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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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听到风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很像什么人的哭声。若是白天还好，放在黑暗里，那种哀切的感觉简直被放大了十倍，一时间，我脑中冒出了很多小时候看的鬼故事、都市怪谈、奇闻悬案……
后来也不知是怎么睡过去的。总之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俞寄尘躺在床上，侧着脑袋，看着我，眸子也很亮。
被他这么注视着，我有些招架不住。“我去做早饭。”我匆匆起身。
我没再看他，乱七八糟地抱着那堆锅碗瓢盆就出去了。
如果不是这会儿环境不是很合适……我现在，确实有些想洗个凉水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我才端着早饭，走进这个门。
早饭是荠菜粥。
荠菜就是在附近野地里摘的，米从村人手里买的。
说来惭愧，我其实，远不如我在俞寄尘跟前表现出的那样镇定。
我当时看到那个村子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完全的欣喜。
虽然这个村子看起来确乎是我们的希望，可我很担心，担心这希望会变成绝望。
我很害怕。
害怕沈云闲会派人在周边的村子通缉我们。
甚至我都不知道，这村子里的人，会不会就是沈云闲的人。
早知道，无论如何，都该带上舒映的。现在并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
可是……难就难在，跟俞寄尘在一起，我并不能完全掌握主线的时间线。
毕竟，《川泽录》的主角是穆川泽，想掌握一切，一步不错，跟着穆川泽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可是，遇都遇到了……
建王藏的那些毒草，真不能留。
穆川泽现下不在这座城市。律安司神秘得很，一般都只有他们找别人的份儿。我仅知道的他们的几个办公处也都不在这儿。我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就是俞寄尘怕是真的有点倒霉。本来没他什么事的。结果我做的决定，他却承担了很大的后果。
“这边的桃子挺不错，”我喝着粥，对俞寄尘说，“又大又多，掉了一地，还没人摘。我准备再去摘一点来。”
“嗯，”俞寄尘道，“小心一点。”
这几天和村人接触下来，我目前还没感觉到有什么问题。可这儿的村人就算不是沈云闲手下的人，两者也难免没有什么关系。
每次跟村民交易，我都不敢跟他们说太多。虽然他们目光中的好奇和打量十分明显，但每每涉及到身份和缘由之类的试探，我都含混了过去。就让他们继续认为我是个单纯的人傻钱多的外地人好了。
米粮药物什么的，是不得不跟他们去买；至于水果，还是自己去弄吧。
我背起一个昨天新编的草筐，便出了门。
桃林是我换着方向去转悠，偶然发现的。不知是先前人为栽种还是自然生长，总之绿油油很茂盛的一片，可以想象到，开花的时候，一定很美。
当然，现下的果子，也很美。
我一边挑着好的摘，一边想着舒映和林暄在府里大约又要开始着急……我想寄信给他们说明情况，又怕信半路被人拆开看，只好凑了首很牵强的藏头诗寄出去，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懂。
不过等他们收到，也得是好几天以后的事了。
这边我认识的野菜不多，不敢乱吃，不过桃子倒是管够。目光所及，有几颗尤其饱满，粉粉红红，浑身上下写着“美味”二字，我便走了几步，一个个摘下。
那枝头其实有那么点高，不过很巧的是，脚下刚好有一块石头垫着……
不对，好像不是石头。
我低头。
是个土堆。
……等等。
这形状，像是……
像是个坟包。
现在城里几乎见不到这种坟包了。我记得亲戚带我去祭奠的时候，开车沿着乡下的小路颠簸，路边有很多类似的坟包。
“对不住，”我吓了一跳，忙收回那只作孽的脚，动作太猛，怀里的桃子落出去了几个，“真不是故意的。”
再一联想到昨晚的风声……
“对不起，”我干脆把桃子放在了地上，背篓也放下，朝那个坟堆连鞠三个躬，“晚辈误入此地，不是有意……打扰到您，晚辈给您赔不是了。”
我从摘的这一堆桃子里挑出几个最好的出来，放到坟包跟前。偶一瞥眼，看到坟包的背后，似乎有个弧形的一角。
我一边念着“抱歉”，一边绕着坟包走过去。
那个弧形也在我眼前渐渐清晰。
是一块碑。另一边有点破了。
碑不大，上面有字。我看不明白全部，把我能看懂的连起来，大概就是……
“那个墓主人，是一位将军呢。”我洗着桃子，“好像是很久以前，某个古国的将军了。”
“害怕吗？”俞寄尘问。
“本来是有点怕，但看了碑上的字以后，就不太怕了，”我啃了一口，真是人间美味，连着啃了几大口，“那是将军啊，保家卫国的。这座碑也是当时的百姓给他立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俞寄尘道。
“打仗嘛，难免的，”我洗掉手上的汁水，“而且，正是有他们这些人，我们才能好好地在这儿啊。”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庇护下，才能平平安安地，被一些芝麻大点的事情烦恼着，想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只吃桃子还是不太可以。
这些天，半点荤腥没沾，我感觉我都快忘了肉的味道。
我琢磨着跟村里的人买只鸡来。
“你很向往这样的人？”俞寄尘突然开口。
“向往的话……”我估摸着这个架空的时代，他也不知道什么唐宋元明清，就说，“曾经有一个书生。”
我吹了蜡烛，只留一盏油灯。把凳子拉到了俞寄尘的床边，坐下。
“当时有两方在打仗……有一座城，我们就叫它洪城好了，守城的将领感觉快要撑不住了，派了一个书生去求援。”
“书生走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地方。领袖问他洪城的情况，书生迂回了一下，表示敌军快不行了，如果领袖派人过去，一定会胜利。领袖很高兴，对书生说，一个月后会有援兵过去。”
“其实他们根本撑不过一个月了。”
“书生加紧回去报信，结果半路上被敌军给抓了。”
“敌军领袖亲自接见了他，跟他聊家常。书生呆呆愣愣的，一直点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最后，领袖不耐烦了，直接表明意图，让他诱降洪城。合作就活，不合作就死。”
“书生说，我合作。”
俞寄尘将手指轻轻搭在了我的手上。
“敌军押着书生到了洪城城下，让他对城里的人喊话，让他们投降。”
“书生连声答应。”
“然后。”我道。
“然后……他走到城下，大声喊道：‘请大家坚持下去！我们的大军马上就到了！’”
我反手，轻轻握住他的指尖，在偏暗的光线下，欣赏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我这辈子应该也做不成什么大人物，但是，如果情况需要的话，我可以成为这样的人，——哪怕只有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第 7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