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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那天之后,我就很少在银行看到陈诺了,可能因为调令的事情,他有很多手续要办,而且在走之前就索性把那年剩下的假期一次性休掉了。
      他的调令比想象中来的更快,6月刚过就到了。大家纷纷向他表示祝贺,包括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在银行见到他,看到他收拾东西从办公室走出来。
      他看到我:“才待了不到一年就要走了,东西好少,两个口袋就装完了,这个送给你。”他递给我一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
      我记得它,是之前一个中午,team聚会吃饭回来,我们在附近一个玩抓娃娃的机器里抓到的,他说那是他第一次抓到娃娃,要留做纪念,我们都嘲笑他,一个大男人喜欢兔子玩偶。
      “这个玩偶送你做纪念吧,要收好哦,我先走了,电话你。”然后就一手拎一个口袋走出了银行的大门,我目送着他走出去,呆立在那里好久好久,眼泪什么时候默默的滴下来了也不知道。
      他走了,我的心里一下子空了一大块。这周末我就从寝室搬出去了,宿管阿姨已经催了我好几次,是啊,毕业答辩结束了,期末考试也结束了,我的大学生活也该结束了。
      之前并没有特别伤感的离别情绪,毕竟我还有他,有陈诺在,我并不觉得孤独,但随着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将好友送上离开的火车、开往异国的飞机,最后竟是目送陈诺离开。
      晚上我特地离开的比较晚,很快即将会成为这里的一员,我不愿意别人看出我情绪的异样。但后面我才知道,我以为藏的很好的感情,其实别人全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人揭穿。
      这世界上有三件事最掩藏不住:咳嗽、贫穷以及爱情。

      从后面的小巷子走出来,我走到第一次在银行门口见到他的地方,那个圣诞节的圣诞树。我仿佛还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静静的矗立在角落,对着彩灯发呆。
      如果一切重新来过,回到那个初识的晚上,我是否还会大声的叫出他的名字,抑或只是默默的从他身边走过,让这一切归零?
      “陈诺……”我小声的对着空荡荡的空气说。

      回去的公交车上,我一个人坐在车厢的最后一排,面对那些即将和已经到来的离别,一种忧伤的情绪涌上来,我无力抵抗那种从头皮拉扯到脚趾的痛楚,抑制不住的情绪让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我努力控制不发出任何声响,但还是令到整个车上的人都回头看我,丢脸没关系,妆花了也没有关系,全世界都抛弃了我,还有什么是有关系的呢?
      “小姑娘别哭了。”一个好心的阿姨小心翼翼的递给我一包纸巾,“有什么坎过不去呢,回去睡一觉很快就好了。”
      “谢谢……。”
      这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的在公众场合情绪失控,每次想起来都会哑然失笑,真想退回到那天去抱抱那个在公交车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傻瓜。

      由于总部安排他提前过去参加培训,一个星期后陈诺就要离开上海,动身前往香港了。
      晚上我打电话给他: “这周五你有空吗?我想约你去海边,我一个在做户外的朋友,他们俱乐部今年刚刚好三周年庆。在宁波往外走几十海里的地方,有个小岛,叫檀头山岛,他们在那里办庆典,虽然小岛在东海上面,但据说比南中国海还美,而且人少,是个无人岛,我打算去,你呢?”
      “我看看,应该问题不大,是周五吗?”
      “嗯,周五晚上在大海大剧院门口集合,一起做大巴过去。”
      “好啊,我尽量去,如果去不了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好。”
      那个周五我们准时坐上了前往檀头山岛的大巴车,这是2007年最后的夏天。
      那个地方果然很偏啊,印象中至少坐了2个小时的小渔船,上岸以后还要翻过一座小山,爬到岛的另外一边,才来到我们的宿营地。
      而正如徐霞客所说,“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
      我喜欢海,对海有一种奇妙的眷恋,从不惧怕海;我也去过很多海边,国内国外的,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内海外海地中海,但最美的那一片海,却留在了印象中2007年的檀头山岛。
      那个时候那里还是一片原始的海滩,可以看到有渔民用最原始的方法捕蛤蜊:把一种像簸箕一样的筛子,用一根绳子牵着,在沙滩上像犁田那样拉一段距离,然后把筛子里的沙子漏掉,剩下的就是埋在沙里的蛤蜊了。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从岩石上掰下来的蛤蜊是可以活的吞掉的,第一次知道真的有海滩是黑色的。
      宣传上讲,这里是国内唯一的母子海滩,站在至高点,可以看到一片高出海平面的小土坡,它把这片海分为两半,一半拥有湛蓝的海水、细腻绵白的沙滩,而另一半由于土坡阻挡,海水从前方弯道中绵延进来,形成沼泽地般黑色的湿地、大片的砾石地。浅海部分退潮后的海水,会在黑沙滩上留下一道道痕迹,由深至浅,配合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渔船,仿佛一幅水墨画。
      由于是俱乐部的周年庆,晚上在海滩上举办了盛大的庆典,沙滩上堆起篝火,大家围在篝火四周唱歌跳舞玩游戏,放孔明灯,数星星。
      大家都很开心,如果没有即将到来的离别,我想我也会很开心。和周围喧哗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我笑不出来。
      在海边我们合力点燃一盏孔明灯,放飞到夜空中。
      “听说,心愿会随着孔明灯一起飞到很高的地方,然后被上天听到,就会实现心愿,许个愿吧。”我看着飞到天上的孔明灯,诚心许下了我的愿望。
      “嗯,我已经许完了。”
      “那你许的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
      “干嘛啊?小气鬼!”我生气的打了他一拳。
      我们就这样站在海边,呆望着飞到空中的孔明灯,沉默了许久。
      “嘭”!一声巨响。天空中出现五颜六色的焰火,原来之前约我一起来参加活动的老齐说的三周年庆典的特别活动,就是海边的焰火啊。
      “真美!”我由衷的说。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那也谢谢你的出现,带给我这么美好的回忆。”
      我们相视而笑。
      由于海边没有任何遮蔽物,也没有城市中的光污染,星空很亮很干净,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出银河的痕迹。
      我仰头望着星空,对陈诺说,:“原来银河之所以叫银河,真的是因为像一条河啊,我怎么看到好多向汤匙一样的北斗星啊,到底哪个才是它本尊呢?”
      “你知道吗,我们看到的星星大都是距离我们几亿光年以外的,按照光传播的速动,很可能我们肉眼看到的已经是它们几万前的状态了,也许我们看到的它们早已经化为白矮星,消失在了物质的世界。而我们现在所处的海滩,沙粒是贝类或者海底珊瑚礁经过上亿年与海水的摩擦形成的,每一颗沙都有上亿年的历史。”陈诺一边说,一边从脚底抓起一把沙,然后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流走,“和成万上亿年的物质比起来,人类很渺小很短暂,甚至可能99%的人存在在世界上最大的意义就是传宗接代,维持人类这种物种的存在,就像猫猫狗狗等其他所有的生物一样,每次一想到这个,我都会觉得很沮丧,很想做点什么来改变存在的价值,至少希望自己能改变这个世界哪怕一点点。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有的时候我很难相信有什么是永恒的,很难确定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大多数的人,过的日子最后都差不多吧。”
      “你相信吗?大部分人都不甘心平庸的,只是无法改变平庸的命运,才会告诉你平平淡淡才是真。”
      “说不定平淡的人生也平淡的美呢,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我走在陈诺的身边,静静的欣赏着几万年前存在过的消失前白矮星,踩着几亿年前生物的尸体,真是个奇迹。

      “和你的一样。”陈诺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
      “什么和我一样?”我奇怪的问他。
      他正想回答我,就被突然出现的老齐打断了:“Fify,你们在这里啊?听说你唱歌唱得很好,过去唱歌吧?”老齐挤眉弄眼的说,“真是的,团体活动搞什么二人世界啊!”
      “你别乱说。”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们被他拉回到了人群中。
      虽然是山寨版的乡村KTV,但居然有人带了电吉他,伴奏刚刚合适。
      我拿起了话筒。
      “这首歌,送给我一个很特别的朋友,希望他可以永远记住我,如果他明白,Eyes on me。”
      “My last night here for you
      sang old songs , just once more
      My last night here with you
      Maybe yes , maybe no
      I kind of liked it your way
      How you shyly placed your eyes on me
      Oh , did you ever know
      That I had mine on you
      ……”
      篝火映衬着他柔和的五官,漫天的繁星,煽情的歌曲,应景的歌词。我柔声唱着这首只为他而唱的歌。如果你明白,Eyes on you,you are not the dreamer。
      一曲唱毕,我回到陈诺身边,“我以前迷恋过一个明星,梦寐以求和他见上一面,所以看很多他的电视、学着唱他唱过的歌、模仿他的动作表情,但我发现这并不会因此改变我和他之前巨大的距离。这几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站得比你高比你远的人从不会回头,要让他看见你只有自己努力拔高自己,让自己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上。要赶上他的步伐,不是整天去追随他,而是努力提升自己,缩短彼此的差距。我很感谢很感谢能在我21岁的年纪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我想可能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不会见面,也不会有太多的联系,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此忘记我,反正我是不会的,我希望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能不再是追随在你身后的小朋友、小fans,我想成为一个能和你一样优秀的人,能和你并驾齐驱,让你对我另眼相看,这就是我的理想:to be you, to be more than you。爱分很多种,有的人得不到就死乞白赖,有的人要生要死,有的人甚至不惜毁灭一切。我有我独特的方式: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你,甚至更好的你。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成功不是光努力就可以的,但是至少我尝试过,如果我达到了自己期望的程度,我来找你。”
      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我努力正常的说完这些话,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沉默了几秒钟:“你肯定能做到的,我对你有信心。”
      “对了,有件事情,以后不论你在什么地方,可以都给我寄明信片吗?我想至少知道你在哪儿,过的好不好。”
      “好的,以后不管我到什么地方,都会让明信片通知你,我不会消失的,放心吧。”
      回到各自的帐篷,我一夜未眠。

      有人说,我们永远不知道哪次见面就是人生的最后一次了,所以每一次告别,最好用力一点。多说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后一眼。
      和我同寝室三年的小艺,最后的见面是在一个很普通的下午,她像平时去上课时那样,拎着包走出寝室,笑着对我说:“你先别急着搬走,我还打算和你挤一个床夜聊呢”。那段时间由于忙于别的事情,我有一个星期都没有回过寝室,等到再回去时,她已经搬出去了,然后直到我搬走她也没有回来过,一年以后她去了法国念建筑,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还有大一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云南的小女孩,土木工程系的,长得特别像香港明星杨千嬅,我和她见第一次就觉得彼此很投缘,但至从大二忙于学生会的事情就一直疏于联系,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想起她,恍然发现已经大半年没有联系了,电话也没有人接,后面一打听,才知道她早在半年前就和家里人一起移民去加拿大了。
      在我们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人生还长,只要我们想,总是有机会再见面的,根本没有想到过也许和他们的惊鸿一瞥已是永恒。
      如果早知道这些就是我们人生的最后一次见面,我会不会紧紧的抓住你的手,不让你走?
      我们回到上海的三天后,陈诺离开了上海,我没有去送他,只是发了条短信给他,祝他一路顺风,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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