数解法啊。

　　高数推了推眼镜，严肃问道：“你学过奥数？”
　　“小一开始，没有断过。”

　　高数的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对着谢然的解法不住点头。

　　教室最后，前脚还笑得开心的红毛跟鹿茸惊呆了。
　　还是红毛先回过神来。
　　“窝草。”
　　“爷爷，人家原来是网瘾天才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