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巨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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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逃生楼梯间里，大帅坐在阴影中，用手托着下巴，盯着自己脚上的球鞋，仿佛痴了一般，时间长长。
橘黄色的灯光落下来，在他的发梢上渲染出浅金色的光晕。他摊开手，一点荧光自掌心间袅袅升起，映得他的眉眼明明灭灭。
那是一抹，因过于复杂反而显得平静无澜的情愫。
“听着，无论这件事的结局如何，你都不会死。”暗哑低沉的语音震过鼓膜直达心间，席思碧却无法肯定，那究竟是不是出自幻觉。因为，关夜夕的唇依旧贴合着她的嘴唇，没有分开，可是他的声音却又真真切切地回旋在耳边。
她睁开眼睛，看见的，依旧是天花板上愈显迷离的光。
关夜夕为什么要再一次吻她？又为什么对她说出这样承诺的话语？她不明白，维系在她与他之间原本很单纯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究竟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微妙而复杂？
怔忡间，关夜夕放开她，将彼此拉出一小段距离，在这样近的空间里，她看见他宝石般拥有多切面的眼瞳里，倒映出一个无比纤细的影子。
双手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没有弄错，她的确又一次的变身了。
——就在那个突如其来又无比香艳旖旎的吻中，她再次由席思碧变回了关小花。
“冷静点了吗？”关夜夕凝望着她，低声问。
“你是想说……你吻我，只是为了让我冷静下来吗？”关小花忍不住想：果然，他的吻从来都带有另外意义，上一次是惩罚般的演戏，这一次则是为了安抚。
关夜夕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头，这一次，她没有避开。
“笨蛋。”他的语气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侃，听入耳中，心则猛然一酸，关小花双眉挑起正要发怒，却被他再次拥入怀中。
身上乍暖的同时，那种酸涩的感觉就莫名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不规则的心跳声，仿佛预知有什么将要发生，并悸颤着等待它发生。
“真是个笨蛋啊。”关夜夕用下巴抵着她的头，视线落到很远的地方，懒散却温柔，“为什么明明无所不能的我，偏偏会拿你这个笨蛋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什么没有办法啊，一直以来我不是都被你压迫着吗？”她闷闷地答。
“可是……”关夜夕抚摩着她的头发，轻轻的说，“你刚才说的那番话，真让我听着害怕呢。”
关小花吃了一惊，抬头，对上他琥珀色的眼睛，在这一刻，调侃散漫通通不见，现出几分真实来。
他……真的在害怕……
他害怕她会死掉？
正如他说的那样，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能的他，也会有害怕的东西的吗？
“你……”她咬唇，有点紧张，有点兴奋，忍不住屏住呼吸，“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关夜夕，你喜欢我，对吧。”
关夜夕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见他如此反应，关小花心中一沉，满腹期待顿时变成了沮丧和懊恼：果然，她是疯了，才会自作多情到那个地步，居然说出那么奇怪的话。用脚趾头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对方可是关夜夕，聪明绝顶比狐狸更狡猾比豺狼更冷酷的关夜夕啊，而且是知道她所有秘密看见了她所有丑态熟知她无数缺点的关夜夕，他又不是那个笨蛋别扭的破船，怎么会喜欢她呢？
好、好……好尴尬……
刚才的那一瞬间她必定是被魔鬼引诱了，才会冒出这么不要脸的想法。
“啊，我忽然困了，要睡觉去了！”飞速说完这句话后，她转身就逃，手臂却突然一紧，接着身子被重新转了回去，她窘迫的快要哭出来，连忙喊道：“对不起，刚才的话就当我没问过吧，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其实……”
关夜夕的嘴唇第三次压了过来，吞掉她接下去的声音。
并且，这一次，与第一次的逗弄、第二次的紧压都不一样，他含住她的唇瓣，缓缓亲吻，并渐渐深入。
罂粟花的芬芳随着空气扩散开来，浓香惑人迷醉。
关小花不知所措，茫然眨眼，手脚无力。而就在那时，她再次听见了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声音：“其实，你说的就是事实——如果非要为我对你的感情下一个定义的话，恐怕，也只能归类为喜欢。所以……”
关夜夕低低的笑着，将她又抱紧了几分，说：“便宜你了，小笨蛋。”
楼梯间的感应灯灭了，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灯光自动亮起，大帅转过头，就看见了关夜夕。
他连忙站起来，“她……好点了吗？”
关夜夕点头，“她睡着了。我要回家，这里就交给你了。你现在拥有阿穆卡的一半神力，应该可以保护她。”
大帅抽了口冷气：“你的意思是，会有谁要对她不利？”
“也许。”说完这两个字后，关夜夕便绕过他下楼，抬步时分明还在22楼，但当鞋子接触到地面时，方位瞬间转换，人已落至楼底。
推开玻璃大门，门外，加长房车静静等候。关夜夕对公寓的管理员打了个招呼，弯腰上车，刚坐好，神色却蓦然而变：“怎么是你？”
房车前排的司机驾驶座上，坐了一个黑衣女郎，长发，细腰，瞳色如血，极尽艳丽。闻言嫣然一笑，答道：“怎么？难道我还比不上普通的人类司机么？耶西少爷，很久不见了啊，你依旧是那么的英俊逼人啊。”
关夜夕的瞳孔在收缩，但表情却恢复了一贯的镇定，盯着那个女人，沉声说：“你把我的司机弄哪里去了？吃了吗？”
“我还不至于那么分不清轻重，任何会给你带去麻烦的事情，我都不会做的。”女郎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将车拐上大街。
关夜夕淡淡地哼了一声。
女郎从观后镜里打量着他，“你不好奇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么？”
关夜夕靠着椅背并再接话。
女郎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动，只好叹气：“耶西少爷还是那么的冷漠啊，讨厌哦，人家是因为思念你，才主动请缨帮魔王大人带话给你的。”
“说。”
“想知道啊？”女郎的眉眼忽然变得无尽妖娆，轻佻的回过身来对他眨眼睛，“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明明在飞速行驶的车子突然间停下，惯力震得女郎一下子歪倒，而关夜夕依旧保持着懒散的姿态斜靠在沙发上，右手搭额冷冷地看着她。
空气中一股无形的肃杀弥漫开来，女郎连忙伸手做投降状：“啊啊啊，耶西少爷不高兴了，OK我马上就说，我说还不行嘛……话很简单，只有一句，魔王大人希望在他今年的寿宴上，得到最好的礼物。”
关夜夕的眼角几不可闻地抽了一下。寿诞……父亲的寿诞是在6月6日，也就是说，还有20天。而所谓的最好的礼物，只有一样……
女郎凑上前，停在近在呼吸间的距离里，声音沙哑迷人：“怎么样？我的耶西少爷，没问题吧？”
关夜夕不动声色地将她推开，“话带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女郎的挑逗变成了幽怨，“人家好不容易来人间一次的。”
“回去。”声音加重了几分。
女郎刷的冷下脸，不悦道：“别太过分，耶西，我好歹是你的未婚妻，而且是你的魔杖亲自挑选的！”
“那又怎么样？”关夜夕懒洋洋的抬起眼皮，“魔杖也知道我是它的主人，服从于她的你，难道还分不清尊卑么？”
女郎的脸顿时由白变红，又由红转绿，气得嘴唇都在抖，但最后也只得咬牙说：“好，我等！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因为我只是个三流的沼泽妖精，不是正统的大恶魔出身，不过没有关系，等到婚期那一天，当魔王亲自为我加冕后，你就算瞧不起，也没有办法了。”
关夜夕的脸隐藏在街灯的阴影中，看不出表情。
女郎转了转眼珠，忽然嗤笑说：“还有，别怪我不提醒你，假戏真做是魔界大忌，尤其是你与别人不同，作为最被魔王看重的小儿子，你将来可是要继承魔界的，如果你沉溺于荒诞无聊的情感，后果会怎么样……呵呵，你应该很清楚吧？”
话音刚落，车内突然刮起一阵旋风，同时车门自开，漩涡中心的女郎避之不及，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摔在马路上。
等她挣扎着爬起时，便见房车开过来，车窗缓缓落下，车里的少年，微眯着细长的眼睛，目光冰冷：“我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和说教。真可惜，玛秀，你两样都占全了。现在，我数到三，马上给我消失。一、二……”
“你！”玛秀气急败坏，但终归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好朝空中丢出一朵黑莲，消失在雾气中。
汽车继续前进，车轮碾过那朵黑莲，花瓣凋零一地，再被风一吹，四下翻飞。
手机铃声应景而响，关夜夕一脸平静的接起来，“什么事？”却在听闻对方的话后徒然变色，“你说什么？真的？好，我马上过去，立刻就到！”
他对方向盘做了个手势，车身立刻拐弯，前方的道路开始用一种神奇的速度移动与交叉，一秒钟之后，当车子再停下来时，已到了科研所外。
身穿白大褂的成博士站在大门口，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下车，匆匆迎上去说：“今天早上出来的，但我生怕看错了，所以将所有数据全部重新验证了一遍，又召集大家开会研究，最后还是得出了这个结论……”
关夜夕什么都没有说，飞快走进实验楼，搭电梯至二楼，在此过程中一直板着脸。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是错误的，毕竟，你知道的，人类的科技还很落后……”
关夜夕打断他，“人类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们能用数据解释一切他们所不理解的事物，而魔族和神族，都只会依赖于本能。”
成博士闭上了嘴巴。
关夜夕推开第七实验室的门，巨大的壁式液晶屏上，投影着密密麻麻的数据，他走到屏幕前，眼神起了一系列变化。
“这个是这样的，X与Y代表染色体……”成博士正打算解说，关夜夕已轻抬起手：“我看的懂。”
他注视着一行行的方程式和数据，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也慢慢的一根根握紧，最后，几乎僵硬的转过头，沉声说：“有几个人参与了这个结论的探讨？”
“加上我是七个。”
“明天之前，抹除他们的相关记忆。”
成博士俯首：“是。”
“这件事不允许有三个人知道……”关夜夕的手轻轻地落在投影机上，投影机的灯光闪了一下，壁上数据顿时全部消失。他凝望着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手，却发现里面湿湿的，竟然全是汗。
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涌上心头，但又很快被压制下去，关夜夕深吸口气，再抬起眼睛时，目光已恢复了一贯的清明：“即使如此，结局也不会改变。没错，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转身，他在成博士略显担虑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离开实验室，重新回到车子，继续回关家做那个从不让父母担心被老师称赞被同学崇拜拥有金钱权势地位等人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大少爷。
离魔王的生日还有20天……
但事情却发生了巨变。
因为，实验的结果，一切数据都证明了——关小花不是野猪。
她竟然不是野猪！
她竟然……不是野猪……
关夜夕捂住自己的脸，弯下腰，将脸庞埋入双膝，就那样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很久。
【第一部完】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巨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