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倾江湖》妖月NANA

56、送别

　　陈依柔在签字画押的第二天，收拾行李回江南老家。临上马车前，她望了眼唯一给她送行的人，她的同父异母哥哥。
　　[哥，你真的不回去继承陈家的商事吗？]她问道。
　　陈依敏摇摇头，笑道：[如果我是那块儿料，也就不至于被老头子逐出家门了。]
　　[可是…..]
　　看着她犹豫的表情，陈依敏摸摸她的头顶，用哥哥式的安慰语气对她说：[依柔，你很聪明的，但是总习惯把这些聪明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哥知道你有一颗商人的脑袋，如果你是男孩儿，老头子也绝对不会把家里的商事死命往我头上按。现在哥把陈家的一切都给你了，由你来做主。]
　　陈依柔诧异地抬头看着陈依敏，她并不是不知道陈依敏对冷霜篱的感情的，当初当他知道冷霜篱死了时候的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已足够说明一切，而之后又和萧寒澈化兄为敌，也已经很明白地显示出他对冷霜篱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朋友的情谊。可是为什么当他已经知道是自己差点害死了那个人后，却还能对他说出这么温柔的话呢？
　　并不单单是冷霜篱未死而已，陈依柔很清楚。
　　[哥，你不恨我吗？]
　　[嗯？]拿下放在她头顶的手，陈依敏有点疑惑。
　　陈依柔直直盯着他的脸，说道：[我大婚那天，雇杀手去杀冷霜篱，这件事那天冷霜篱有提到的。]
　　[哦，那个啊。]陈依敏表情还是轻松的。[那件事就算霜篱不挑明，我也知道是你做的。]看到陈依柔吃惊的表情，他呵呵地笑出声来，像是又恢复了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逍遥公子似的。[你以为我继续跑江湖，是为了什么？冷霜篱不明不白地死在落雪阁里，你觉得我会甘心让他死不瞑目吗？]
　　[你早就打听出来是我——]
　　[所以虽然之前有恨过你，不过时间一长，再加上霜篱也没死，那恨也就不了了之了。]
　　陈依柔怔怔地呆了一会儿，垂下头，隐去唇边的那抹苦笑。
　　[如果萧寒澈也像你这样该多好……]
　　她唇边低语，陈依敏一时没听清。[什么？]
　　陈依柔扬起头来绽放开一个笑容。[我说谢谢哥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
　　陈依敏听了，又把一只大手放在陈依柔的头顶上揉来揉去。[你是我亲妹妹嘛。]
　　嘱咐了陈依柔一些事情，陈依敏扶着她讲她送上了马车，陈依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哥，你是不是不会替爹报仇了？]
　　陈依敏没有立刻回答，垂眼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句话：[我和陈家在十年前就没有关系了。]
　　陈依柔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放下帘布的时候，又犹豫着对陈依敏说了句话：[但是哥，就算你为了那个人连亲生父亲的死都撒手不管了，那个人的心，也不会放在你身上的。]
　　帘布缓缓落下，隔断了里面与外面的两个人表情相异的脸庞。
　　陈依柔知道陈依敏还不清楚萧寒澈和冷霜篱的关系，他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无端生嫉，冷霜篱艳绝天下的美貌不管对男人女人来讲，都是一种威胁。可是事实上呢，那两个人即便有着化解不了的怨恨却也还是两情相悦着的，她这个哥哥内心里对冷霜篱的一片痴心不改，最终也只能落得一片破碎吧。
　　马车在晨雾中安静地离开了，看着那慢慢消失的背影，陈依敏忽然想起几年前，那浩浩荡荡的成亲队伍，似乎也是在一片晨雾中踏进这座院子里来的。
　　一时有些伤怀，他回过身，迈着步子正准备回上庄里，转角进大门时，吃惊地发现萧寒澈正站在那里。
　　[你……]他想问他，既然都站在了这里，为什么不出去送行？可是又因为太过吃惊的关系一时嘴巴笨拙了起来。
　　萧寒澈却像是明白了他要说的话似的，回答他：[我只是来告诉你，峨眉、全真还有武当三大派，正商议要围攻思雪宫。]
　　陈依敏张了张嘴，半天，才开口问出来自己想知道的。[你到底爱没爱过我妹妹？]
　　萧寒澈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波动来，他只淡淡回答他：[有一个人用了十年教会我什么是爱，可惜那个人不是你妹妹。]，然后转身离去。
　　陈依敏突然又转头看了眼陈依柔离开的方向，两个背道而驰的背影，一段无疾而终的姻缘，世间的情分，也许真的不是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

　　天山脚下是一片平坦的草原地，虽然山上积雪皑皑，然而山下却是一片春意盎然的绿草白云。
　　水仙一身红色轻衫，抬头望向骑在马上的花吟。[你真的准备带他去见师傅？他这样子，恐怕师傅也……]
　　瞄了眼坐在自己身后的唐一凡，那人方正耿直的脸上正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一样，摆弄着自己给他的小东西。
　　花吟道：[总该试一试的，如果师傅都不行的话，我就进宫找大师兄。]
　　[圣手回春]的三名徒弟都是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特别是秉承师脉的大徒弟傅景彦，在医术的造诣上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只可惜他出师门之后便进宫做了御医，至今连只字片言的消息都没有。
　　水仙踮起脚尖，握住唐一凡的一只手，怜惜地看着他叮嘱着：[笨熊，要听花吟的话，知道吗？]
　　这恐怕是水仙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地叫花吟的名字，虽然觉得有点不甘心，可是现在唯一能让她把唐一凡托付的人，也只有这个男人了。
　　唐一凡空白的脸上很显然他听不懂水仙的话，可是他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水仙对他笑了笑，然后又转过头来对着花吟道：[我一直不明白一个问题。]
　　花吟挑起一边眉，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清楚一凡并不爱你的，可是他现在脑子不清楚却把你当做娘亲一样依赖着。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比较好吗？…….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让他一辈子都这样子依赖着我，为什么你要千方百计地去治好他呢？]
　　花吟听后笑起来，反问水仙：[你希望他傻乎乎地一辈子？]
　　[我当然不希望。我是说如果站在你的立场上来讲。]
　　[我的立场？我们都没有立场来决定他的人生。]花吟突然收敛了微笑正色道。[要选择怎样的人生来活下去，应该由他自己选择。]
　　水仙仔仔细细地盯着花吟看了半天，唇边展开笑容来，俏丽的脸上出现释怀的表情。
　　[对他好点儿，花流氓。]
　　[我是花狐狸。]花吟不满地反驳过去。
　　一声震天吆喝，花吟牵起缰绳，带着身后的唐一凡，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