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维纳斯》伊吕

29、KISS

　　大帅心中暗叫一声糟糕，上前正要扶她起来，肩上却被人用力一推，就在他连忙扶住门框站稳身形时，谢灵舟已冲过去，扶起席思碧的头，确定确实是她之后，目光如电地朝他扫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完了……大帅绝望地闭眼，变身现场被逮个正着，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尤其是，对方的眼神是那么的犀利严肃，被自己心仪已久的人类少年那样专注地望着，实在是种煎熬，“那个……就如你看到的这样。”他耸肩，摊手，含糊其辞。
　　谢灵舟环视四周，拧眉：“关小花呢？”
　　关小花不就在你怀里么？然而这句话只是在脑海里想想，根本不敢说出去。大帅心中暗暗叹气：虽然说人类是不会相信一个清丽脱俗的美少女会在一瞬间变成成肥胖臃肿丑八怪的，再加上刚才停电了，他们并没有真的亲眼看见变化过程，但是，这么大的纰漏，明显也是任何谎言都掩饰不过去的呀。怎么回答才好呢？“呃……她不是关电闸去了么？也许迷路了？”
　　话音刚落，只听嘤咛一生，席思碧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目处，是谢灵舟无比清晰放大的脸，她茫然地眨眼，“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围在我身边？还有，我为什么躺在地上？”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谢灵舟的瞳孔在收缩。他身后，大帅连忙朝她挤眉弄眼加摇头地做暗示，但是，席思碧看了反而更加迷惑：“大帅，你的脸怎么了？”
　　大帅头冒黑线。
　　谢灵舟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目光看着她，右手食指慢慢从她眉心划过，所到之处，席思碧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而就在那时，她听见他轻唤：“关小花。”
　　“嗯，干嘛？”这声应答一出口，关小花就看见大帅的脸由白变黑，一种奇妙的危机意识涌上心头，然后身体突然一轻，被谢灵舟扶了起来，她刚想说谢谢，手臂就被他用力一握，“你真的是关小花？”
　　席思碧的眼睛突然发直，因为，她看见了自己的手——带着浅浅指窝的胖乎乎小手，有着婴儿般的粉红色彩，原本是非常好看的颜色，却在这种局势下变得无比刺眼和恐怖。她僵硬地转过头，从一旁的大衣镜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哦，上帝，还是让她继续晕过去吧！
　　“我……”
　　“你生病了？嗯？去国外治病了？嗯？”谢灵舟每问一句，声音就阴沉一分，怒极反笑，“真神奇啊，你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化妆术，竟然能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像《瘦身男女》的电影一样穿了充气假皮肤吗？还是用了其他什么方法？”
　　席思碧惶恐地睁大眼睛，她从没见过谢灵舟这么生气，那冰冷的目光就跟锋利的长剑一样，刺得她浑身都疼：“我……我……”
　　“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呢？从第一丑女变成第一美女的戏剧性转变很有趣么……”
　　“等等，”她忍不住辩解，“第一美女是金牡丹啊……”
　　然而谢灵舟根本不听她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看着别人被你耍的团团转的样子很好玩吗？还是，你也与金牡丹一样，有着不可告人的居心呢？你又是怎么说服夜夕跟你一起演戏的？别告诉我你真的是他妹妹，我不会相信的！”
　　“我……我……”
　　“你为什么……”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凝望着她，时间长长，抓住她手臂的手，也时而握紧时而松开，席思碧吃疼，忍不住呻吟了一下。谢灵舟目光微闪，然后，松开了手。
　　“对不起！”事到如今，只能道歉，然而，她心里非常清楚，其实道歉是没有用的。
　　谢灵舟低下头，碎碎的留海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气氛很尴尬，一旁的大帅轻叹一声，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卧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谢灵舟终于再度开口，声音变得轻软，但内里却蕴含着满满的坚持：“说吧。无论什么样的理由，我都接受。”
　　席思碧一呆，然而他转过身，盯着她，非常认真地将话又重复了一遍：“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说吧。”
　　被那样一双眼睛望着，心脏因不能负荷而感到异常疼痛，席思碧咬了下嘴唇，颤声道：“我……我是席思碧，也是……关小花。之所以……变成两种不同的样子，是一场意外，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后来也没办法，只能接受，总之……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至于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帝嘉，那是因为……”
　　“砰——”外面突然传来了撞门声，正要说出事实真相的席思碧转头，就看见关夜夕像风一样的大步走了进来。
　　一时间，整个身子都开始悸颤，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在看见关夜夕的这一瞬间，她真的有种得救了的感觉，就像在大海里溺水的人，已经做好沉下去的准备时，突然看见了一只船。
　　那种沁入心脾的放松，令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湿湿的，想哭。
　　关夜夕很快地扫了她和谢灵舟一眼，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推出卧室：“你先出去，我和灵舟有话要说。”
　　“不行。”谢灵舟立刻拒绝。
　　关夜夕无比镇定地对他说：“我保证解释清楚这一切，所以，由我来说。”
　　席思碧忐忑不安地看着谢灵舟，只见谢灵舟的嘴唇动了几下，最后终于妥协：“好，你说。”
　　关夜夕嗯了一声，将房门关上。
　　房门慢慢关闭，席思碧和关夜夕的目光在缝隙中交集，那是因太过复杂而完全不能解读的一双眼睛，于是她的心，就又幽幽缓缓地沉了下去。
　　走出走廊，客厅里，大帅站在沙发旁，问她：“你还好吧？”
　　“是你通知关夜夕的吗？”
　　大帅露出愧疚之色，“对不起，我知道你刚跟他吵过架，不想看见他，但是这种局面，我想也只有他能够控制。”所以他用电话通知了关夜夕，而关夜夕得知消息后也立刻就赶到了。
　　席思碧没再说话。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为什么关夜夕会出现的那么快？他又会怎么对谢灵舟解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谢灵舟已经知道她就是关小花了，对于她的真实身份肯定会产生怀疑，她还能在人世间继续若无其事的待下去吗？
　　眼睁睁的面临着谎言即将被揭穿的惶恐，但心底又隐隐然地有着莫名的信任：因为，关夜夕说他有办法啊……
　　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的。
　　他一向都那么擅长说谎……
　　他老是说谎……
　　他对她，从来没有……真话……
　　一直含在眼眶中的眼泪无声落下，不知道为什么，认知到这一点的她，忽然觉得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
　　一门之隔的卧室里，两位少年面对面站着，气氛并不曾因女主角的离去而有所松缓。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谢灵舟在一片死般的静谧中，终于挑起眉毛，直直地望着关夜夕，“你可以说了。”
　　关夜夕将手放到唇边咳嗽了两下，谢灵舟立刻说：“别对我撒谎。”他太了解他，这个以捉弄别人为趣的朋友总是会用某几个固定的动作来开展他的诓人计划，因此，一见他咳嗽，他就立刻打断他。
　　关夜夕只好放下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听着，灵舟，我们是朋友。”
　　“所以，永远不要对我说谎。”谢灵舟的表情无比认真。
　　关夜夕眸光闪动，脸上多了很多情绪，“好，我不对你说谎。”谢灵舟面色微缓，但他的下一句却是：“但是，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我想应该由我自己来判断。”
　　关夜夕沉默了几秒钟后，微微一笑：“这样啊，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吧……”说这话的时候，他朝谢灵舟伸出手去，修长如玉的手指带着一种无比轻灵独特的节奏落到了谢灵舟的额头上，伴随着掌心所散发出的浅银色光辉，他终于说出了最终答案：“你是宙斯与上帝打赌时被选中的棋子，入局者，除了你，也包括了维纳斯与野猪。至于我……则是棋外的破坏者。然而，你虽然听见了这些话，却又很快会忘记。你不再记得今天来过这里，你不知道关小花和席思碧的秘密，你现在很累了，需要回家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生活依旧在继续。”
　　谢灵舟的瞳孔随着银光的扩散而扩散，表情变得无比恍惚，喃喃说：“是……我很累……我要回家休息去了……”
　　关夜夕笑着将房门打开，“走好。一路平安。”
　　谢灵舟点点头，慢慢地走出去。在客厅里苦等消息的席思碧和大帅立刻跳起，无比紧张地盯着他，他却完全没有看见他们似的，径自打开大门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得看不见了，席思碧依旧不敢相信，事情就那么简单的解决了，她以为，破船起码会在出来后再向她求证一遍的。关夜夕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骗他的？”
　　“喂喂，我可没有欺骗他。”
　　“不可能！他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就走掉？”
　　关夜夕神秘的笑笑，并不回答。看见他这种招牌式的笑容，席思碧就感到一阵烦躁：他又对她来这套！
　　“你还是不准备告诉我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她隐忍怒气问。
　　“时机还不到，亲爱的。”关夜夕轻描淡写答。
　　“那什么时候才是适合的时机？”她愤怒地吼了出来，室内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关夜夕敛起笑容揉了揉眉心，扭头对大帅说：“我和你的主人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大帅求之不得，飞快闪人，他本来也不想继续留在那里，面对一无所知的天使，和老谋深算的恶魔，身为一个知情者，夹在里面实在是太辛苦了！
　　房门很快合上。
　　关夜夕走到席思碧面前，一如既往地亲昵地去摸她的头：“还在跟我闹别扭？”
　　席思碧一把摔开他的手，“别碰我！”
　　“我不告诉你一些事情，是为你好。”
　　席思碧笑，却笑得好生凄凉，“关夜夕，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笨蛋吧？”
　　关夜夕脸色微变。
　　“没错，我也承认，我是个笨蛋，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你，被你耍的团团转，你老是朝我笑，是因为我的愚蠢取悦了你，对吧？”
　　关夜夕皱眉：“你冷静一点，你现在在钻牛角尖，听我说……”他伸手想去拉她，却被她再度格开。“别碰我！我说过了的！”
　　“OK，我不碰你。”他只好举手投降，“你继续说吧。”
　　“我……我……”眼泪很没出息的再度落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好不真实，为什么自己要站在这里？又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事情？“我觉得好累……好累好累。自从我来到人间后，每一天都过的好累。以前在天堂时，虽然无所事事，但是我的心是平静的，不会紧张、难过、担心、害怕，也不会觉得委屈。可是，现在的我每天都被这些情绪所围绕着，这让我真的觉得好累……”
　　关夜夕静静地听，一向笑眯眯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表情。
　　“我知道我在上辈子是野猪，咬死了阿都尼。可是，我当时是畜生不是吗？什么都不懂的畜生啊，为什么要跟我这样一个畜生斤斤计较？为什么要把我变成一个天使？又为什么要我来到人间？这样的报复方式有意义么？我是笨蛋，所以我不知道所谓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有多么伟大，伟大到甚至不肯原谅我这么一个一无所知的笨蛋，要把我继续卷进这一场千古追逐中来，要让我这么痛苦。如果万能的神在创造野猪那种生物时，肯仁慈的赐它相应的智商，和明辨善恶的道德，我都不会那么干！我是野猪，我没的选择，残暴也好，嗜血也好，都是天性，不是我故意想那样的！”
　　关夜夕的睫毛颤了几下，手指微动，似乎想要摸她的头，却终归没有伸出。
　　“神说我有罪，所以要我赎罪。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我发誓我是真的想帮助女神追到阿都尼，可是感情那种东西连伟大的爱后自己都无法掌控，又怎能期翼如此愚蠢呆笨的我？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啊。至于为什么阿都尼不喜欢女神却会喜欢我，我更是莫名其妙。一切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谢灵舟，莫名其妙的金牡丹，莫名其妙的我，和莫名其妙的你！”说到这里，席思碧抹了一把满是眼泪的脸，“我决定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我不玩了！”
　　关夜夕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女神也好，阿都尼也好，都通通和我没有关系！我管他们爱不爱怎么爱，反正我也不喜欢上学，大帅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天的补考肯定没戏了，正好，我正好就这样消失在你们面前，再也不出现！我有房子住，我不会感到饥饿，我可以足不出户的待在这里，永远。如果上帝生气，要处罚我，那就让我死掉好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也不在乎死第二……”她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关夜夕已一把拉过她，用力压住了她的嘴唇。
　　席思碧错愕的瞪大眼睛，然后才想起自己应该挣扎，然而，没等她有所动作，关夜夕的两条手臂就已紧紧的将她牢固圈住，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视线里，是他乌黑的发梢，和天花板上奶油色的灯光，光晕一圈圈的扩递开来，她忽然觉得晕眩。
　　关夜夕的嘴唇，有着非常独特的味道，糜烂而甜美，好似罂粟花。而她，置身于这样魅惑芬芳的花海之中，身子又热又软，像蜡烛一样开始融化。
　　但却并不感到厌恶。
　　身体因长时间的相处早已习惯了他的气息，仿同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攀附他，回应他，顺从于感官，于是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