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戒》颅黯

6、第六章

　　一转眼，就到了星期天，是“燃”每个白日段中最热闹的一天。
　　我意外的不习惯在白天以付小飞的身份出现在“燃”。
　　今天，我起的很早，洗过澡，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准备上街去逛逛。
　　我穿了件白色的棉布T恤，磨边露膝牛仔裤，脚上依旧是那双快要穿底的帆布鞋，和每一个二十几岁的男青年相比，除了外貌比较出众，几乎再没有任何特异之处。
　　喝不起Kopi Luwah，我只坐在露天摊位里要了一杯最廉价的速食咖啡，加了足量的奶和糖，入口味感也非常浓郁，许是我这种人根本分不清咖啡中的种种门道与妙处，只要能解了甘渴，品足甜腻，便觉得这20元花的实在很值。身旁几个看似贵妇的女人，一身珠光宝气，满身厌俗的香水味亵渎着纯净的空气，我不禁皱眉，一咕噜喝光了杯中的惨汁，生怕被传染一样，急着跳脚走人。放下钱准备离去时，无意望见那些老女人，对我喝剩的一次性咖啡杯品头论足，眼里充满了嘲笑与戏弄。
　　我觉得异常气愤，故意路过她们身旁，恶意的甩了一眼，含有报复性地脚下一用力，将那贵妇养的富贵狗狠狠的踩了一脚，那狗“敖”地惊跳起来，撕拉一声，咬烂了它主人昂贵的真丝绒衬裙。
　　身后传来那群女人们撕声裂肺地咒骂。我得逞地坏笑着，装做若无其事地走出露天摊位。
　　哼！自作自受！
　　我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像个老学究一样极具深度地跺着步伐，好耐心得以淋漓尽致的超长发挥。导致身后抖来抖去，一步三颤的老爷爷，终于忍无可忍，顺着旁边的空隙把我给超了过去，他嘴里还振振有辞地念叨着什么，我确是一句也没听不懂。
　　我想现在的老人家都喜欢自言自语，大概是老糊涂了。等我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一时糊涂一时明白的，将那些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了，然后，只剩下病肌弱骨苟延残喘，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不，不要！我才不想活到那么老，硬和龟爷爷去攀寿路。我只要留住最好的年华和记忆，在没忘记他之前好好活着，这样就足够了！
　　我就有这毛病，诸物思人，借景伤情。总喜欢将一些东西联想到自己身上，近来自己神游的习惯却是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常常脱离了自己的意识控制，渐渐野马撒缰，开始云游四海。
　　我努力回过神，停下步子环顾四周，发现那老人早已不知所踪，若不是他变成了孙悟空，就定是我被下了定身咒！心里正觉得苦闷，突然大腿上传来一阵酥麻的震痛，我连忙伸进兜去掏手机，一看那来电号码，顿时暗光一罩，整个人都忧郁了起来。我不顾那疯狂闪动的屏幕，手指一用力，按下了关机键。
　　就不能让我清闲一刻吗？个个都像催命夜叉一样，还让不让人活？
　　我想我付小飞就这么命贱，天生该死在男人床上？除了夜夜春宵，就不能有一种不同的生活吗？我越想越烦躁，越想越生气，气得腮帮鼓鼓的，像潜藏着两颗小炸弹，随时都要爆发开来。但是大概路上的人都觉得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帅哥脸上实在很可爱，禁不住那些扫来的暧昧目光，我干脆低下了头去。
　　就近推门进了一家便利店。
　　“你好！欢迎光临！”甜甜的女声热情招呼道，我像被灌了□□一样，不受控制地向那女生望去，就觉得这声音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天使！我的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
　　她穿便利店绿色的工作服，白色的衬衣领子翻在外面，头发只简简单单地束了个马尾，格外的干净清爽。她似乎也认出了我，别有深意的一笑，然后非常尽职地守口如瓶，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觉得有些惊喜，没想到能和她再次相遇，在这样一个并不算小的城市里，毕竟还是很有缘分的吧。但我不是一个喜欢主动找人攀话的人，我的性格还是比较冷淡，我想了想，也没有再主动跟她搭话。顺着人流，向一排排的货架走去。
　　15分钟后，我带着一个面包，一瓶果汁走到了收银台。
　　她熟练的拿过物品，进行结算，突然，捧着果汁的手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她说：“这种饮料，要冰的才好喝。”
　　我下意识地望着那盒纸装饮料，好象回想起什么。
　　她却又接着说：“吃面包容易伤胃。”然后拿出塑胶袋，将两包东西放了进去。
　　我接过袋子，不好意思地递过钱，心里纳闷，怎么就拿了这个牌子的饮料呢？好象是故意引人家注意似的，弄的我很是窘迫。
　　她看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伸手招呼着：“下一位”
　　我趁机默默走出便利店，手里捧着自己根本不需要的两样东西。
　　我终于又意识到一件事情，原来我喜欢在空虚的时候乱买东西！
　　后来，我不知不觉地回了家，将那面包和果汁吃的尸骨未存，还意犹未尽地添添唇舌，活像个吸血的老妖精。吃饱喝足的我，连衣服也没换，窝在沙发上竟睡了过去，像几夜未合眼一样，一觉睡到了天明，居然将晚上“燃”里的预约都忘得一干二净。那一夜我睡的很香，什么梦也没做，身体格外的放松，一睁眼就是第二天的中午。
　　从那以后，我经常去天使打工的便利店购物，有时候是一瓶水，有时候是一碗面，有时是一个面包或者一盒烟。她后来终于沉不住气地对我说：“又是面包，又是速食面，还抽烟！你要对自己的胃负责！”
　　我拧拧眉，对她的提醒很不以为然，她却似乎并不在乎。径直走到货堆里去，不一会，抱了一大堆“营养品”出来，摊摊手说：“付钱吧！”
　　我望着她所谓的那些“营养品”（实际上对我来说毫无用处），用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瞪着她。我说：“凭什么我要买一堆垃圾？”
　　她不理我，手直接伸进我腰包里取走了一张钞票。我抗议：“一堆处理品卖不出去了，全塞到我这，你这是明着抢，你们这是黑店！黑店！！！”末了，还特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用极其亢奋的语气。
　　她看都没看我，把零钱塞在食品袋子里，鄙夷地一撇嘴，将那一大包东西硬塞在了我怀里。
　　这霸道的丫头，彻底的粉碎了她在我心中完美的天使形象！我欲哭无泪，拎着那些垃圾茫然地回了家。
　　她大概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一个女性朋友，甚至有过那么点暧昧的关系。虽然最后未能开花结果，但在我苦难的一生里面，还是让我感受到了无限的人间温暖。她叫彭昕，认识她的时候，怎么也没想过，她会是彭羽的妹妹，亲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