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笙歌》一琭一鸣

28、为你唱情歌

　　〆〆〆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着，沈夏笙便被莫夏深吵醒赶到了屋后，扔给他锄头
　　铲子便让他把土给翻了，还冠冕堂皇地来一句——只有劳动的人才可以分到食物。
　　然后当沈夏笙好不容易根据自己的常识和智慧在吃早餐以前把地翻好了，莫夏深便又扔给了他一把斧头，让他把柴给劈了，然后还美名为“监工”，自己一个人吃着早餐，扇着扇子，在他面前显摆一脸的享受。
　　压下自己要把斧头扔向那女人的冲动，沈夏笙迫使自己专心去做手上的苦活。
　　劈柴，这样的粗活，还真是他这个大少爷有干过的。
　　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能人，操着那双白皙的手劈着柴，莫夏深还真的是心悦诚服了，这个男人，不但思维能力强，学以致用的自觉更是高，看他握着斧头和挥动斧头的动作就能知道是一个没白学10几年书的人。
　　偷偷拿出藏在手里的微型摄影机，新买的跟踪专用版，莫夏深便肆无忌惮地去拍下那个斯文的男人干粗活的画面。
　　她也该学学何齐雅，在自己的男人上捞一笔。
　　一天下来的重量级工作让沈夏笙肯定了，这个女人是在报仇。
　　努力思考着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大小姐，久久，久久才终于想起了，他和玖杞之间的那段对话
　　——“哥哥也会说姐姐丑吗？”“不，哥哥还想活命！”
　　他虽然没有直面回答玖杞的问题，但他却侧面暗示了莫夏深的凶恶！
　　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
　　沈夏笙终于懂了。
　　一天下来，沈夏笙几乎要把这一年来的体力都透支了，身体简直累坏了，看着自己面前的大木床就想要往下倒，房外却响起了他此刻最不想要听到的敲门声。
　　“小子，丫头进村里了，说好了很快会回来的，可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肯定是迷路了，你去接她吧！饭就要凉了！”玖婆站在门外，看着沈夏笙一脸担心地说。
　　有点无奈，可是沈夏笙也有点担心，虽然迷路在那丫头眼里不算什么。
　　随便地哦了一声，沈夏笙便走出了院子，可还没走出沿着稻田的小路，便看到莫夏深停在了路边的身影。
　　“莫夏深？”沈夏笙快步走了过去，一脸担心地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怎么了？”
　　“这…里…有…蛇…”莫夏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字里行间都可以听出其中的恐惧，看到沈夏笙来了，身体无力，脚一软便跌坐在地上了，还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沈夏笙有点吃惊，莫夏深会害怕蛇，而且程度达到那么高，想着却突然发现重点不在此，便紧张的开始检查她的脚，检查她有没有被咬伤。
　　“它没有…咬…我”。
　　莫夏深小时后有被蛇咬过的经历，而且差点连小命都丢了，所以一直对蛇都有很重的阴影。
　　“不过暂时走不动了。”
　　看着脆弱的莫夏深，沈夏笙半蹲着身子在她旁边，示意她趴在自己的背上。
　　“沈夏笙，我觉得你真的是个超级大好人！！”趴在沈夏笙的背上，莫夏深认真地说。
　　“莫夏深是吓坏脑子了吗？”沈夏笙笑，这女人也会赞赏他了，天要变了吗？顺势地抬头看了一下，以确认太阳没有向上升。
　　“真的，我是说真的啦！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古代那些穷凶极恶、人面兽心、恶贯满盈、罪大恶极、十恶不赦、衣冠禽兽、丧心病狂、禽兽不如的地主老爷，喜欢就对你好，不喜欢就用钱来打发你走人的人畜先生，而沈夏笙就是那个可怜巴巴、与人无争、安分守己、循规蹈矩、随遇而安、随俗浮沉的原配夫人，虽然丈夫对自己不忠，嫌弃自己又老又丑，可还是死心塌地和他同生共死！”
　　莫夏深认真地分析着，声音里还饱含着愧疚，就差没有和何齐雅一样挤一两颗眼泪出来。。
　　“额……那还请穷凶极恶、人面兽心、恶贯满盈、罪大恶极、十恶不赦、衣冠禽兽、丧心病狂、禽兽不如地主老爷回头是岸，好给我这可怜巴巴、与人无争、安分守己、循规蹈矩、随遇而安、随俗浮沉原配夫人省点心。”沈夏笙无言，对莫夏深这种褒贬合一的赞扬表示无言。
　　“沈哥哥，小语会知足的！（子不语）”莫夏深喊着，挣扎着便自己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慢慢走到他跟前，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下一秒便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地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自己个儿背着他走在前头，单脚，双脚，跳着，转着圈的晃在前头，笑得那么甜，跳得那么快活。
　　身后的太阳完全沉没在山下了，没有向上，而是安安静静地滑落到世界的另一端，唯剩残阳依旧留在天边，悄无声息地染红两个人的脸，染红莫夏深烂漫的笑，风轻轻吹过，拂起她披散的黑亮长发，让她脸上的笑浮动得那般的朦胧飘渺，那么迷人地吸引着他的眼球。
　　让他出神。
　　让他心醉。
　　“沈夏笙！！”
　　看着两个人间逐渐拉大的距离，莫夏深转过身来，歪这头大声喊他的名字，那人却似乎没听到一样，明明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却什么话也不说。
　　“沈夏笙！！”
　　像是要回应莫夏深的叫喊，沈夏笙微微侧了一下头，然后那么突然得迎上那双眼睛，扬起嘴角，大声地像是承诺，像是决心。
　　“莫夏深，我爱你！”
　　莫夏深正想要踏出的脚像是突然短路了一般定格了下来，有点故意地转过了身重新背对着他站着。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像个小媳妇一样羞红了的脸，深深呼了一口气，确保自己的羞意不会暴露，才又转了回来，得意地看着他。
　　“这么浪漫的时刻，来点音乐怎么样？”
　　“你唱吧！我听着！”
　　“沈夏笙，你从来都没有给我唱过歌，你看看，以前的男人的浪漫不就是给女孩子唱情歌吗‘妹妹坐船头哥哥岸上走’的唱着的吗？更早以前还不是唱着‘关关雎鸠，君子好逑’！”
　　“莫夏深”
　　“沈夏笙那么大胆的来了个突击表白！也不差加一首情歌吧！莫夏深会更感动的！！”
　　“……唱得不好听可不准笑！”
　　干渴了两声，沈夏笙快步追了上去，戳了一下莫夏深的额头便牵住了她的手，“我就这样把此时此刻的心情赤裸裸的交给你了，你要记住这也是你的荣幸！”
　　“是！沈哥哥的大爱，妹妹没齿难忘！看着沈夏笙的莫夏深地眼睛睁得很大，她的眼睫毛在颤动，她的眼光里含着惊喜和欢乐，她就那样看着他，等着他开口，被他牵着的手还不忘有点孩子气地带着他前后晃动。
　　“咳咳…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 /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我想…”
　　有点意想不到，沈夏笙的声音认真了起来，有点暖心，莫夏深侧着脸看着她的男人，开心地笑着的男人，轻声地给她唱着情歌的男人，有点傻气地咯咯咯地笑开了。
　　没有伴奏，甚至有点没有节奏，沈夏笙厚着脸皮放声唱着，牵着晃着那漂亮的手在夕阳里走着，让自己那带点五音不全歌声，飘荡飘荡着在这乡间小路里：
　　……河边的风在吹着头发飘动 /牵着你的手/一阵莫名感动 /我想带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看着日落/一直到我们都睡着/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我想带你骑单车/我想和你看棒球/想这样没担忧唱着歌一直走/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 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你靠着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着/像这样的生活/我爱你你爱我……
　　沈夏笙，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哦！很爱很爱。
　　也只像这首歌一样，简简单单爱。

　　〆〆〆
　　依旧是天蒙蒙亮，沈夏笙便又被推到了屋后工作，像个农夫，穿着汗衫戴着草帽不是拿着锄头就是镰刀，不是翻土就好是拔草播种，不是在田里理田就是在后院劈柴，他敢肯定自己如果再一直这样呆下去，距离改行当农民已经不远了。
　　而这两天，莫夏深却一个人在四处张罗着什么，没有告诉沈夏笙也没有告诉玖婆，只是借各样的借口往村里跑，然后在呆在村子的第四天，在玖婆八十周岁大寿这个盛大的日子里，给她准备了这场餐宴，邀请村里和玖婆相熟的乡亲们，在他们的大院子里设酒杀鸡作食。
　　然后按照当年的约定，给玖婆留下一张又一张难忘的脸，笨拙的，得意的，刻薄的，刁钻的，带着醉意的脸。
　　玖婆有些醉意了，坐在宾客之中，豪爽地和大家划拳，喝白酒，唱村歌，说故事，一脸欣慰地看着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那些人，回忆他们的那些事。
　　人老了，就特别喜欢回忆，似乎是生怕忘记，害怕找不到，那些自己活过的痕迹，害怕过去将自己抛弃。
　　明明一起活了那么久，回忆却少之又少。
　　从前的自己真的是个老顽固啊！和大家之间有的都是争吵的记忆，抓着别人的狗呀，猫呀说来砸自己的菜田的记忆。绑着来自家院子来偷果子吃的小孩在树上，打死也不肯放人的记忆。一盘水淋湿烧了一半地炮竹骂着吓坏自己家的鸡呀鸭呀的记忆。
　　全都是坏的记忆，却都是自己人生重要的组成部分。

　　〆〆〆
　　夜渐渐深了，习惯了早睡早起的村里人带着醉意纷纷散去了，留着东西等着明天再收拾，莫夏深只是陪着玖婆在台阶上坐着，吹着风。
　　——今夜的风有点凉。
　　“小丫头长大了能够记得回来看婆婆，婆婆真的很高兴，而且还替婆婆准备了餐宴，可是，老人家我看来是快不行了，听说人之将死，就会做很多和以前有关的梦，这几天，我就梦到和好几次老头子和早逝儿子了，明明还一直卧病在床的，一觉醒来竟然就能下床了，肯定是回光返照了，而且，昨天竟然梦到了以前的事，和老头子成亲那天的事，穿着大红旗袍，满头金钗的玖婆还挺漂亮的……老头子一直伸着手要过来抓我的手，可是，我缩了回来……老头子是来接我了，昨天没走成，今天或者明天，我一定会抓住他的手的。”
　　“婆婆也就别贪心了，婆婆也已经活够了！一个人走了那么长的路，已经太长了！”莫夏深看着玖婆，认真的说。
　　“你这丫头，还真是够狠心的，都不会说句好听的话来哄哄，枉玖婆当年疼你了！”玖婆笑着，露出一副洁白的假牙。
　　“你才没疼我…”
　　“对吗？对哦！当时的玖婆还是死性子…丫头”从石阶上站起来，玖婆看着莫夏深，认真的说“明天给玖婆拍一张正式的照片吧！”
　　“嗯！最漂亮的照片，我来替你化个漂亮的妆，换一身新衣服。”
　　“嗯嗯…然后放到我的坟前…孩子……玖婆累了，要先休息了，小子都连续干了几天的活儿了，而且还这样被排斥在外，一定伤心着，丫头快去哄哄吧！那小子，还真是个好男人。小丫头眼光不错！”
　　“那还用说！”
　　“呵呵呵…玖婆累了…该休息了…今天真开心…呵呵呵…”玖婆的笑声在空气里回荡着，然后渐渐消去，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轻轻念了一声晚安，莫夏深才回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