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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第二天他约我在学校附近的“三叶草”咖啡厅见面。
      我收拾了下自己,难得化妆的我,特意涂了腮红和唇彩,希望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但是不是我打扮漂亮,他就会为了我留下来?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那里了,然后起身帮我抽起凳子,示意我在对面坐下,“要喝什么?”
      “double mocha吧。”
      “小朋友学着喝咖啡了?”
      “你的最爱,double mocha”
      接下来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上海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刚刚外面还是光线强烈到让人睁不开眼睛的明晃晃的太阳天,就快就开始变脸了。
      “看上去是要下雨了。”他开口打破沉默。
      我停止搅动咖啡,望向窗外。
      “听Ling他们说,你好像要去外地了?”我明知故问。
      “嗯,是的,任命书很快就会下来了,快的话,就是6月底了。”他说,“不过这件事情在银行知道的人还不算多。”
      “我应该庆幸我是其中一个吗?”我勉强的笑笑说。然后突然意识到我根本没有资格去质问他。是啊,我和他算什么关系?上下级?好朋友?
      “不过去亚洲区的总部对你的发展肯定会比较好吧,真为你高兴。”我马上补充到。
      适时咖啡厅响起了周杰伦的《半岛铁盒》:
      “雨还没停你就撑伞要走,已经习惯不去阻止你,
      过好一阵子你就会回来,
      印象中的爱情好像顶不住那时间……”
      “真应景啊,”他尴尬的笑笑,然后接着说,“不过罗希,我并不是刻意想要瞒你的,一方面,在事情没有最终确定下来之前,对外宣布总是不太妥帖的,另一方面,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特别是你说要留在S银行的时候……”
      “我也算是‘对外’吗?”,我小声的说,低下头把手里的面巾纸撕成一小坨一小坨的把玩着,“其实也没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的,香港又不是很远,飞机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据说2012年还会开通沪港铁路,坐火车8个小时就到了,我要是来香港玩,还可以找你做导游,挺好的事情啊,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很好的朋友。”
      是啊,我凭什么留他下来,我们是什么关系,工作上他是我的team leader,我们顶多算得上很好的朋友。
      他愣了下,没有说话。

      我继续搅拌着咖啡,他抬手看了下表。
      “1点,应该还来得及。”他自言自语到。
      “嗯?”停止搅拌,望向他。
      “我知道一个很不错的地方,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我想也没有想就立刻回答道。
      “你也不问是什么地方?”他笑着问我,“小心我把你拐卖到山里去。”
      “那是什么地方?”
      “洋山深水港,有点小远,但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回来。”
      “好啊,你推荐的地方肯定不会差。”
      其实,要是他真的打算把我拐到山里去,只要和他在一起,他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呢?

      汽车飞驰在往南汇的方向,我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慢变化,从市区密密麻麻的摩天大楼,到郊区零零星星的绿地,再到渐渐出现的江南水乡,大片的水塘,小块的农田,偶尔看得到在田里劳作的农户。
      “我总觉得上海不属于江南,上海就是上海,你看外面的景色,才出了上海多远,就完全不一样了。”我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看着陈诺说。
      “嗯,是啊,郊区的景色才比较有江南水乡的感觉,不过你别小看这些农户,个个都是千万富翁,他们种地都只是乐趣,这些地都是等着政府回收的,收回去一亩地就是几百万,他们有个新名词,叫‘失地暴发户’。”
      “所以你们这些做金融的人,心里只有钱,我看到的是江南水乡,你看到的是地值多少钱。”我嘲笑陈诺到。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对。”
      “据说香港和上海很像,你去了那边应该不会不适应吧。”
      “不知道,但是离开熟悉的人和地方,总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人都是这样,喜欢自己习惯的环境,讨厌改变。”
      “那你为什么选择离开?我才不相信会有人逼着你不得不去。”
      他沉默了很久,回答说:“罗希,你有没有想过世界是什么样的?如果你不出去看下,你会以为世界就如同你所看到的那么大。比如你没有去过美国,你就不知道是不是全世界合起来对你撒了个谎,告诉你有个遥远的地方叫北美洲,有个国家叫美利坚合众国,它有50个州,它很大很漂亮,人民很和善,制度很合理。”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解的看着他。
      “我在说,一些哲学的道理”,陈诺顺手从车里摸出一袋糖果,递给我,“就比如说,糖果你喜欢吃吗?”。
      “喜欢,我喜欢甜味的东西。”
      “但我不喜欢,我几乎不碰甜食”。
      “为什么?”
      “知道问为什么就对了,因为可能我味觉的甜味,和你的不一样,确切的说,是不知道是否一样。说不定你认为的甜味,和我认为的苦味是一个味道。因为我无法体验到你所谓的甜味是个什么味道。”
      “那……说明什么?”
      “傻瓜,说明如果你不去经历一些事情,就无法体验到很多有趣的东西,可能我现在还不想放弃那些在远方的有趣的事情。”
      “还是不明白……”
      “你有天会明白的。好吧,我们换个话题,你有过理想吗?”
      “没有……”我老老实实的说,“从小到大,我都是按照家里的意思在做事情,唯一的叛逆就是打算留下来在S银行工作,现在你都要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听从家人的安排。”
      “我觉得骨子里你不是这样的,从我第一天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可能你已经遇到你想要的了,只是不敢去做,为什么不去坚持呢?”
      “什么是我想要的?而且,为什么一定要有理想呢?”
      他侧过头来对我笑了下:“小朋友,有理想并且坚持下来的人是最勇敢的,因为在实现它的路上,会遇到很多很多的障碍,会很辛苦,但只要坚持下去,就会看到比别人更多更美的风景。”他继续说下去,“就像我上次跟你说的去神农架原始森林的事情,当时出发前,很多人都觉得我疯了,那个时候的神农架还没有被开发出来,很多地方是真正的原始森林,绵延好几十公里的爬坡路,高海拔,晚上零下十几度,很多地方被浓浓的大雾笼罩,一路上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水,我摔了一跤又一跤,身上被树枝划拨,脚也受伤了,总之很难受。那时候我想,要是没有出发这一趟,可能我正在家里的沙发上躺着,舒舒服服的吃着西瓜看着电视,怎么也不会像这样狼狈的像个傻子,但那时没有回头路了,在原始森林的中中间间,不能退,我只能继续前进。但走着走着,大雾就散开了,蓝天突然盖过来,我看到云海和雪山横在我的面前,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爬到了山顶,而那种风景,是在山脚感觉不到的。那时候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去过,很多美食没有尝试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人和事还没有遇到,一想到这个,我就无法停止前进的脚步。”
      他这是才向我解释离开的原因吗?
      他转过头,默默的摸了摸我的头。
      “罗希,我们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但可以拓展生命的宽度,你有天会明白的,我对你有信心。”
      “追求理想……”我呢喃到。

      一路我们再也没有说话,我在思考着事情,仿佛想到了什么,但是又想不到,我努力抓住那些好不容易有的苗头的想法,但是它们却恶作剧般的一闪而过。
      在开了3个小时的车后,目的地到了。
      “快到了,我想带你来的地方。”
      高速路绵延到了海里,弯弯曲曲通向远方。
      “这座大桥是连接陆地和对面小岛的通道,是修在海中央的,从上面通过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四面都是海的景色。”
      确实是的,周围都是苍茫的大海,仿佛天地间只有我们这一辆车,我们两个人。
      “这座桥是新建的,现在人还很少,不过估计过几个月,大家知道这里的View这么好之后,会有很多游客来的。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大弯道,景色霸道,而且有个停车点”
      “这你都知道”我惊讶道。
      他得意的扬扬眉,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很少显露出来。
      下午5点的太阳已经只剩落日的余晖在勉强挣扎着发出最后的一点亮光,斜照在水面上,远处的水鸟啼叫着从翻滚的海浪上掠过,惊起一道V型的水波,伸向远方,然后渐行渐远。一朵云遮住了太阳的光芒,海面失去太阳的光辉,波光立散。海风也过来凑热闹,吹散捣乱的云彩,一缕阳光懒洋洋的从云彩中透出来,天色顿时亮了起来,阳光直直指向大海深处,像舞台中央的探照灯般。
      我们爬坐到车顶上,欣赏着大自然上演的舞台剧,四周一片安静,除了海鸟偶尔掠过水面发出一声轻啼外,安静到只剩下心跳声。
      我们谁也不愿意打扰这一片宁静。
      我翻出手机,想要记录下这一幕,但几十万像素的手机,又怎么可能比得上拥有五亿像素的人眼呢,怎么拍都拍不出我看到的场景。
      “收起来吧,靠眼睛看,靠心去记。”陈诺说道。
      “但是我怕人脑的内存不够,我会不会不记得这一切,如果没有相机的见证,很多年之后我怎么证明这一切真实的发生过?”
      “我帮你作证,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你可以相信我。”
      他转头看着我。
      “你可以相信我”。
      其实我才是那个一直没有忘记的人,虽然一些只言片语和场景已经久的像是上个世纪前发生的,虽然在午夜梦回时想到这些过去的美好,常常令我不知所措,常常令我怀疑这些是否真实发生过。
      泰坦尼克号里面Rose还有Jack画的一幅画作为证据,再不济还有颗海洋之心,我有什么,我们之间甚至连唯一的合照都隔着十几个人。
      我甚至无法跟别人说起这段故事,我爱上的到底是个人,还是个回忆。
      亦或是至始至终,这都是我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我们就这样从傍晚时分待到夕阳西下,直到天空中出现第一颗星星。
      我舍不得走,时间可不可以就这样老去,突然羡慕电视剧里的一夜白头,真好。
      “走吧,天黑了,还有几个小时的路要赶呢。”
      “好啊,我也有点冷了。”

      回到车上,他拿了件衣服给我:“盖上睡会儿吧,到市区还有段距离,到了市区我们再找地方吃东西吧。”
      “不用,我不困,我一般在车上都睡不着。”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上次你怎么在车里睡了那么久?”
      “那次是我生病了,”我顿了下,“而且上次我不知道,你留着上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拍拍我的头:“小朋友。”
      回去的路上,他问我,“你知不知道在内蒙古有个地方叫额济纳啊,有机会的话很想带你去看看,我觉得你会喜欢那个地方,那里有成片的胡杨林,那种树据说可以活好几千年,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烂。”
      “我们又活不了几千年,我们死了管它倒不倒。”
      “你不觉得在一个满月的晚上,爬到树上去看月亮很妙吗?”
      “可以吗?我还从来没有爬过树呢。”
      “只要你想有什么不可以,可以从内蒙古一直往西边走,到吉尔吉斯斯坦,那是世界上唯一的双内陆国……”
      我在他给我描绘的场景里面渐渐睡了过去,在梦里有句话一直在心里反复念及,“只要你想,有什么不可以”。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生活可以这么有趣,我也可以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后来我到了他口中的额济纳,在阿拉善左旗。2007年的额济纳还是个神秘的地方,但是几年后,等到我去的时候,已经是人满为患了,白天平均一颗胡杨树下有三个人在拍照,人比树多,此情此景让人尴尬,美丽神秘的程度有限。
      夜幕降临之后,等到旅行社大巴纷纷离开,我独自在胡杨树下点燃一个篝火,支起一个帐篷,将外罩拉开,坐在地上看外面美丽的星空和姿态婀娜的胡杨树。
      木材在篝火中燃烧,发出‘嘶嘶’的声响,我看着火星窜到空中,看到有小虫和飞蛾往火堆里钻,“喂,你们不知道那是火吗?还往里面钻?”。
      可惜没有人回答我。
      我靠坐在树上,独享这片宁静,并按照约定,爬到树上。其实那些树很矮小,根本不需要爬,一脚就可以翻坐到枝桠上。
      我坐在树上,对着月亮,“来,干杯”。
      独酌无人懂,对影成三人。
      我到了,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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