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巧遇3 ...
-
江陵本来确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
他是仓州知县的小儿子,父亲两袖清风为民请命,劳碌一生,总是身体力行的教育他。
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明明想要远离朝堂纷争只做沧州的父母官,但却终究逃不过官场的漩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江宅被抄封,父母皆获罪流放,家仆被变卖。
剩他和两位兄长孤苦无依,漂泊世间。天地之大,何处为家?他十岁那年,他们一行又偶遇流寇作乱,躲避逃命中他也与兄长们失散。
与兄长们漂泊的日子,他还能多亏了兄长去富贵人家做奴仆得到的月银吃饱穿暖。
离开兄长们的他,才是真正走过了人间地狱。
江陵原以为,抄家那日,已经是此生至暗时刻。
官兵搜遍所以房屋,父亲最爱的字画书籍全部被焚烧殆尽,熊熊火光印在父亲的脸上。他和母亲,长兄们双手被缚,屈辱的跪在院子里,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刀剑指着他们,母亲却不哭也不闹。母亲被带走时,虽衣衫已经划破,鬓发也散乱不堪,但却还像往常一样,挺着脊梁,走的温文尔雅。
沧州江家,就此湮灭,不留丝毫痕迹。
却不想,命运从不会可怜任何人。活着只会愈加艰难。
那时江陵在破庙里衣不蔽体,苟延残喘,他已经整整七天没有吃到东西了,甚至连挪动一下他脚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如就这样死去吧。
但是当他已经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那半块馒头,他还是爬了过去······
被命运狠狠摆了一道,江陵依旧坚持清者自清,君子利人。
他如此清高,却所有人欺他辱他,踩他不过像踩路边的一只蚂蚁,一脚又一脚,直直把他踩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他才清醒,君子所言,皆乌有。
***
其实五年前抢馒头的事情发生之前,绮儿已经观察江陵很久了,她肚子空空,动不如不动,还能坚持的时间长点,身子瘫着,可眼睛却没闲着。
她初时觉得没觉得江陵不一般,只觉得他和自己一样,马上要变成饿死鬼了。
直到她听见江陵昏睡时,喃喃了一句:“非淡泊无以明志······”。
绮儿恍惚觉得这应是一句诗词。
她本大字不识一个,但在十岁时,有一天在街上乞讨,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带回了家。
那人施自己粥饭,还教自己识字,读书。
她并没有觉得那里不对,
直到,书生教她识字时将她环抱在自己腿上,捏着她的小手写字时要凑过来与她脸贴脸,写着写着就要亲她的脸,另一只手还从她的衣领里伸进去,那只大掌要去揉摸她还未发育完全的胸部。
绮儿确实是不懂之乎者也,但是男女之事她是明明白白的,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缩了身从那人身上逃开,伸手够了桌上的砚台,转手就把墨泼了那人一脸,书生大怒站起要抓她,她凭着灵巧的动作愣是躲了几次,推开书房大门之后,回身将那砚台砸在了那人的脑袋上,正巧砸了额头,那人顿时血流如注,估计是被砸的眼冒金星,也瘫倒在地上再没动作,绮儿瞧那人这狼狈样,挑眉笑了,离开前还顺走了两本书。
所以当江陵做梦念出那句诗词时,绮儿顿觉他不是一般人,她对圣贤书有相当多的尊重。
之后跟江陵接触的日子,更让绮儿发觉他与自己不一样,若不是实在无能为力,他总是爱干净的,偶然见到什么美丽的景致也能吟上一两句诗,虽然说得话不多,但每句似乎都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什么变故,江陵应该像城里那些翩翩公子一般,吃穿不愁,衣袍整洁,玉簪束发,手持折扇,出口成章,迷倒万千女子。
让这样的公子来做偷鸡摸狗之事,绮儿着实觉得不妥。
江陵跟她一点也不一样,他应该成为人上人。
***
时光过得很快,两人相依为命,倒也不觉得太苦。
烛火突然爆开一个光点,把两人的思绪唤了回来。
“今日为何这么晚才回?”江陵的目光停在绮儿身上,关切的问道。
绮儿一屁股坐下,咕咚咕咚狠灌了几口水才开口:“遇见了点麻烦······”
还未等她说完,江陵就皱了眉头:“嗯?”
绮儿见他这样,不由笑起来,还调皮的捏了下他的脸:“但是没有我搞不定的麻烦。”
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了藏了一天的玉佩,放在桌上,表情很是骄傲:“这玉是我今日我从一神仙身上所得。”
绮儿明明比江陵要大一岁,可个子却远远比不上江陵,她仰头直望向江陵的眼睛里:“阿陵喜欢么?”
看着绮儿满脸都是期待的样子,江陵自然不会扫了她的兴致,嘴角勾起几分:“玉很漂亮,自是喜欢。”
“那我帮你佩上吧!”绮儿兴奋的绕到江陵身前。
江陵听话的起身,目光粘在身前的女子身上,她的头发未挽起,乌黑细密的就垂在腰间,身子纤细,楚腰也不盈一握。一双玉手也小巧可爱,正在仔仔细细的帮他系上玉佩。
烛火照亮绮儿光洁可人的侧脸,让他心痒难耐。
他内心挣扎了万遍:就只触一下她的头发。
但是手指好像不听他使唤,轻轻抚了她的发,又缓缓向下移,碰到她精巧的耳廓。
绮儿觉察耳畔有东西,磨的她耳朵痒,于是歪头蹭了几下。这几下正正蹭在江陵的手心里。
江陵顿时觉得手心里像着了火一般灼热,他立刻攥了手,收回来,但是那火却好像越烧越大不断蔓延到他的心里去。
绮儿已经帮他戴好玉佩,直起身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江陵,圆润的唇笑起来像带着十里春风:“真好看!”
江陵凝视着绮儿生动的眉眼,低声徐徐问道:“什么好看?”
不知绮儿是否听出江陵这话里的调笑,她张口就回道:“当然是阿陵好看。”
绮儿说话,三分真七分假,夸人的句子更是张口就来,毕竟讨喜的人比较容易活着嘛。
夜晚,江陵睡在地上,听见床榻上人儿舒缓的呼吸声,他慢慢侧过身来注视着绮儿,一直藏在眼眸里的复杂的情绪,在这夜色的遮掩下肆无忌惮的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