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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胡八一估计着,要找绑架王胖子的人,只能从那张《金陵云气图》下手。
      原本他是害怕那群人宰了胖子灭口,但几天下来,偌大的北京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真是被人带走去外地了。
      这事儿想起来也有些奇怪,王凯旋不过是顺手拿了那张西夏唐卡,他也不知道其中的什么秘密。若说那群贼是为了唐卡里头的东西,拿到画也就完了,何必带着一个大活人跑路。按胡八一的推测,唯一可能的就是他们要干的勾当和倒斗有关系,因为王胖子这摸金校尉能派上用场,才绑了他走。
      眼下他们对绑匪的身份、目的、去向都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那西夏的唐卡曾经被人重新装裱过,那手艺人还是和保定销器儿李有关系,保定距离北京不远,也只能硬着头皮先顺这个线索追查下去。

      他把自己的推测对鹧鸪哨说了,那人只是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胡八一郁闷地说道:
      “哨爷,你倒是给点建议啊?”
      “眼下不同旧时,我走江湖的经验确是用不上多少,听你的就是。”
      这番说辞之谦和,可不是这位搬山首领过往的风格。胡八一看那人一副悠然镇定的样子,心里气道:你这哪里是听我的安排,摆明了就是要先称称我的斤两,看看我胡八一有多少本事啊。
      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再废话,直接说道:“好!你要是放心不下了尘长老和那个美国神父,就先跟他们道个别。我准备好枪械和倒斗用的东西,再拜托金大牙找辆车,两天后咱们就上路奔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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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蜂窝山的李掌柜老家在保定市满城县下头的一个村子里。胡八一好说歹说,终于是让幺妹儿答应把祖师爷的画像借出来用用。他备齐了工具,揣上那张图,就和鹧鸪哨两人开车直奔保定。
      胡八一的车技,在部队里也是锻炼过的。大金牙找的这车也是军用吉普,开起来得心应手,路上胡八一不停地东张西望,希望侥幸能看见那辆212型越野吉普车的踪迹。
      这天中午,他们的车到了目的地附近,胡八一挂了慢速档,想顺路找个人打听打听村子的情况。谁知道车子刚上村头大路,就有一群手提着木棍铁锹的青壮年男人迎面把他们堵了个结实。

      胡八一一看这情况有点不对,赶紧靠路边停了车,下来对人群里带头的中年壮汉笑道:
      “师傅,这是怎么?我们是铁匠老李家的徒弟,这回是回来探亲的。”
      他一口纯正无比的京片子,一听就是北京人无疑。那男人往车里瞅了两眼,才把棍子一收,对身边的青壮们嚷道:
      “行啦!不是那拨二鬼子,大家散了吧!”

      胡八一脑子十分机灵,听着他这话里有内容,心想现成的舌漏不捡白不捡,于是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递过去,问道:
      “刚才可吓了我一条,什么二鬼子?”
      那中年男人接了烟,跟胡八一说:“不好意思啊,看见你们这辆吉普车,认错人了。就是你们找的铁匠李,他家惹上麻烦了。昨天有几个无赖,领着一个日本人找他,让他接个活儿。咱们谁愿意跟日本人打交道?给钱多也不顶用。让我们给撵走了。”
      胡八一顺着他的话头说道:“不会吧?这是咱们地盘上,一个日本人还敢闹事?他们走哪儿去了?我这就去教训教训他。”
      看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那男人赶紧拦住他,“算了吧!我跟你说,那帮人来路不正,还带着不少铁家伙,小哥你可别多生事。”
      说着,给他指了条去铁匠李家的路,让胡八一走了。

      鹧鸪哨在车上,把他俩前后对答听得清楚,胡八一上了车,他就低声说道:“步行进去,打量周围地形,别引人注意。”
      胡八一会意,他把那辆吉普车停在村头一个僻静地方,拿出《金陵云气图》带在身上,和鹧鸪哨悄悄地往铁匠李的住处走去。

      这村子坐落在满城县陵山的脚下,陵山是太行山东山麓的余脉,南北两峰拱卫主峰,形成了一个品字形,山上有中山靖王刘胜和妻子窦绾的崖墓,也就是俗称的“满城汉墓”。两汉帝王下葬要用“珠襦玉匣”,刘胜墓当年出土了一件完整的金缕玉衣,因此也震惊了中外考古界。
      胡八一一边走,一边发挥他“十六字风水秘术”的学问,和鹧鸪哨谈论起山川形势,两人说了一会儿,走到一个能望见三座山头的地方,便驻足观望,胡八一笑着说:
      “看这三山鼎峙,形势如凤凰展翅,怪不得古时候叫凤凰山。中山靖王的后人里也算出了一代皇帝,不知道和风水福荫有没有关系。”
      他所说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蜀汉昭烈皇帝刘备,鹧鸪哨便点了点头,“因山为穴,西汉时候还不多见,我倒不知道这里还有座大墓。”

      大概是昨天来了不速之客,今天村子里的气氛格外不一样。尤其到了铁匠李家祖屋附近,过路人都不免多看他们两眼。不过,铁匠的生意他家如今还是做着。胡八一没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铺面,果然看到门前也吊着一个“蜂窝山”的黑匣子。
      山经的切口,鹧鸪哨也是精通的,他进了铺子,和掌柜的对了几句江湖黑话,两人就被让进了里屋。胡八一想着还是先用李老掌柜套套关系,就把那张金陵云气图、和路上买的点见面礼拿了出来,说道:
      “我们在四川认识的李树国老掌柜,他在那边安家养老,许多年没回来了,惦念家里的情况,所以托我俩来看看。”
      那掌柜的三十多岁,听他们这么说,便惊讶道:“哎呀,我家里都几十年没有他老人家的音讯了,想不到还在世!”
      原来,李树国老爷子是他们家里的次子,和这掌柜的祖父是亲兄弟。当年日本侵华,华北打仗打得凶,李树国兄弟俩避难去了四川,后来老大回了保定,李树国留在了南方。如今李家老掌门人也过世了,余下的年青一辈,也仅仅算是知道还有这个二爷爷而已。

      李家小掌柜的说完,又打开看那张《金陵云气图》,说道:“哟,你们把祖师爷请回来了,怎么,二爷如今不想干本行了么?”
      胡八一笑着说:“那倒不是,只是他收了个小徒弟,让我们给带回北京来了。”
      他把幺妹儿的事儿简略说了一遍,才开口问道:“这画看着也是个好东西,不知道什么来历?”
      那掌柜的说道:“这画是民国时候河北最好画师的手笔,我爷爷亲自装裱的,当年南下的时候留给了我二爷爷,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胡八一听说那图是李家老掌门自己装裱,就和鹧鸪哨交换了个眼神。要知道销器儿这一行,功夫并不全在打铁,古时候贵族大户家里时常会有一种机关图,表面上看是平平无奇的装饰,实际图上有暗孔联通密室,可以透过画面窥探房子里人的活动。所以保定“销器儿李”会裱画倒不稀奇。这时候两人想得都是“难道那张西夏古唐卡上有什么机关不成”。

      但是,下一刻,小李掌柜的说话,马上就把他俩这念头给否定了,那青年说道:“看见这张祖师爷画像,我倒有个事儿想问问两位。昨天村子里来了个日本人,好像也是北京过来的,他拿着张喇嘛的画让我给看看有什么机关,那装裱倒是我李家的手艺,指不定是我爷爷,还是二爷爷弄的。但是图我可没见过。我跟他说那玩意儿就是张画,什么机关都没有,他硬是不信,让我给赶走了。您两位既然是北京道上的人,知道这拨人的路数么?”
      胡八一不想多谈,只是含糊地说:“怕是文物贩子,这类人我见过不少,古董倒买倒卖、抬价造假,什么都干。这要是在国内,古玩倒倒手也就算了,卖给外国人可不成。您知道他们哪儿去了么?”
      小李掌柜指了指窗外,“昨天开车下了那边的山沟子,听人说还没走,好像住山里了。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他们好像在打那座汉墓的主意,要真是这样,明天得赶紧找人去看看。”

      有了那拨人的行踪,胡八一才放了点心。他和李掌柜告辞了出门,才对鹧鸪哨说道:“照我看,那日本人也是外行一个,哪有开吉普车进山的?咱们赶紧收拾东西追上去,顺着车轮的印子走,要找这拨人,还不是□□里抓鸡——手拿把掐的事儿。”
      鹧鸪哨白了他一眼,“你说话能不能讲究点。”
      胡八一道:“这能怪我?咱俩文化素质的那部分交集太少,我说讲究了你听得懂吗?”
      他犯贫嘴,那人懒得理他,只是抬头打量天色。两人走出了二十来米,胡八一就给甩在了后面,鹧鸪哨扭头,正看到他一手按着太阳穴,似乎有点不舒服,就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怎么了?”

      胡八一的身体素质绝对是铁打一样,但王胖子失踪这一阵子,他每天神经都绷得好像拉满的弓,这会儿骤然放松下来,忽然觉得有点头疼。小病小痛他向来不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一笑,就奔向他们那辆吉普车,卷了猎枪、干粮、望远镜和两支手电筒,趁着天色明亮,就和鹧鸪哨往陵山主峰的方向走去。

      小李掌柜给的情报果然没错,天擦黑的时候,他们就找到了那辆212型军用吉普——陵山山路草木丛生、崎岖难走,那辆车果然上不去,只能停在盘山路的起点。一顶帐篷扎在山窝子的避风处,有七八个人正打着手电从山上爬下来。

      胡八一趴在高处的草木丛里,掏出望远镜,一个一个看过去,只见这拨人穿着清一色的高级冲锋衣和登山鞋,有两个腰里鼓囊囊的,好像有佩枪,这架势不像是民间散盗,他看了一会儿,就嘀咕道:
      “怪了,怎么看不见胖子?”
      鹧鸪哨一指那顶帐篷,做了个手势,胡八一知道他的意思,低声道:
      “就今晚,等他们睡着了动手?”

      仲夏山中蚊虫极多,但这两人耐性绝佳,一声不吭、纹丝不动地在藏身之处守候。看着那拨盗墓的人架起锅吃了饭,就围着篝火大声说笑。其中大部分都是中国人,也有东北的口音,也有四川的口音,只有一个人汉语说得不太流利,时不时蹦出几个听不懂的日文词儿,果然是个日本人。
      只听一个老大模样的人说道:“真是晦气,这汉墓早就被搬空了,只剩门前人马石俑,白白耽误咱们两天时间。”
      旁边一个人接口道:“要不把那石人搬了运走,估计也能卖几个钱。”
      那老大赏他一个巴掌,“看你这点出息,跟着山田先生,有的是发大财的时候,还在乎这点东西。”
      他开口恭维那个日本人,对方却很是矜持,只是说道:“我并不在乎钱,只是希望来中国多开眼界,得到一些真的有价值的东西。”

      胡八一也做倒斗这行,没什么清高的资本,但他非常排斥向外国倒卖文物的私贩子。鹧鸪哨虽然不动声色,但他一双手只在腰间两把枪上打转,似乎对日本人有种特殊的厌恶。
      时间过了九点,那群人分成了两拨,那个日本人睡在吉普车里,其他人留了一个拿着枪守夜,剩下的就进了帐篷。

      估计着他们睡熟,鹧鸪哨一拍胡八一的肩膀,向下里做了个手势,低声说:
      “车里的归你。”
      胡八一知道他要先解决了那个放哨的人,就点了点头。黑暗里他似乎感到身边的人笑了笑,就听见一阵低微的悉悉索索声,鹧鸪哨已经顺着山坡溜了下去。
      山风一阵一阵,吹得满山草木摇动,除了头上繁星万点,就只有帐篷外的篝火一处明亮。胡八一架起了猎枪,枪口冲着那顶帐篷,心想要是鹧鸪哨失手,就借着制高点开枪硬来。
      他这个念头才在脑中一闪,就听见山坡下面一阵猫叫,声音不大,但是凄厉难听,一声接着一声。胡八一哈的一声,差点笑了出来,赶紧伸手捂住嘴,心想鹧鸪哨三个字果然不是白叫的,这母猫叫春的声音,也亏得他能学得这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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