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权臣篡大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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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唐天佑四年（西元907年）阴历二月开始，朝廷官员们纷纷上表奏请少年皇帝逊位，禅让于梁王朱全忠。朱全忠则惺惺作态，一次又一次假意推辞。禅位的戏码连续上演了两个月，朱全忠才过足了备受拥戴的瘾，选定于阴历四月的甲子日，亦即十八日（阳历六月一日），身披兖冕，荣登皇位，并改名为朱晃，取日光之意。不过，他这个新名字并不引人注意，一般人通常只记得唐僖宗赐给他的名字朱全忠，或他父亲给他取的原名朱温。
热閙的登基大典以及各种庆祝活动过后，朱温于阴历四月二十二日（阳历六月五日）宣布大赦天下，改元开平，国号大梁，定都汴州开封府，称为东都，另称唐朝东都洛阳为西都。唐京长安则从此不再为都城，改称大安府，置佑国军以驻守。
唐朝末代皇帝李柷接受降封为济阴王，迁往曹州（后世的山东省菏泽县），入住朱温亲信氏叔琮的宅第，由众多士兵严密看守。此行同往曹州的，还有李柷的弟弟与妹妹们。
原来，李柷的父皇李晔子女众多，除掉刚出生不久即在凤翔围城时期夭折的以外，在九位十岁以上的亲王魂断九曲池之后，李柷还有七个幼小的弟弟。此外，如果连假讬是何后所生的霓儿也算在内，李柷总共有十二名姐妹，其中只有两名是姐姐，十个妹妹则有一个在天佑三年（西元906年）阴历七月病故，尚存九名。
这九个妹妹都尚未及笄，也从未订婚，按常理可以跟着哥哥过活，朱温就命令属下把她们也都带到曹州去。不过，李柷央求单独将虚岁年仅四岁的小妹李霓留给二姐李檍照料，而朱温同意了。
至于李檍本身，她本来像大姐李樳一样嫁出去了，只因嫁的是朱温的对头李茂贞之子，才硬是被朱温强迫李茂贞送了回来。朱温对此事记忆犹新，未免为此煞费思量：这位前朝的平原公主该如何安置，才会让朝臣们公认她获得了朕的厚待？
既然，朱温已知李檍曾有过婚姻，难免认为不宜谕示她到曹州去依靠她弟弟，理当赐婚才对。只是该要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呢？
朱温首先考虑收纳李檍入后宫，但旋即想起了派驻洛阳的亲信们报告过，李檍曾在痛失母后那天大哭大吵大闹。朱温唯恐李檍明白她父母的真正死因，记着杀父杀母之仇，万一谋弑，防不胜防！想想倒不如把她许配给一名皇子，这样一来，仇恨隔了一层，只要小俩口看对了眼，尤其若是她怀上了孩子，就必然狠不下心去图谋不轨了。甚至，即使她还是存心要报复，年轻的皇子也比较容易对付她...
于是，朱温逐一斟酌他的儿子们哪个最适合李檍。朱温的长子朱友裕早卒。次子朱友文实为养子，本名康勤，但由于先天聪明、后天好学，深得朱温欢心。第三子朱友珪倒是朱温亲生，只不过他生母原为一名营妓，以致在兄弟之间颇受歧视。第四子朱友贞则是嫡长子，与李檍同年。其餘皇子年纪都比李檍小一些。
这三名可与李檍匹配的皇子皆已有妻室。无论李檍嫁给他们哪一个，都得做小。然而，前朝公主嫁作当朝皇子侧室的前例数见不鲜，譬如，隋炀帝杨广次女杨吉在大唐初建时，即成为秦王李世民的孺人，那就是广为人知的史实。因此，朱温相信，将李檍许给一名皇子为姬妾，不会引起朝野任何议论。
经过再三衡量，朱温最终决定把李檍赐给朱友珪，因为前朝公主毕竟仍有一份尊荣，多少有助于生母出身较低的朱友珪在兄弟们面前扬眉吐气。况且，朱温正在打朱友珪之妻张贞娘的主意，故而有心给朱友珪一名姬妾作为补偿。
数日后，李檍接获了朱温的圣旨，惊闻自己的归宿将是朱友珪的郢王府！她真宁愿一死，也不要委身于仇人之子！偏偏，霓儿年幼，一旦失去了名义上的二姐、实质上的生母，谁来养育她？怎能放心把她交给那个自顾不暇的济阴王？何况，大仇未报，哪能甘心离世？
念及复仇，李檍就决心暂且忍气吞声，嫁到郢王府去。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谋杀朱温，必得接近他身边才行，那么，住进他儿子家，岂不才有见得到他的机会？
李檍如此盘算定了，就安心预备带着霓儿嫁入郢王府。上轿当天，她一早起床穿衣时，特地从曾经带去孙将军府而用剩的麝香丸之中挑出了一颗，塞入肚脐，以利用麝香丸可达一个月经周期的药效，来避免万一怀上朱友珪的孩子。
稍后，在乘轿前往郢王府途中，李檍心想：郢王府姬妾应当不少，轮到侍寝的次数大概不会太多。要是能在朱友珪来同房的夜晚设法推讬，完全不必失身，即可把握朱温到郢王府来的时机行刺，那就太好了！即使在暗杀朱温之前，做不到一次也不给朱友珪，倒也不妨试试尽量减少次数...
在李檍初入郢王府的夜晚，李檍打算对朱友珪谎称月信来潮，不跟他圆房。然而，出乎李檍的意料之外，朱友珪这一晚根本没到她的卧房来！更令李檍不解的是，她也没见到朱友珪的正妃。
本来依照一般王府纳妾的仪式，姬妾进门必须首先拜见厅堂内并坐的王爷与正妃两人。李檍起初还曾为此反复琢磨：是否能够提出前朝公主的身份，请求他们让自己躬身即可，免除下跪？真想不到，进了郢王府的后门以后，王爷与正妃两人都没出现！郢王府的管家直接为李檍带路到了分配给她的套房。
直到次日下午，李檍才由一名丫鬟随侍到书房去见朱友珪。
朱友珪长得并不像朱温，恰似宋侃不像李茂贞，而且也和宋侃一样，五官秀气得颇为女性化。这竟然令李檍由于怀念宋侃，而对朱友珪当下滋生了几分对仇人之子不应有的好感...
李檍才走进来，朱友珪就从书桌前站了起来。他的个子大约有后世公制的一米七六，在全天下汉族男子之中可谓较高，不过在北方男子之中就只算中上。他的体型则属中等，不胖不瘦。
“平原公主请坐！”朱友珪比手势指向书房内一张红木椅子，彬彬有礼说道。
“你真客气！”李檍略带诧异回道。
“应该的。”朱友珪坦然说道：“平原公主是前朝公主，原本是金枝玉叶，如今却沦为郢王府的姬妾，实在太委屈了！”
李檍没料到朱友珪会如此直言，刹时之间不禁眼热，只是忍住了冲上来的泪水。
朱友珪见李檍不语，迳自接下去说道：“昨夜，我没去找公主，并非有意怠慢。我想对公主解释一下。”
刚好李檍也很想知道，他不寻常的作风原因何在，就点头应道：“请说！”
朱友珪等送茶的丫鬟退出去了，才亲手关上了书房的房门，回到李檍身边，坐到另一张红木椅子上，压低嗓音说道：“这些日子，我满心烦忧，多半不会有心情到公主那边去过夜。尚请公主见谅！”
李檍一听，真想说这是正中下怀啊！只不过，她当然不宜这么说出口，加上她也意欲得知朱友珪在烦恼什么，就温言软语问道：“王爷在为什么事情烦心呢？”
朱友珪欲言又止，稍显迟疑，才低声叹道：“唉！我的正妃，父皇将她召进宫去了。”
“哦？”李檍没听懂，傻乎乎问道：“召她进宫做什么？”
“侍奉汤药。”朱友珪闷声答道：“那本是为人儿媳者应尽之责。问题是，父皇并没有生病。”
“什么？”李檍脱口惊喊，目瞪口呆———天哪！朱温居然比自己原先想像中还要龌龊！
“我心中的憋屈，只能对你说，相信你不会讲出去。”朱友珪黯然倾诉道：“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还算什么男子汉呢？希望你能了解，这就是为什么，我暂时在男女方面提不起兴致。”
李檍点了点头，由衷对朱友珪产生了同情。
“这在一个青年男子身上，大概算是很罕见吧！”朱友珪自嘲道。
“别这么说！”李檍好声好气劝道：“我倒觉得，你对你的正妃很重情义，是个性情中人。”
“多谢公主不弃！”朱友珪满怀感激说道：“不瞒公主，我与我的正妃确实情深义重。她是我这辈子最知心的人。她晓得我小时候，母亲是父亲的外室，多年没跟父亲住在一起。到了母亲病逝以后，父亲才接我回家。从此，我就备受兄弟们的白眼！无论我多么努力读书习武，表现只有比他们好，从不比他们差，他们却依旧瞧不起我！唯有贞娘，也就是我的正妃，她打从过门那天起，一直安慰我、鼓励我。她还经常弹琴、唱歌给我听，插花给我看，想点子要我带她出去玩，带给了我好多乐趣。一旦她不在身边，我简直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了！我实在少不了她！等父皇放她回家来，我会尽量把握她在家的时间，恐怕还是很少会到公主那边去。敬请公主谅解！”
李檍听了，一方面不由得为朱友珪夫妻两人的恩愛所感动，另一方面也为朱友珪不满他父亲而窃喜———既然朱友珪对他父亲怀有辱妻之恨，那么，等朱温到他家来的时候，起码他不会努力加强防备，那要在他家谋害朱温，应当不难才对。甚至，说不定可以想办法挑拨离间，假借朱友珪来除掉朱温！
倘若能够造成朱温死于他亲生儿子之手，那真是最好的报复啊！李檍转念至此，兴奋得差点叫出声来。然而，她控制住了自己，仅仅对朱友珪微微一笑，做出了非常体恤的语调来回道：“请王爷不用挂虑！想必王爷听说过，我曾在凤翔出嫁。那是一段很美满的婚姻，所以说，我可以领略王爷与王妃之间有多么琴瑟和鸣，也就不会介意。再说，很感谢王爷让我把我小妹带到了郢王府来！她年纪还小，还很需要照顾。王爷这样，正好让我多些时间照料她。”
“公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朱友珪诚恳应道，显然鬆了一口气。他面对前朝公主李檍，多少有些局促不安，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生母出身低微，做过营妓，让他自觉在天潢贵胄面前抬不起头来，只不过他生性好强，绝对不会愿意承认而已。难怪，他仅仅对李檍说出了生母曾是父亲的外室，一字未提父母如何相遇。
朱友珪神色忧鬱的倒五角形脸庞看在李檍眼中，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朱温的奸恶狡诈。李檍忽然发现，朱友珪的耳朵特别小，而记起了母后说过，耳朵太小的男子以面相而论，恐怕寿命不长。这使得李檍面对从小欠缺父愛、目前又暗恨父皇霸占愛妻的朱友珪，内心不由得顿生浓烈的怜惜，几乎浑然忘却了他是仇人的亲生儿子...
同时，李檍也对朱友珪的正妃颇感好奇：不知那位迷住了父子二人的贞娘，长得是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权臣篡大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