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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第七章锦帕情寄绝命笺
      “王爷,不好了,王爷!”一大清早,杜乔慌慌张张地跑进摄政王卧室,跪在地上颤声说道,“王爷,不好了!”
      一旁伺候的侍妾湘儿识趣地退开,顺带掩上门,摄政王觑了他一眼,说道:“说吧。”
      “王爷,今早刑部侍郎钟会跪在上元宫外,弹劾……”说到重点,杜乔却有些畏缩,摄政王蹙眉喝道:“弹劾什么?”
      “是!”杜乔吓得直打哆嗦,“弹劾您夺皇上天威,不待皇上驭天便欲自立。”
      “哦?”摄政王不怒反笑,泓轩这小子开始反击了,当即问道,“证据呢?”
      敢弹劾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的,侍源中找不出几个,这个马前卒也并非自不量力。
      “是、是……”杜乔已瘫软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如蚊嗡,“韩湘赠与您的礼物中发现有龙袍与通天冠……”
      “胡说八道!韩湘何时赠与本王礼物?”摄政王一声断喝。那日招韩湘来,是暗示他主动购买府库陈货,以缓解俸禄压力,韩湘一口承应。
      “韩大人孝敬您老人家的,奴才替您收下,还来不及告诉您……”话没说完,杜乔已被摄政王一脚踢翻在地,他赶紧伏在地上,颤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摄政王眉头紧锁,脸色微微有些发青,瞪着瘫软在地杜乔冷然说道:“备轿!”
      雪还在洋洋洒洒地下着,宜宁城里的积雪已没过脚踝,天微亮,路上行人稀少,扈行仪仗在雪地中艰难前行,杜乔在轿旁焦急敦促着。
      上元宫外,殊音早已等候许久,一身青色大团花的对襟棉衣,外头披着一袭白绫衬里的紫貂斗篷,在风雪中盈盈若一株盛开的莲花。
      “外头风大,夏才人快进屋去。”摄政王体恤地说道。
      “王爷,现在是夏昭仪了。”含碧在殊音身后插嘴道。
      摄政王一愣,满腹心事暂且放下,望向双颊微红的殊音,说道:“恭喜夏昭仪。”语气中却含着别样的情绪,聪慧如殊音如何听不出来,匆匆点头假装忽略,转移话题道:“这几日王爷在府中办公,宫中却多有变故。”一边走一边向摄政王陈述近来宫中状况:“自从万岁爷接了沈水烟的折子,震怒之下,下了道严旨后气血攻心昏厥,醒来后一直神智不清,有时候都不大认识人,今早刚刚有些好转,刑部侍郎钟会又来一闹腾。”
      摄政王微微有些惊讶,说道:“为何宫中无人通报本王?”
      殊音一怔:“管公公没有告诉王爷?”
      摄政王蹙眉,管公公先前明知户部无银却雪上加霜,而今皇上病重却隐瞒不报,这个在宫内手眼通天的人物怕是已经与镇国王通上气了,思忖间便已进了上元宫,见到病榻上的文祯帝,心下不禁一颤,面色黑黄,已是病入沉疴之状,当即问道:“太医看过么?”
      “回王爷的话,太医刚才走,照旧开了些药。”管公公尖着嗓子躬身回道。
      文祯帝听得声响,睁开混沌的眼睛,殊音见状连忙上前扶起他,文祯帝微喘片刻,指着摄政王斥道:“你这无君无德不孝不义的逆子,我要废了……咳、咳、咳……”话未说完竟猛咳起来,惊得一屋子的太监侍女手忙脚乱地端茶倒水,殊音轻轻拍着文祯帝背,接过茶水,喂文祯帝喝下,一口气终是平了下来。
      “你们先退下,殊音你留下。”摄政王一挥手,摒退一屋子的人,见管公公还在龙榻边磨蹭不肯走,“管公公,也请你退下。”言词虽是尊敬,语气却已极其不满,摄政王一向看不惯父皇身边这个阴阳怪气善于钻营的上元宫的掌事公公,三年前凌迟了他无恶不作的侄儿,这公公嘴上虽不说,心底却恨死了摄政王。
      室内静了下来,闷热的空气陡然一清,令人精神一爽,虽然外面漫天雪花,但凝碧宫地下不间断地烧着柴,故温暖如春。
      文祯帝再次睁开眼,迷惘地看着一旁的摄政王问道:“晟儿,你怎么在这里?”
      摄政王正待回答,却听宫外管公公尖声叫道:“启禀皇上,兵部侍郎耿星押着前长广军总督韩湘有急奏上,弹劾摄政王暗许韩湘贪墨,达数百万之巨,其中有一半是赠与摄政王。”
      文祯帝听罢,指着摄政王又是一阵猛咳,蓦地喷出一口鲜血,色呈暗红,殊音连忙拿锦帕擦过,颤声道:“皇上保重!”
      一个上元宫掌事竟如此胆大妄为,目中无人,摄政王震怒,强行压下火气,暗中思忖对策,韩湘贪墨确有其事,自己虽未收受分毫,但这京城中的大官小官几乎没有一个没有收过他的银子,牵涉甚广,韩湘如此嚣张,与他偏袒拖不了干系。
      “父皇保重!”见文祯帝一口气实在顺不过来,摄政王不禁担忧,蹙眉传人去唤太医,又将方才赶出去的太监侍女召回,想了想转身退出凝碧宫。
      方才文祯帝那句“我要废了你!”没有说完,却如狠狠锤在摄政王心上,顿觉天意难测,虽然目前自己权倾朝野,而改弦更张只在父皇一念之间,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
      “王爷。”
      摄政王转身,却见殊音小步跑来,寒风吹散她鬓边秀发,由于奔跑脸颊微微泛红,气息也有些不匀,鼻尖渗出薄汗。
      “夏昭仪何事?”虽然心情沉重,而话出口却是温柔。
      殊音躬身蹲了个万福,轻声说道:“万岁爷精神一直不好,神智恍惚,有时候说些话自己都不记得,今日上元宫里说的,王爷不要往心里去。”殊音仰望摄政王诚恳地说道,脸颊酡红,气若幽兰,摄政王不禁一震,张张嘴,有些话终是吞了回去,顾左右而言他,低声道:“父皇可曾赐你密旨?”
      殊音一惊,想起当晚文祯帝的话,脸颊掠过一丝红晕,轻轻点头。
      “殊音只要置身事外就好。”摄政王意有所指,想了想还是倾身在殊音耳边说道:“日后登极,定然封殊音为贵妃,召回发配的夏家人,恢复夏家声誉。”
      殊音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摄政王扬长而去,惊疑不定:自己此举是怕摄政王一急之下对泓轩不利,而摄政王如此一拉一打,却看不出本意,莫非是知道自己与泓轩的关系,如此许诺,本就于礼不符,身为万岁爷侍嫔如何能进而入他宫中,难道万岁爷也赐予他密旨?
      心中反反复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抬头见管公公立在廊下睨着她,殊音一惊,连忙上前唤道:“管公公。”
      “夏昭仪折杀老奴了。”管公公薄笑着躬身施礼,神情却甚为倨傲,沉默片刻,只听他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老奴赌的就是这边。”
      殊音见他抬手指了指西方,心中微惊,不知这个位高权重的上元宫掌事有何意图,因而淡笑道:“不知公公也好博弈。”
      管公公嘿嘿笑了两声,凝视着殊音的眼睛如刀刃般锋利,径直说道:“身为万岁爷身边的红人,昭仪娘娘不知把宝押给哪一方呢?”
      在他雪亮的目光凝视下,殊音不温不火地说道:“殊音自然追随皇上。”说着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声道,“下不下雪,自有天意。”
      “若天犯糊涂了呢?”管公公接口问道,审视地看着殊音,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在寒风中猎猎飞舞。
      殊音看着他,正待回答,却见一陌生的小太监跑来,附在管公公耳边轻声说了两句,管公公不禁面色大变,匆匆打发走小厮,转头对殊音说:“天已无能为力了。摄政王已以皇储身份,宣布镇国王十大罪状,证据确凿,着兵马司统领蔡昭临封锁镇国王府,解押镇国王至天牢,褫夺其封号,贬为庶民。”
      管公公说罢,一拂袖匆忙离去。
      僭权而为,言不正名不顺,摄政王此举实在不智,但如此剑拔弩张之下,文祯帝又透露要废太子的意思,能不让摄政王心急,索性趁文祯帝昏迷,先下手为强。
      殊音跺跺脚,一路小跑回寝宫,见万岁爷仍在昏迷,侍女灌下几口参茶,却毫无作用,跪在一旁的墨太医紧蹙着眉,却不言语。
      殊音看得焦急,问道:“墨太医,情况如何?”
      墨太医缓缓摇头,神色凝重。
      殊音心知不好,连忙对身旁的含碧说道:“快去请两宫娘娘前来。”又令跪在门外的小太监孝河延请摄政王,李辰郗宰相及三品以上的官员,看着二人领命而去,不待殊音松一口气,文祯帝枯瘦的手狠狠抓住她的左手,身体不断抽搐,眼白向上翻,殊音大惊,墨太医上前摁住,沉声说道:“今晚怕是万岁爷大限之期,容老臣为万岁爷金针续命,待两宫娘娘与摄政王到来,交代后事罢。”
      傍晚时分,文祯帝抽搐终于止住,殊音抽手出来,皓腕上五根指印赫然,腕骨火辣辣地疼,一时也顾不上,心想两宫娘娘怎么还未赶到,不觉来到寝宫门口,却见含碧与孝河慌慌张张跑来,迎上前责问道:“皇上养病,脚步放轻点!两宫娘娘何时驾到?”
      含碧气喘吁吁,答不上一句话,倒是孝河委屈地说道:“昭仪娘娘,门口都是些陌生的禁卫军,硬是不让奴才与含碧出这上元宫,刚才磨了半天,他们还给了奴才一拳。”说着侧脸给殊音看被打肿的左脸。
      殊音蹙眉,闪过管公公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已是了然,怕是这偌大侍源皇宫都已尽在他掌握之中了,好言抚慰孝河,令他下去休息,满腹心思离开却被含碧拉住:“娘娘……”
      转过身,却见含碧欲言又止,殊音不觉微恼:“何事?”
      “那个……”含碧咬咬牙,将一物什递给殊音。
      怔了怔,殊音接来看过,被寒风吹红的脸颊霎时变为死灰般苍白,那方微黄的锦帕也随傍晚的冷风散落在上元宫长长的游廊上,雪卷了进来,化去锦帕上的血迹。
      含碧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方才张翎在外面想进来,他趁乱递给奴婢的。”张翎是上元宫七品侍卫,与含碧一向交好。
      陡然从震惊中清醒,殊音连忙上前拾起锦帕,含碧眼尖,依稀识得锦帕上血红的“天人永隔”四字,殊音将锦帕揉作一团,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一时间所有的往事都涌上心头,她如何不认识,这方锦帕十年前是自己初学刺绣送给泓轩的?帕上那朵海棠虽是稚嫩,却丝丝含情,虽已泛黄,泓轩却依然珍藏,此刻送来这方题着绝命诗的锦帕,如何不让她心如刀绞。
      正在殊音进退两难之际,上元宫门口落下一顶红顶黄缎的轿子,后面跟了百来名带刀侍卫。
      “摄政王来了。”含碧瞅一眼上元宫门连忙提醒殊音。
      殊音一怔,报信的人都没能出宫,这摄政王是如何得知消息的?不敢拖延,殊音连忙上前,跪迎摄政王的轿子,摄政王从轿中快步走下,对殊音说:“夏才……呃,夏昭仪不必多礼,父皇可好?”
      摄政王说话间,殊音心思已千转百回,管公公控制内廷,利用皇上病危之际,独传摄政王进宫,余下官员一应拒之门外,连两宫娘娘都瞒过,摆下一道鸿门宴,只是,镇国王尚被关在天牢,到底谁给他撑腰?思及至此,殊音不禁握紧手中的锦帕,心知泓轩存亡皆在自己一念之间,若是骗得摄政王进了这道门,泓轩尚有一丝生机,但若事败她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她并不怕事败,却害怕事成之后,泓轩践登九五,辜负文祯帝的重托。
      “不好。”心思千转,殊音低着头,脸隐在灯火的阴影下,再加上今日摄政王将镇国王下狱于心并不安稳,否则以摄政王如此精明如何看不出她的异样。
      摄政王点点头,抬步走进宫门,身后侍卫却被上元宫守卫拦住:“带刀入宫,于礼不合。”
      眸中闪过疑虑,摄政王怕宫内有变,冷笑道:“你也敢拦本王,拿下!”
      守卫却不让步,双方剑拔弩张。
      一咬牙,殊音劝道:“王爷还是快些进殿拜见万岁爷罢。”
      摄政王严厉的眼光如冰刃般,惊得守卫退开三步,不敢再拦,摄政王颔首,带着侍卫进入上元宫,斯时,上元宫灯火通明,更鼓声声,却隐隐含着杀气,烛火摇红阴森可怖。
      来到寝宫前,摄政王想了想,吩咐侍卫在殿外等候,不得妄自行动,接着随殊音进了寝宫。
      而偌大的寝宫中竟空无一人,冷风空荡荡地回响,摄政王与殊音对视片刻,不禁大惊失色,同时奔向龙榻,却见万岁爷已双目暴突,僵死在龙榻上。

      锦帕情寄绝命笺,鸿门宴盛龙驭天

      第八章喋血宫闱践九五
      偌大的寝宫中竟空无一人,冷风空荡荡地回响,摄政王与殊音对视片刻,不禁大惊失色,同时奔向龙榻,却见万岁爷已双目暴突,僵死在龙榻上。
      摄政王深吸一口气,大声唤来门外守候的侍卫,殊音欲上前,却被摄政王拉住,转头看见面色铁青的摄政王,不禁一颤:好个嫁祸于人!这背后除了泓轩实在找不出第二个始作俑者,但是他此刻深陷囹圄,如何自保?殊音思虑瞬间千转,眼前闪过匆忙离去的管公公,泓轩的血书,龙榻上暴死的文祯帝,面色铁青的摄政王……不由一惊,殊音颤声说道:“王爷小心,移花接木之计!”
      话音未落,忽听有人接口道:“夏昭仪还真是聪敏。”一个身影从殿门外缓缓走入,一身白衣映着庭中的雪光泛起的微蓝,眸光灼灼,在暗夜中宛如野兽般精亮,步伐虽是缓慢,每一步却似踏在殊音心头,步步沉重。
      泓轩!虽然早已料到,但是此刻看见泓轩,殊音的心像被狠狠抽了一下,不禁蹙眉,左腕上勒痕火辣辣地疼。
      摄政王却已喝道:“拿下!”
      “哎呀,万岁爷!这是怎么了?王爷。”管公公适时跑进殿中,欲扑上龙榻却被摄政王拦下,只听管公公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十多名上元宫守卫匆忙赶来,将摄政王等拦在龙榻外,剑气森然,殊音站在摄政王身侧,望着斜倒在龙榻上的文祯帝,对管公公说道:“公公还是先看看万岁爷。”
      管公公转身扶起文祯帝,哭诉道:“方才万岁爷下旨令老奴去请镇国王前来,那时还好好的,为何成这样了?”声音尖细,在昏暗的上元宫宛如鬼魅回荡。
      待看清龙榻上僵死的文祯帝,泓轩的脸色微变,转向管公公的眼神精光闪烁,但很快镇定下来,摄政王却一直凝视着泓轩,脸已然气地发青,指着他的手微颤恨声道:“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你竟也做得出来!拿下!”
      “御座前谁敢无礼?”管公公尖叫道,摄政王身后数百名紫衣侍卫却不理会,上前欲拿下泓轩,气势之盛令管公公惶惶,这些紫衣侍卫皆是以一敌十的死士,只对摄政王负责。
      “谁敢动本王?”泓轩低喝,声音不大,凌厉的杀气令身经百战的紫衣死士微微一顿,迟疑了片刻,只听摄政王喝道:“拿下!”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紫衣侍卫不再犹豫,拔剑扑上前,犹如猛虎。
      只见冰蓝色光芒一闪而过,宛若窗外冷雪,泓轩手中已出现一柄利剑,眸光亦如利剑般锋利冰冷,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虽是一身白衣,但在殊音眼中却似从地狱里浴血杀出的厉鬼,那种孤注一掷的狠厉破釜沉舟的疯狂,与平日里笑倚美人膝的镇国王竟判若两人,摄政王微微一惊,刹那间明白为何泓轩能在北狄胁边的绝对劣势下生存下来,那种将军百战死浴血奋战的气势,王者之气足以威震北狄。自己虽处于优势,一时间竟也有些心慌。
      剑拔弩张之际,上元宫外踏雪之声响起,迅速包围了上元宫,粗略听来竟有数百人之众,宫内众人惊疑不定,只见一人影闪入,跪在地上,大声说道:“臣李辰郗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言罢接着唱喏,“臣李辰郗拜见摄政王,镇国王。”此言一出皆知当朝宰相皆不偏袒,秉公而办,泓轩缓缓将剑插入鞘中,冷然看着李辰郗。
      这只老狐狸!摄政王心中冷笑,却也安心下来,说道:“请起。”
      管公公抱着渐渐冷去的文祯帝,不禁浑身一颤,握紧袖中的遗诏,咬咬牙镇定下来,对李辰郗说道:“李大人您来就好了,老奴这有万岁爷遗诏。”
      李辰郗越过上元宫侍卫看到僵死的文祯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膝行上前接过遗诏,打开一看却大惊失色,脱口问道:“当真?”语气竟是严厉,管公公一慌,连忙辨道:“此乃万岁爷亲手交给老奴的,千真万确!”语气甚为笃定。
      李辰郗蹙眉,不读遗诏,却凝视着管公公问:“太医呢?”
      话音刚落,一名年轻的禁卫军走进,叩头禀报道:“在后院发现墨太医尸体。”上元宫内空气瞬时凝结,紫衣侍卫们的手同时按向剑柄。
      李辰郗点点头,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对殊音说:“请夏昭仪宣读皇上遗诏。”
      上元宫所有的目光转向立于摄政王身侧的青衣女官,众人顿时明白李辰郗用意,夏昭仪五年来一直侍奉文祯帝,于文祯帝笔迹甚为熟悉,是否伪诏一眼便能明了。
      在众人各种目光下,殊音缓步上前,跪在地上恭谨地接过李辰郗手中的遗诏,展开看去,却也面色大变,望向一旁的泓轩,见泓轩亦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心下忐忑,一时竟忘了宣读遗诏。
      手捧明黄色矫诏的殊音知道今晚这二人必然你死我活,胜者为王,此刻却心中天人交战,不忍心如此将泓轩置于死地,袖中那方锦帕仿佛是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往事如闪电般闪过眼前:那个为了她活着回来的泓轩,那个特意为她带回大漠中百年难见优昙花的泓轩,那个阡陌居里满身伤痕的泓轩,那个前途未卜搂着她颤抖的泓轩,那个为见她日夜兼程赶回宜宁的泓轩,那个誓将天下送至她面前的泓轩……
      这样的泓轩,自己真的狠心置他于死地?刹那间,殊音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坚强冷静,以大局为重。
      泓轩身败名裂只在自己转念之间,可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眼前闪过海棠花下泓轩含笑的眸子,那个温暖、飘着粉色海棠花瓣的午后,不觉间殊音竟听到自己的声音念道:“传位于三皇子泓轩。”
      万没有想到遗诏竟是如此,摄政王一惊,泓轩嘴角微弯,眸光如电,当即号令上元宫侍卫:“拿下!”
      “等等!”摄政王不想父皇弥留中当真废掉自己传位于泓轩,情急之中想到密诏,连忙说道:“殊音,父皇赐予你的密诏!”
      “是!”被摄政王的声音震醒的殊音几乎是反射性地回答,对于假传圣旨不禁懊悔莫名,冷汗涔涔。
      宫中气氛又是一转,泓轩与管公公皆面色微变,虽然殊音未认出矫诏,但是谁又想到文祯帝竟还留有一手!管公公对泓轩使眼色,令他行动,泓轩看着失神的殊音,想了想,没有动。
      摄政王稳住心神,沉声说道:“父皇曾赐予夏昭仪密诏,夏昭仪此刻可宣读。”
      看着同样冷汗涔涔的摄政王,殊音愧疚万分,他的许诺还在耳边,文祯帝的重托如雷贯耳,不忠不孝之人是她,矫传圣旨,背信弃义,但是她又如何能置泓轩于死地?只听见泓轩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微弱如缕:“遗诏可是真的?”
      殊音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说话的人,眼前依然白茫茫一片,恍恍忽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
      不是的!这遗诏是假的!这是矫诏!殊音想分辩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觉冷汗顺着额头划下,如一条冰冷的蛇蜿蜒。
      “夏昭仪可有密诏?”
      这是谁的声音?殊音分不清,耳边轰鸣声未停下,仿佛炸雷在耳边滚过,没有办法思考,却听到自己回答:“没有。”仿佛置身荒野,千百道声音在耳边来回,轰鸣如雷,眼前看不到任何人,只有白茫茫一片,又仿佛在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奔跑,四处碰壁,头破血流,殊音只觉口干舌燥,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浸透厚重的棉衣,快要窒息,想松开领口,手却无法动弹。
      恍惚间,殊音看到海棠花下那稚嫩的白衣少年对自己笑道: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呵……

      喋血宫闱践九五,龙飞在天制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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