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徐图报深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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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唐平原公主李檍于朱梁开平元年阴历五月中旬（西元907年阳历六月下旬）进入郢王府为姬妾，却直到阴历九月下旬（阳历十一月上旬）才初见郢王朱友珪的正妃张贞娘。原来，因为朱友珪的生日在阴历九月三十日，所以张贞娘在被强留于皇宫数月后，总算能够以此为由，跪求皇上放贞娘回家一趟，为友珪庆生。
虚岁二十三的朱友珪生日的阴历日期只比李檍晚一天，颇令李檍暗自讶异：竟有如此巧合！但她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她一点也不想让朱友珪夫妇知晓她的生日。尽管这是她虚岁二十的大生日，她却毫无心情庆祝，满脑子只在盘算要如何谋刺朱温，以报国仇家恨！
就在李檍虚岁将满二十的前夕，张贞娘回到了郢王府。由于张贞娘早已风闻皇帝把前唐平原公主赐给了郢王，愛夫心切的张贞娘难免担心自己不在家时，万一被新人夺宠，而急着要见一见这位前朝公主。恰好李檍也很想一睹张贞娘的芳容。两人在花厅见面时，竟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触！
李檍刚跨进花厅，第一眼望见端坐于上座的张贞娘，就懂了为何朱友珪口口声声不忘贞娘带来的安慰与鼓励！张贞娘的桃子脸长得特别甜，粉嫩的双颊宛如水蜜桃一般令人想咬一口。可想而知，自叹命苦的朱友珪必然最需要这种甜味！何况，张贞娘一双类似猫眼的大眼睛总像无辜的小猫在撒娇似的，流露着额外女性化的妩媚...
正在李檍对张贞娘顿生“我见犹怜”的好感之时，张贞娘眼看李檍个子似乎跟自己差不多，或许比自己稍微高一丁点，而李檍身材瘦削、容貌平凡，可绝对比不上体态丰不垂腴而长相可称美女的自己！张贞娘如此暗忖着，不由得鬆了一口气。
“公主请坐！”张贞娘以手势比向旁边小茶几相隔的另一个上座，彬彬有礼说道。她的声音也很甜，而且甜得细腻，即使对同性讲话，也免不了略带嗲声嗲气。
“王妃太客气了！”李檍谦逊回道：“檍儿已经不再是公主了，不好意思跟王妃平起平坐。”
“前朝公主也仍有一份尊贵，作妾实在是委屈了。”张贞娘诚恳说道：“如果公主不嫌弃，据我所知，我比公主虚长一岁，那就请公主叫我贞姐吧！”
“哦？若要我叫你贞姐，那你可得叫我檍妹才行。”李檍故作风趣回道。
“噢，檍妹妹！”张贞娘稍显赧然应道：“直呼公主的芳名，感觉好像僭越了呢！”
“别这么说！”李檍肃然回道：“过去的尊荣都过去了，提起来只是徒增感伤。”
“那真对不起！”生性善解人意的张贞娘连忙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我明白！”李檍点头回道，接着一边坐上了另一个上座，一边由衷赞道：“我看得出来，你很会为别人着想，真是秀外慧中！难怪，你不在家这些日子，郢王只顾着思念你，从没碰过任何姬妾。”
“什么？”张贞娘讶然问道：“怎么会呢？我离家好几个月了呀！王爷那是何必呢？”
张贞娘言若有憾，而心实喜之，李檍当然听得出来，也由此判断：张贞娘这么在意朱友珪，可见对朱友珪是一片真心，正如朱友珪对她一样。偏偏，寡廉鲜耻的朱温硬要霸占儿媳，拆散这一对佳偶！那么，要利用他们夫妻俩压在心头的怨恨来对付朱温，应当很容易...
李檍打定了主意要笼络张贞娘，以谋害朱温，就刻意用夸张的腔调描述道：“贞姐，你不知道，王爷天天想你，想得经常吃不下饭呢！打从我见他第一面，就晓得他对你有多么痴情了。坦白说，我刚进郢王府那一夜，根本没见到王爷。第二天他才找我去谈话，清清楚楚告诉我，他太想你了，因此提不起兴致去找姬妾过夜。后来，我又时常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说王爷每晚都睡在书房的躺椅上...”
“他太自苦了！”张贞娘听得十分心疼，深深叹息道：“难怪，我一回来，就注意到他瘦了！”
“王爷那都是为情所苦、为情憔悴啊！”李檍做出了感性的腔调评论道：“像郢王爷那样专一的情种，可真是举世罕见哪！我还没听说过第二个呢！”
任何妻子听人称赞她的丈夫专情，都会高兴又得意，张贞娘自然也不例外。她窃喜之餘，忍不住附和道：“王爷他的确是个难得的好男人！说出去可能都没人相信，我刚嫁给他那一年，他常常主动表示，他只要我一个就够了，一辈子都不要纳妾呦！只是后来我连续流产两次，那时候还是梁王的家翁听说了，就一定要赐姬妾给他，他才不得不收。然后，他对那几个姬妾冷淡得让我都过意不去了。每次都是我在经期劝他去找姬妾侍寝，他才去。大概就是他去找姬妾的次数太少了，她们都没人怀孕，以致到今天，他膝下犹虚。说来，还真让我有点愧疚啊！”
“贞姐别想太多了！王爷与贞姐都还年轻，不用急着生孩子嘛！”李檍开解道，却接着装模作样惋叹道：“只可惜，王爷与贞姐这般恩爱，却不得长相厮守，简直像是牛郎织女呀！”
此言触到了张贞娘内心的痛处，使得她热泪盈眶，含泪叹道：“可不是！其实，即使你没说，我也知道他想我，而我，也好想他！我在皇宫大内，身不由己，日日夜夜，都在惦念他。若不是为了要再见得到他，我真宁可一了百了，省得零零碎碎忍受那些羞辱———”她说着，脑海中不免浮现朱温宽衣时那付恶心的糟老头模样，而委屈得哽咽住了。
李檍趁着张贞娘满腔怨怼，立刻压低了声音，提议道：“贞姐与王爷总不能一直这样聚少离多，得想个办法才行。”
“想什么办法？”张贞娘尽管正在发泄情绪，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而忽然起了戒心，质疑道：“你要帮我们想办法，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怪贞姐这么问，这世上大概没人会要做对自己毫无好处的事。”李檍坦然答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我很想离开郢王府，因为郢王整颗心都在贞姐身上，所以，我待在郢王府并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另觅良缘。问题是，我怎能请求郢王放我走？既然我是御赐的姬妾，郢王必定不敢私自放我出府。”
“这话是没错！你的意思是———？”张贞娘转了转清亮圆润的黑眼珠，狐疑问道。
李檍看了看周遭，整个花厅内并无旁人，送茶的丫鬟早已退出去了。不过，为了提防隔墙有耳，李檍转身，再倾斜上身，越过两人相隔的小茶几上空，把薄薄的嘴唇凑到张贞娘耳畔，低语道：“贞姐与我的问题，都来自于同一个原因，就是郢王无法当家作主。一旦郢王得掌大权，这两个问题即可一并解决了。”
张贞娘闻言震惊！目瞪口呆之际，她的一双柔媚大眼睛不由得睁得更圆，红润小嘴也张成了圆形。等她渐渐回过神来，她才喃喃回道：“你，胆子好大！我，想都不敢想———”
“若是贞姐不敢，那只有算了。”李檍佯装无所谓，苦笑道：“没影子的事，贞姐还不至于去告我一状吧！”
“那当然不会！”张贞娘连忙表态，郑重以耳语回道：“你为自己打算，并没有错。再说，你也是为我好。只不过，我怕，王爷多半也没那个胆量。那风险未免太大了！即使如愿以偿，也要担负千秋骂名呀！”
李檍听出了张贞娘的心思实际上有点活动，就打铁趁热，再度贴近张贞娘耳畔，小声说道：“那值不值得冒险，都在贞姐一念之间。不知贞姐有没有读过前朝玄武门的故事？前朝高祖是我的祖先。某一天他在宫苑的湖上泛舟，下船的时候就失去实权了。郢王有前朝的例子可依循。太宗皇帝乃是后世公认的明君，尊奉父皇为太上皇，丝毫无损于他的千古令名。”
张贞娘听李檍举出了成功的实例，未免越发为之所动。然而，她生性较为胆小，仍没有勇气下决断，就迟疑说道：“要做到那一步，恐怕很难吧！”
“那自然要选对时机，才有可能达成目标。”李檍悄声沉稳回道：“贞姐下个月再进宫，最好就要开始留心观察，随时向郢王通风报信。贞姐不妨跟郢王共同设计一些暗语，这样，万一有人偷看贞姐写给郢王的信，也不会带来任何麻烦。”
“啊！”张贞娘惊叹：“你想得真周到！”
李檍只报以淡淡一笑，就转移话题，故作不经意问道：“对了，前些日子贞姐在皇宫中，有没有听到什么比较特别的消息？例如外地的战况，或者京城内朝廷人事的变动？”
“嗯！这些我本来都没有太注意，让我想一想。”张贞娘沉吟了片刻，才答道：“噢，想起来了！在朝廷人事方面，皇上最近册封了一位左卫大将军，还亲自拿了乌银带、官袍、笏板、名马去赏赐他，显然对他相当重视。”
“哦？”李檍追问：“那位将军是凭什么备受优待呢？他叫什么名字？”
“他好像姓孙。”张贞娘回想了一下，才脱口答道：“对！他是姓孙，全名叫孙德昭。”
刹时之间，李檍如遭雷击，当场差点被震昏了过去！她晕眩的脑海波涛起伏，不停反复廻响着孙德昭雄浑的嗓音：“我不在其位，将来，梁王就无法胁迫我作贰臣...”
好一个不作贰臣！孙德昭！你如今还敢说你在九曲池惨案之后马上辞职，是为了急流勇退、保全大唐忠臣的名节吗？李檍真恨不得对孙德昭放声嘶吼！然而，在张贞娘面前，李檍一个字也喊不出口，只是呆呆坐着，脸色变得铁青。
“檍妹妹，你怎么了？”张贞娘察觉了李檍的异状，关切问道。
“没什么！”李檍勉强忍着满怀伤痛，尽量镇定答道：“只是我突然有点头疼，可能需要回房去躺一躺。我得要告退了。”
“那，我叫个丫鬟过来扶你回房。”张贞娘柔声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李檍婉拒道，接着站起身来，显示给张贞娘看挺直的站姿。
张贞娘仍然有些不放心，也站了起来，一步步跟着李檍，送到花厅门口。李檍再三敦请贞姐留步，张贞娘才止步，目送李檍离去。
李檍单独走在廻廊上，恍恍惚惚，感觉自己像在梦游———为什么，这个恶梦总是不醒？
这一天正处于深秋的霜降时节之末。一阵狂风夹着枯黄落叶吹来，寒沁入骨，让李檍确切体会到了自己并非在做恶梦，而在经历比恶梦更冷酷的现实人生！不过，好强的李檍不肯向命运低头，反而更加坚定自许：迟早有一天，会能够假借朱友珪夫妇之手，除掉朱温，报仇雪恨！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徐图报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