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拔刺法则》青天收雨

59、勾引

　　“...肖先生？”

　　寂静良久，程谨言终于挑了挑眉，重又恢复慵懒笑容。

　　“看来，今天的不速之客还真是多。”程谨言眯眼打量他，薄唇勾起，“卓峰主办的商业会展，不知鼎华的肖总裁来做什么？或许，需要我为您讲解一番？”

　　黑衬衣青年站在台阶上，微微低眼，居高临下，好似施舍般地伸手。

　　瞬间寂静。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注视过来。

　　谁不知道，鼎华的肖楚与程家长子素来不对头。

　　更别提，程谨言此时怀里还揽着白裙女子，女子亦是微微抿唇，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寂静的空气里，隐隐流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肖楚这般高傲的人，定会转身离开时，忽然，他竟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程谨言。”肖楚与他握手，淡淡抬眼，“讲解的话，就不必了。毕竟，把白小姐送到这，我已经达成了我的目的。”

　　“......”

　　众人皆静，毫无疑问，这是句十分耐人寻味的话。就连程谨言亦是一顿，微微眯眼看他。

　　“如果肖先生的目的就是亲自互送白小姐来会场，那我还要多谢您了。”良久，程谨言薄唇微勾，慵懒笑道：“再怎么说，我的未婚妻，与您也有多年的交情，倘若换做别人，我还真不一定放心。”

　　说着他有意无意束紧搭在她细腰上的修长手指，居高临下看来，一双漆黑桃花眼微微眯起，唇角锋利似刀锋。

　　对视片刻，肖楚却侧过脸去，竟也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金丝边眼镜后，一双深棕色清冷眼眸看向白裙女子，“倒也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算了。程先生，那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您和程董事长应该还有应酬。我只是想提醒白小姐一下，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众人皆静！

　　众目睽睽之下，肖楚倒依然面不改色，好像自己刚刚只是说了一句极其平常的寒暄一般。

　　“那么，我就先走了。”他淡笑着收回了手，将包裹着她手机的雪白丝帕递还给她，“白小姐，玩的开心。”

　　继而他转过身去，面前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宛若众星捧月一般，他头也不回地走远。

　　* * *

　　一片寂静里，只有乐队演奏，开启下一个舞曲，高昂的琴声宛如裂帛。

　　那边响起铃铛声，好像是拍卖会开始了，人群这才开始重新涌动，宴会大厅里，渐渐恢复喧哗热闹。

　　“……”

　　白薇终于动了动手指，被青年紧紧揽着腰拥在身前，她想要抽身。搭在腰上的手指却骤然束紧。猝不及防，她险些跌倒，蹙眉吸了口气。

　　下意识地抬头，却登时对上一双漆黑眼眸。

　　像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即使再凝望，也只能望见两眼安静漆黑的漩涡。

　　漆黑得令她心惊。

　　“...程谨言？”她动了动唇，终是率先开口，“我的手机，你是不是动过？陆小琪打来许多电话，却没有来电提醒。”

　　他平静道:“你在怀疑我。”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她微微抿唇，就在那一刻，青年眉眼低垂看着她，水晶吊灯灯光耀眼夺目，她这才看清他侧脸上的掴痕，霎时愣住，“你——”

　　“我没事。”程谨言打断她的话。

　　很奇怪的，青年的笑容似乎有种诅咒般的魔力，他愈是笑，就愈令她心如刀绞。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有轻微颤抖，忽然拉起他的手，牵着他走进阴影僻静的角落。似乎只有在这里，她整个人才能松懈下来。

　　轻而易举觉察到她的情绪，他抬手替她捋起一缕碎发，笑意慵懒，“别为我担心，薇薇。我说过，我没事。”

　　“......”她咬了咬唇，低头从手袋里拿出粉扑和一面小镜子，替他遮掩侧脸上的掴痕。

　　细密柔软的毛刷刷在侧脸上，有些痒。

　　“笑什么？”白薇抿唇。

　　“没什么。”他松松揽着她的腰，后背倚靠在冰凉的盥洗室贴满大理石瓷砖的墙上。“欣赏你高超的化妆艺术。”

　　“你再挖苦我一句试试。”她佯装生气地放下刷子，却被他抓住了手。

　　他忍笑道：抱歉，那我不说了。”

　　难得的寂静。

　　她踮起脚尖替他粉饰，“听说你最近在帮程宏卓调查瑞盈。提前恭喜了。这个项目，程子轩是不会成功的。”

　　“为什么不会？”他反倒来了兴致，挑眉反问。

　　“因为他太蠢。一个草木皆兵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判断清楚形势的。除非有人为他指点一二。现在整个卓峰，最懂形势的人就只有你了。”她玩着他的修长手指，轻描淡写道:“然而，我的未婚夫是不会这么做的。”

　　“我就说，白小姐，你很聪明的。”程谨言闻言也笑。

　　仿佛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一般，以一个近乎暧昧的拥抱姿势，站在盥洗室里，五彩的玻璃窗好像教堂的琉璃瓦，她忽然觉得心底涌上一种暖意，浑身的力气缓慢恢复。谁也没再说话。他摸出一根烟，却没有点，似乎也很享受这种难得的宁静。

　　二人对视一眼，他忽然笑，“最近的确是我太忙。没顾得上照顾伯母。不要生气。”

　　“我的确生气了。那你打算怎么补偿？”

　　“你想吃点什么？我请你。”他想了又想。

　　“薯片，蛋挞和泡芙。”她不假思索。“对了，还有烤面包片。”

　　“烤面包片？太硬了，你确定能咬的动。”他蹙眉。

　　“当然。”她笑得懒洋洋。

　　* * *

　　肖楚正被簇拥在人群之中。

　　堂堂鼎华总裁，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众人纷纷敬酒寒暄。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肖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众人皆愣，寻声看去，只见青年黑发薄唇，抱臂站在原地，好似一把尖刀插在雪地里，突兀地像一个被乐队错误地制造出的不和谐音符。

　　…竟是程谨言！

　　众目睽睽之下，肖楚也扭过头来，与他对视片刻，淡淡点头。

　　二人走进僻静走廊。

　　肖楚擦了擦手，“程先生，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问你自己。不得不说，肖楚，我受够了。新仇旧恨，正好今天算一遍。”程谨言嗤笑一声，抖了抖烟灰。“是不是我对家人的隐忍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脾气很好？”

　　“…程先生——”韩跃敏锐察觉出气氛微妙，走上前去，却被自己的上司拦住。

　　“韩经理，这是我和肖先生两个人的私事。”程谨言微笑，轻描淡写道:“你先去忙吧。”

　　“……”韩跃犹豫片刻，只好点头，离开。

　　片刻寂静，啪的一声，程谨言低头点了支烟。

　　“我知道我的未婚妻很迷人，可是肖先生……”他微微眯眼，笑得慵懒，“我劝您不要白费力气了。您再喜欢她，也是得不到她的。”

　　“程谨言，我想你误会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对白小姐做过什么。只是她自告奋勇非要跟我做一个交易。”肖楚却淡淡道:“我手上有一些你的把柄，而她想要保全你，仅此而已。”

　　“……把柄？”程谨言却眼瞳一缩。

　　“是啊。把柄。”肖楚语气平静，“据我所知，你本来没有今天会展的邀请函吧，可又是谁邀请你来的呢？你说，如果我把那人的名字公之于众，程董事长会不会好奇？”

　　“……”程谨言忽然束紧手指，僵持良久，却挑眉冷笑，“你在诈我。”

　　“是不是欺诈，等等不就一清二楚了？只可惜，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肖楚摇头，“白小姐也正是这么想的，才迫不及待与我做了交易。”

　　被程谨言冰冷注视着，他却反倒笑了起来。“程谨言，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金萱珠做了什么吗？你在勾引她。”

　　勾引这个词，被肖楚惯用的淡淡口吻说出，如此格格不入。

　　这种充满风尘的轻浮肮脏的词，更别说是在形容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了。

　　水晶吊灯洒落光芒，青年漆黑柔软的发顶好似浸在水中的乌木，一双漆黑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俊美却阴郁，可怜却危险，锋利却脆弱，这一切彼此矛盾的气场，紧紧拧成一团，将他整个人割得四分五裂，像笼罩在玻璃罩里的蝴蝶。玻璃碎了，于是它们一齐向外飞去。这种极大的张力，令人不由自主地呼吸一滞。

　　的确，没有比“勾引”更符合的词了。

　　“程谨言，你自以为你能够勾引所有人，你的确做到了，成功勾引了金萱珠那样的女人，让她为你神魂颠倒。白薇也不例外。她之所以留在你身边，也仅仅是被你利用这种可笑的手腕钓上钩的。自始至终，她都从未喜欢过你分毫。”

　　说罢肖楚叹了口气，“程谨言，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太可悲了吗？原来你费尽心思把她绑在身边这么多年，到头来你却只是她的一个软肋，她随时都能把你抛弃。”

　　程谨言挑眉冷笑，“肖楚，被她抛弃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哦？是吗？”肖楚淡淡看他，“你有多了解白薇？”

　　“……”

　　“程谨言，当初她之所以选择你，全是因为恨我。如今为了恨我，她也能随时离开你。看来，你还是不怎么了解她。”

　　耀眼灯光下，黑衬衣青年脸色蓦地苍白。

　　“……说谎。”他动了动唇，勾出一个笑来，“肖楚，你在说谎。你得不到她，就来诋毁她。你不会真以为，我会相信你吧？”

　　“是不是诋毁，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肖楚淡淡看他，“如果你不信的话，就打个赌好了。”

　　程谨言微微眯眼，“…赌什么？”

　　“赌她会不会放弃你。”肖楚淡淡转身，“在她心里，你究竟是有多么不可替代。”

　　* * *

　　不远处，白薇正端着一杯鸡尾酒，独自在甜品区扫荡，与陆小琪有一搭没一搭煲电话粥。

　　“喂，白薇，我好心好意送阿姨回的家哎，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好好好。”白薇无奈道；“今天都怪我，没来得及照顾我们陆大小姐的心情了，都是我的错。”

　　“切，这还差不多。”陆小琪哼了一声，“行了，你快去找你的未婚夫吧。”

　　听见闺蜜这种酸溜溜的声音，白薇也忍俊不禁，叹气，“人家正在忙着呢。我哪能打扰——”

　　忽然，砰地一声。

　　灯光消失。

　　整个大厅陷入一片黑暗。

　　伴随主持人的声音，奏乐声响起，原来已经到了舞会开始的时候。她向来有轻微的夜盲症，眼前骤然漆黑，心慌了一瞬。那一刻，一束灯光却忽然洒落，像照亮一座孤岛，她如获大赦般地望了过去，却看到了一对年轻男女。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年轻俊美的黑衬衣青年和他的女秘书，后者小鸟依人般挽着他的手臂。

　　“喂？薇薇——”

　　手机滑落。

　　她彻底僵住，后退一步。

　　却忽然踩到了一双皮鞋。

　　被人扶住腰，她猛地扭头，脸色好像从未像此刻这般苍白过，像只受惊的幼鸟。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愿相信吗？”身穿深蓝色西装的高瘦年轻人声音低低：“这么多年了，白小姐还是如此的……不见黄河不死心。”

　　“你的未婚夫坏事做尽，他背叛了整个卓峰，事到如今，你却以为他是受尽委屈的可怜人？你从前可没这么天真。”

　　白薇微微睁大眼睛，眼瞳微动，彻底失语。

　　她是那样地失神，以至于连他是何时吻下来的都不知道。

　　“跟我走。”肖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不是想报仇吗？我是你的仇人，我愿意亲手教你怎么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