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记·帝都海棠泪》雪舞

4、第四章

　　第九章思贤决裂君陌路
　　待泓轩处置完摄政王，耳中依然回响着他临死时吟诵的那句“杜若含清露，河蒲聚紫茸。
　　伊人空望远，相会已杳然。”前两句出自李贺的《恼公》，后一句显然是有感而发，究竟指的什么？
　　蹙蹙眉，泓轩不再想，快步来到思贤殿，对早已恭候的耿星说道：“文祯皇帝已龙宾上天，你此刻即刻着手办好三件事：第一，立即八百里传邮，讣告发布全国，令封乐郡二皇子泓轼长广郡四皇子泓琪来京致祭；第二，文祯皇帝一应丧事礼仪由礼部遵祖制制定出方案；第三，治丧期间，在京各衙门堂官一律在朝房值宿，不得回家，各地衙门就地设灵堂致祭，不必来京。”
　　正说话间，思贤殿外喧嚣声起，全副武装的侍卫拦住一名脸色死白的青衣女子：“昭仪娘娘，殿下不见任何人，请回。”对于这位拥立三皇子有功的昭仪，侍卫不敢无礼，只是好言劝道。
　　殊音恍若未闻，拂开侍卫的手径自向里走去，步履轻浮却异常快捷，宛如梦游：“我要见他！”
　　“何事喧哗？”张翎蹙眉走出思贤殿，轻声喝道，见是殊音，连忙转头禀告，片刻便恭谨地请殊音进去。
　　摒退耿星及众人，泓轩满面春风，迎上前，声音温柔似水：“殊音，什么事？”见殊音脸色死白，竟想起龙榻上僵死的父皇，心中略微有些不豫。
　　“放过他们。”殊音喃喃说道，涣散的目光虽渐渐有了焦点，却依然游离不定。
　　“他们？”泓轩重复道，心中却已明白殊音所指，转而道，“殊音你脸色不好，还是先回去休息。”说着转头叫人。
　　“不！”殊音蓦地扯住泓轩的袖子，尖声说道，“你知道的，放过摄政王一家！”
　　泓轩蹙眉，挥退应声而来的张翎，低声对殊音说道：“这不可能！”回答干脆，不容置喙。
　　深深吸了一口气，殊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面对这个如狐狸般精明的人必须付出十二分的精力，她沉静地说道：“若论功行赏，妾身应居头功，妾身要的赏赐便是请殿下放过摄政王一家，摄政王虽不可留，但是请留他的家人是无辜的，远远流放便罢。”
　　“论功行赏？”泓轩拉回袖子，负手而立，盯着殊音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甚至可以立你为皇后，却不能放过他们，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殊音摇头，虚弱地说道：“我只要你放过他们。”
　　“不行！”泓轩斩钉截铁地拒绝，看着面色苍白的殊音，心中不忍，柔声哄道，“殊音先回去休息，待我料理好一切，会好好陪你的。”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放过他们。”殊音顿了顿，退让道，“只要放过太子妃与长孙殿下就好。”
　　泓轩摇头，看到窗外张翎来回走动，似乎有急事禀告，断声说道：“此事决无回旋余地，今晚便送他们上路，周谯已在前往摄政王府的路上了，你回去吧。”
　　不想泓轩竟如此雷厉风行，殊音一颤，咬牙说道：“你以为我真没看出那遗诏真伪？若你敢动他母子二人分毫，我保证明天万岁爷的密诏传遍宜宁城！”
　　泓轩温柔的眸光瞬间凝聚成针，凝视殊音半晌才咬牙道：“你威胁我？”
　　回视着泓轩凌厉的目光，殊音无畏地继续复述文祯帝的密诏：“若日后镇国王凌泓轩稍有反意，天下共诛之，就地正法，不得姑息！”
　　泓轩的脸色转为青白，呼吸沉重，凝视着殊音的眼光仿佛利刃，寸寸割着殊音的肌肤，殊音握紧双手，神色坚定：“请殿下放过他们母子！”
　　殊音曾经在阡陌居中与他商议讨伐北狄对策，心思玲珑，数次大胜皆有殊音决胜千里之外的功劳，令他大为赞叹，曾戏言：“若殊音入我军中，定会封殊音为军师。”
　　不敢忽略殊音的威胁，泓轩知道此刻朝野人心不定，还有两位年幼皇子居于宜宁城中，若此密诏传出，定然掀起轩然大波，不光难坐稳于庙堂，更有二皇子泓轼与四皇子泓琪在封地虎视眈眈，斯时必反。
　　泓轩胸脯起伏，显然已被殊音气得半死，怒视着殊音却大声唤道：“张翎！”
　　在窗外徘徊的张翎听到镇国王怒气冲冲的声音，赶紧推门走进，不待行礼，便听到泓轩沉声道：“将太子妃与凌邵秘密流放北荒，此生不得回到帝都！”张翎一怔，抬头，却见镇国王虽命令自己却是瞪着夏昭仪，语气是极不情愿，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镇国王，张翎缩缩头赶紧关门退出去。
　　仿佛望着一个陌生人，泓轩凝视殊音许久，缓缓点头道：“这便是你送我的登极礼物？好，很好！”
　　“多谢殿下。”长长舒了一口气，殊音脸色更加苍白，垂首不再看他，转身离开，步履虚浮，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
　　“等等！”
　　殊音本就摇摇欲坠，此刻却不得不转身，看向满脸怒气的泓轩，轻声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声音已轻不可闻，但在静谧的思贤殿里泓轩冷冷地看着她，恨声道：“父皇宫中的妃嫔都是如此没有规矩么？”
　　殊音诧异地看着他，明白他所谓何指，躬身缓缓蹲了万福，泓轩睨着她，虽然心中不忍，却冷然道：“你退下，自此两不相欠，而你，不准踏入思贤殿半步！”言词冷厉，字字刻骨。
　　殊音却是苦笑，苍白虚弱，却没有退让，看得泓轩的心仿佛被揪起来一般，按捺着没有上前按住她的双肩命令她不准笑，只听殊音轻言道：“是。”她苍白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只听到她轻浅的声音一如往日优雅镇静，却不见丝毫温度，“愿殿下从此定社稷制六合，开创太平盛世，成为彪炳千秋的千古明君。”最后终于抬起头，脸色依然苍白如死，方才略微游离的眼神竟有着奕奕光彩，令泓轩一惊，“殿下好走，奴婢在此别过。”说完殊音迅速转头，离开思贤殿，步履虽是虚浮，却是昂首挺胸，不卑不亢，优雅有度，一如平日里的夏昭仪。
　　在门口等候的刑部侍郎钟会见夏昭仪开门，见她苍白的脸色微微一怔，却不敢多看，躬身施礼，殊音也不理，只是抬脚跨过门槛，不料身子实在太过虚弱，竟没有跨过思贤殿高高的门槛向前绊倒。
　　“夏昭仪小心！”来不及多想，钟会伸手扶住殊音的右手，只觉掌心握住一坚硬的物什，似是镯子，惊怔间，殊音已缩回手，轻声道谢，匆忙踏雪离去，站在门口钟会目送一身青衣的殊音消失在风雪中才回过神，心下暗叹天下怎会有如此佳人，今日得以一见不枉此生，蓦地才惊觉自己是向镇国王请示韩湘该如何处理，转过头发现镇国王竟也望着夏昭仪消失的方向发呆，手还伸在半空中，仿佛方才想拉住她，一时间，思贤殿中竟有些暧昧。出身世家的钟会蓦地想起，方才握住恐怕是当年轩和皇后所赐的绮凤镯。
　　那只隐喻情如金坚的绮凤镯。
　　“何事？”正在出神的钟会蓦地听见镇国王冷冷地问道，赶紧跨过门槛进殿，慌乱中竟也未跨过，向前栽了两步，不敢迟疑，伏地叩头。
　　“钟侍郎跌了可没人扶你啊。”镇国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虽是戏谑，钟会却觉出彻骨的寒意，不禁打了寒颤，正待分辩两句，镇国王却己错开话题：“何事？”
　　“微臣请镇国王示下，该如何处置韩湘。”钟会伏在地上收敛心神，平静地问道。
　　“满门抄斩！”声音严厉，带着凛冽杀气，令钟会心中一寒，连忙抬头说道：“请王爷三思！”却见镇国王依然看着门口，显然没有注意听他说话。
　　泓轩烦乱地摆摆手，转身坐回宽大红木梨花椅说道：“哦，你说韩湘，好好款待，定要查出收受他贿赂的官员名单，这是捉出本朝蛀虫的线索，千万不能姑息！”
　　钟会点点头，心中明白一场大清洗即将开始，清除摄政王余党，同时也庆幸自己当初坚决拥护镇国王，否则此刻清洗的便是自己。
　　忽然镇国王走下来，附在他耳边说道：“还有，你去死牢提两名死囚出来，要一男一女，男的十二三左右，女的二十七八岁左右，不可声张，快去！”
　　虽然心中疑惑，钟会却不敢多问，连忙施礼退出，心想女的还好找，一个十二三岁的死囚去哪里找？走在思贤殿的院子里，发现竟站了二三十名高级官员，其中许多是摄政王旧属，“树倒猢狲散”果然是至理名言，看着他们对着自己讨好的笑，钟会只觉恶心，敷衍着快步离开。
　　密诏相挟挽遗孀，思贤决裂君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