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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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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的时候,买鸡买得不是非常顺利。
我本意是想买一只不太大的母鸡,村人误以为我要买那种生蛋的母鸡,直接把鸡从刚生的蛋上拎来给我。这边的方言比雨泽县的还要难以辨认,我给他们比划半天,就差打鸣给他们看,他们才总算是弄懂了。
以至于我再想买鸡的时候,都用不跟他们开口,直接比划,他们就懂了。
“汤还有吗?”俞寄尘问。
我一抹嘴:“还有一碗吧。我再给你盛。”
我要去接他的碗,却没有能接过来。
他端着空碗:“……就一碗了?”
“哦,我没炖完,切了一半。”
“不会坏吗?”
“唔……”我挠挠发顶,“那什么……那一半……我给了一只狐狸。”
处理鸡的时候,我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狐狸。
它坐在离我四五步远的地方,也不说话,火红的尾巴尖一晃一晃,就这么看着我。
哦,主要是看我手里的鸡。
“野生狐狸啊!”我感叹道,“虽然我把鸡分了一半之后,它叼了就跑了,也没能摸着,但是——”
“那可是野生狐狸啊!”
“……哦。”
“之前看的那个游记的时候,我真的好羡慕,”我将锅里剩下的鸡汤都盛给了他,“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要是能给我遇到就好了,这一回,可算经历一次了。”
我将碗递给他,总结道:“没白折腾。”
“……哦。”
吃完饭,上药的时候,他又问:“今天的睡前故事是什么?”
……又来。
这个人明明都能坐起来了,还一本正经地要听什么睡前故事。
“有一次,咱们吵架了。”我想来想去,这么开口道。
他果然一下子紧张起来:“是我惹了你吗?”
“那当然,还能是我惹你?”
“对不起。”他很诚恳道。
“没事,”他这么诚挚,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你当时也道了歉的。”
“咳,”我清清嗓子,“重点是,吵架之后,你还去茶馆找我……”
我回忆着孟雪尽给我的形容:“没找到我,你还要喝酒。可是茶馆哪来的酒啊。然后你就去外面买醉,买醉之后,你……”
“我……做了什么?”他轻声问。
“那可太多了,”我掰着手指与他数,“当时半夜三更,斜对面家邻居的狗都睡了,你硬要吃八珍街上的一家煎饺,还立刻就要吃到。”
“?”
“还要听曲儿,听什么《虞美人》《如梦令》,还有什么,《相见欢》《永遇乐》……报了一串一个磕巴也不打,真不知你是醉了还是没醉。”
“……?”
“下人想给你换衣服,你不肯让他们碰,非抱着我不松手,让我给你换。”
“不止这样,你还抱着我喊哥,”我轻飘飘移开了视线,“喊了好多次,什么‘哥,你真好’‘哥,我也想吃馄饨’‘哥,我错了’……”
“……??”
“小时候穷嘛,街上的肉馅大馄饨只能很偶尔地吃上一次,吃一次要攒很久的钱,每次去吃的时候像过年似的。你就记着了。”
我说得越来越顺,说得我自己都要信了:“说来很久没听你叫哥了,叫一声听听?”
俞寄尘抿了抿唇。
他这个样子,身上穿着一身我给他买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寻常布衣,褪去那一层常年覆盖身上的沉冷气场以后,让人更想逗了。我道:“叫一声嘛,哎,长大了怎么就跟哥生分了……好怀念小时候的你啊。”
俞寄尘喉结动了一下。
他闭上了眼睛:“……哥。”
“嗯。”我满意地点头。
他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将头侧过去一点点。
刚好把额头上的伤处完整地暴露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看着他那块伤,现下已经不太明显了,突然想到,他这情况,应该只是暂时性失忆。
伤好了的话,那么……恢复记忆,大约,指日可待?
……好家伙。
我在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希望他恢复记忆的时候,能自动把这一段掐掉吧。
眼见着俞寄尘的身体日益好起来,虽然还不大能走动,但只要不动腿,别的动作都可以正常做了。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附近的桃林里,似乎有人活动的痕迹。
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这个村里的人一般不会往这边来的。
我蹲在地上,看着泥地里明显不属于我的半个脚印,眉心紧紧蹙起。
在俞寄尘不明所以的注视下,我把屋内平时我吃饭用的桌子搬到了窗户底下。
然后从外面搬了几块石头,放在桌子上面,堵住了窗户。
最后,我又剪了几截很粗的麻绳,在石头后面拦了几道,稍微固定住。
好在这座屋子里有且仅有一个窗户。那个人应该不会费劲吧啦地,用斧头砍出一个入口来。
好在这座屋子里也有且仅有一个门。木门后面,我用一根我能找到的最粗的树枝抵着。
做这些的同时,我在心里列了个单子。
一,村人。
毕竟这附近或许不止一个村子。
二,采药人。
我们住的屋还是某位采药人的呢。指不定是人家要回来了。
三……
和我们一样的,“身份不明”的流亡者。
当然,也很有可能……
建王和沈云闲。
他们手底下的人,找过来了。
若是前几个,总归还好说。
若是最后一个可能性……我擦擦汗,吐了口气。
怕是不能善了了。
为了不让俞寄尘瞎操心——反正他现下也不能动——我跟他说,我在外面看见了蛇,担心蛇会进来。
临睡觉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有个坏蛋,叫……”
我忽的想起,建王的名讳不怎么为外人所知,又不好直接说建王,只好道:“反正,有这么一个坏蛋。”
俞寄尘问:“有多坏?”
“很坏很坏。”我又看了一眼被我堵住的门和窗户,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你可千万不能学他。”
第二天,情况更加不好。
新的脚印又出现了,并且离我们的小屋非常之近。
窗户后面,我又放了一摞石头。桌子都快承受不住了。而且我试了一下,从窗户翻进来,以我的体型,不太好翻进来。
那么,极有可能,他会破门而入了。
而俞寄尘……躺在床上,动不了。至少逃跑是不可能的。
绝对不能让他进来。
我拿起一把铁锹,站到了门后。
俞寄尘半坐起身,看着我,问:“怎么了?”
“没事,你躺你的。”黑暗中,我紧了紧手中的木质把手,轻轻地说,“有哥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