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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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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吗?恨吗?
有的吧。
但其实更深的是不舍,不甘。
怎么就会到了如此地步呢?
“咳咳咳……”
“噗!”
到底没能忍住,他的一嘴鲜血喷洒沾染到了皇后、太子的锦衣上。画蛇添足般,格格不入。
可是没人顾得到这些。
“父王!”姜尧君有一瞬间的慌乱,可他很快镇定住,准备立马去叫来太医。
但,不出意外,被制止了。
姜皇后小呼一声,颤抖着手拿出锦帕为姜许抹去嘴角残留的红黑污渍,出乎预料地沉静很多。
一旁的倪国师撇过头,没有过多关注国君,反而安静地从自己袖中抽出来一把剑,一个包裹了参差不齐整鲜红色丝条的煞物。
它的甫一出现,众人只觉一股寒凉阴煞卷扫而过,有像被什么锁定住般,内心油然生出一股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慌惧,整个因为国君突如其来的身体变故而引发的躁动立马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城楼下也厌烦了叙旧吧,开始喧嚣呲闹,他们隔离地太远,并没有受到太多‘不安’因素的影响,所以两下对比很是明显。
“国师,你……”姜许率先回过神来,安抚众人。
很快,他以为‘他’只是打算提前计划才做出了如此行动。没有过多询问思考,扭头叫了儿子。
“尧君”
“父王”
姜尧君抓着他的手臂。
“去国师跟前吧。”姜许下着命令,推掉儿子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带上了很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姜皇后强忍住泪水,没有开口,她怕一张嘴就会呜咽哽杂,泣不成声。她没有再看向儿子,只是倚住身旁的男人微微颤抖。
这一去,恐怕即将永别了。
她的孩子呀……
气氛明显不对,姜尧君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没有听从任何的命令,依旧僵持不动,俨然一尊少年雕塑。稚嫩却又顽强屹立。
而姜许却仿佛早有预料,对于姜尧君的不配合他只作不见,他抽出手按住胸口,对向国师,点了点头。
一方被无视个彻底的人们狂躁下准备继续施加暴乱了。
不被关注,下方的姜良又气怒交加中也没了耐心,嗤哼冷笑一声,高高举起右手,直直朝向正对城门口的方向,恍惚等待他一手挥下,身后的百万雄师便会突破城墙践踏血尸残忍直入,绞杀那胆敢跟他对抗的一切存在。
孤立无援损耗惨重,加之又被背叛,种种因素堆聚,姜许深知早已无力回天,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抱着以必死的决心与他的姜国——共存亡。
剩下的那些无辜‘参与者’们,他期望,他给他们做的选择会是正确的。至少不必同他一起与王国陪葬,徒增血腥凄离。
此时此刻,他能做到的止损也就只剩这个了。
反正以他对太妃的了解,对姜良又的大致作风……
姜许的思绪有些发散。但也没达到对于周遭事物什么都不关注的程度,可他到底也只是个人类呐,做不到面面俱全,所有的关注大都放在对峙的另一方上,而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倪国师分外不和谐地行动了起来。
第一个发现他有不对劲的是姜尧君。
因为他不知道父王跟国师之间的默契计算是什么,但照此情境推测下来,他不得不接受现实,绝对跟他的现在及以后有密切关联。
可是,不,那不是他想接受的。
姜尧君才不想做那个临阵退缩的逃兵,他的意愿是与他们在一起,或坚守,或颓败,或誓死存亡。
这些心意,他会让所有人看到的。
所以,姜国君的呼唤只会教他警惕心剧烈,不得不防备地窥视国师的一举一动。
他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让他发现了。
但现实,却又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锋利的宝剑被人抽出把握住,整个剑身尽显利芒,隐隐毕露的冷光更是替它对外增加了无尽的压迫。满满的存在感,绝不容人小觑。
看着普普通通的样式,可单单能做到这样的威慑,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极致?
只是让人不解的是,除了剑刃和那个分外不搭合的剑鞘之外,剑格之上的另一边,完全被丝条缠绕,甚为怪异。
每当剑尖朝下时,繁多的岔头会一同下坠,整合成为一个密密的包围圈,把大半个的剑身完全遮掩掉,而比划或出剑时,它们更是肆无忌惮地飘荡地无处不在,特令独行到令人发指。
而就是这个拼凑一般让人费解的物品,是他姜国的宝物,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珍品。
姜尧君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它,以前根本就没有机会,而他的父王也绝不准许他接近。
有传说它是姜国的一位祖先无意中得到甚至重新打造过的,没有确切的明了记载,唯独一代传一代的邪性是被严辞交接过的。旁人只知它作为宝物,却不了解它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一回,姜尧君算是见识到了。他亲眼见证了它的诡异。
纷飞的丝条有一束竟然似活物般逆流而上,宛如长蛇,缠绕攀扯上了倪国师的半个小臂。然而他像没知觉一样,瞥都没瞥过去一眼。
有可能是没察觉到?
不,应该不是的吧。
姜尧君觉得自己必须立马警醒……
还不待他怎样,突然,变故又丛生,倪国师面无表情地淡淡看向了他。
视线在空中交汇,姜尧君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只能急声求问:“父王!国师他……”
瞬息之间的事,“朕,愿降”却已然脱口而出,“不过”的后续没待姜许说尽就被生生打断了。
原本他就做好了殉国的决定,姜尧君也被他托付给了国师,只等他一死,国师便会带着他儿远遁他方。如此安排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他仅有的小心思,希望能威慑一些姜良又一方,让他们能有后顾之忧,不好赶尽杀绝。
姜许被迫停顿住后,下方的姜良又不耐烦地挑了挑眉头,料出对方再不能闹出什么逆风翻盘的事故,又有些释然了。
曾经的高高在上沦落为低声下气,这让他很畅快,根本不在乎他多耽误的一时半会儿,不外乎多喘息几次罢了。而已嘛。
就是这时,倪国师的异样也悉数显现在了更多他人的眼中。
“唔,国…师?”
“他,他,他,看他的眼睛”
“变黑了?他……”
“妖…”
“住口!”姜许呵斥住周遭的一切猜测。
“国师?”他不确定地轻叫道。
姜尧君抿紧嘴唇,不安地挪动脚步用身体挡了挡双亲。
倪国师漆黑一片的双瞳平缓地挪动了位置,转移到姜许的身上。此时的他,整个人连带着浑身的气息都透露着很不对劲儿。
不安的情绪在所有人的心中扎根,蔓延。
“嗬,嗬,是你”倪国师嘴角未动,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自动发出来的,沙哑模糊,分外刺耳。
姜尧君握紧了从袖袋中掏出的短刃,跟众人一同严阵以待。
果不其然,变得让人感觉异常生疏的国师行动了,一个呼吸不到的功夫,连人带剑整个对准姜许挥刺过去。
夹杂着仇恨的厉喝声狠道:“死!”
距离太近,纵然已经有侍从戒备阻挡,但还是没能拦下他。
无不可摧的利剑在他手中更加如虎添翼,兵剑折断,倒下,重复。半步两人,十步半百,立马就杀到了跟前。
“保护国君!”
姜尧君被推搡跟着一路后退。
城上在‘热闹’,城下围观。
情况不明,但不妨碍他们观看一场自相残杀的戏剧。
“哈哈哈哈,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的闹剧”
“姜许啊姜许,你治下的姜国还真是为多数人不喜呐,不然,你都这样了,竟然还有人背后捅刀子,真是想让你不得好死啊!”
姜良又饶有兴趣地嘲弄道。
顾不得其他,剑尖已经追逐到眼前,姜尧君毅然对住沾满血渍的方向格挡过去。
他被推开了。
怒瞪中眼睛睁得更大,一股酸涩从心间翻涌而出,直上脑腔。
“父王!”姜尧君凄厉喊道。
姜许再次遭受大创,嘴中鲜血不断,悉数浇灌到剑身上,覆盖掉了为守护他而牺牲的姜国将士的热血。
“你不是国师!”他确定道。
“你是谁?为什么会占据国师的身体。”
他赤手空拳用血肉把握住锋刃,纵是两手血肉模糊也毫不在意,倪国师一时竟没能回过神来往回抽。
“姜许,你怎么样?”姜皇后半弯着身子,手脚无措地不知道该围堵住哪处是好。
“嗬嗬,你问我吗?”
“是我呀”
“不过一会儿时间,这么快就忘掉了?”邪肆的语调,刺耳又令人不喜。
“是你!”姜许目眦欲裂。他想他知道他是谁了。
但如若所料不错,他应该早就成为剑下亡魂了才是,怎么会?怎么会……
他闭了闭眼睛,重新看向手中隶属于姜国王室的宝剑。
怎么不可能呢?但凡沾上它,是真的不能用常识去贸然决断。
姜许有些泄气。
“父王,剑柄处的丝条。”
姜尧君被拦下,不能上前,他只能叫道,希望那会是个突破口能唤醒国师救下父亲。
“姜良又!期盼你会成为一个好的国君,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啊——”
“噗嗤”
利刃整个镶嵌而过,姜许抓住了丝条,趁着疼痛间的片刻清醒狠狠拽住扎入小臂中的开头往外拉拔,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倪方仁!”拼尽了最后的力气,他叫他。
姜皇后没来得及阻止,扑人的动作让她摔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夫君自残的行为。
“不——”
姜尧君也咬紧牙关,无声愤恨自己。他趁着众人震惊,携带短剑冲出包围圈,奔向自己的父亲。
“不——,你别想……”这是从倪国师嘴里传出的惊恐。
姜尧君大致猜测的不错,要想真正的倪国师清醒,连接到他身体的丝条必须要解决掉。正是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更加不愿意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