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笙歌》一琭一鸣

27、树上的风景很美

　　〆〆〆
　　莫夏深向玖婆介绍了一下沈夏笙便跟着她走进了玖婆家宽敞的院子，迎面便看见一个七八岁的绑着两条麻花辫子的小丫头正蹲在院子里给鸡鸭们喂食，长着一张清秀恬静的脸的丫头圆睁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抓起米糠在手里却一直没有放下，脚边的鸡们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焦急地围着丫头转圈圈，而小丫头却似乎分心在想着什么，只是由着它们，也以至于大家进来了都没有意到。
　　“玖杞，来，玖杞，叫姐姐。”玖婆也和大家一样看着小丫头，看她依旧没有回过神的意思便开口去唤她的名字，连叫了好几声，小丫头才终于吓了一跳地回过神来，有些迟钝地起身站到大家的身旁，礼貌地打招呼，声音很小，头也一直低着，只是不时打探式地抬起，偶然对上了莫夏深的眼，却怕生地立刻缩回到玖婆的身后，胆怯地歪着头注视着来人。
　　“玖杞是我的养女阿彩的女儿，阿彩眼看着老人家我要走了，特意把丫头留在这里，算是冲一下喜，不过就可怜我们玖杞，要和小男朋友暂时分开了。”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发，腰有些弯曲的玖婆笑得很开心。“玖杞，你说对不对啊…呵呵呵…”
　　“婆婆！”听到玖婆的取笑，小丫头脸一红，便像触电一样大叫了出来，满脸通红地瞪着玖婆看，逗得玖婆更是笑开了。
　　看到笑开了的人们，玖杞一时处理不了，恼羞成怒地就直往屋子里钻，让院子里的几个加起来上百岁的人更是笑开了。
　　小孩子，真的天真得可爱。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玖杞是个可爱的丫头！”玖婆回头看着房子的深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小声低喃，怕是不舍，想起自己命不久矣，说有什么惦记着的，就是这个爱粘着自己玩的小孙女了，虽然说是自己女儿要求玖杞留下来的，但事实是当然要这丫头喜欢这老婆子呆在一起才使得动她的啦。
　　“玖婆也变得感性了！”看着玖婆突然蒙上了晦暗的笑容，莫夏深取笑道。
　　“是啊！”玖婆伸手捏了一下莫夏深的脸，笑着承认便牵起了莫夏深的手“丫头，我们到后边去摘些吃的回来，看，人多了就不够吃了。”
　　“嗯嗯。”跟着老人家不紧不慢地向前，莫夏深笑容可佳，临走前还不忘对旁边的沈夏笙一番叮嘱“沈家长～要看好家和小孩！知道吗？”

　　〆〆〆
　　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行李，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大致掌握了房子的方位和结构，沈夏笙便在屋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打量着不大不小的院子，等着自己的女人回家。
　　午后的风卷起了一阵骚动，有点无聊，盯着来回找食的鸡，看着结满了果实的树，视线突然就对上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是叫做玖杞的丫头。
　　玖杞，沈夏笙对这个名字颇有好感，和这女孩子真的很搭，像自然一样原始纯真。
　　“树上有什么好看的吗？”看着抱着大白猫一动不动地站着的玖杞，沈夏笙好奇地问。
　　“有果子”
　　“对，有果子。”他也看到，挂着好多熟透了的芒果荔枝，可是没有被人摘下来，而且眼看着再不摘就要坏掉了，十月了，已经早过了这些水果的收成期了。
　　“婆婆答应了给玖杞摘的，可是姐姐来了，婆婆就把果子的事情搁下了。”玖杞一脸的委屈，双眼还是盯着果子，但渐渐迈开了步子，然后走到了沈夏笙的旁边坐了下来。
　　“婆婆快不行了，妈妈说婆婆过不了八十岁生日，昨天还一直卧着下不了床的，可是今天早上突然就好了，大人说这是回光返照，也就是说，婆婆真的快不行了，早上…早上还答应给玖杞摘果子…婆婆快不行了怎么办？玖杞不想要再也见不到婆婆…玖杞不想要…没有婆婆在的话…有人欺负玖杞的话…婆婆说过要保护玖杞的…”小女孩的眼皮半垂着，眼看着泪水就要挂在眼眶了。
　　“玖杞”沈夏笙看着那蒙上了一层黯然的脸，内心迸出了一股不忍，喊着她的名字，没让她反应过来便抱着她的腰，把她抱起举至自己的头顶，让她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稳坐在自己的肩上“来玖杞，现在就起够得着果子了，玖杞来给婆婆摘果子！”
　　“啊！哥哥，玖杞的裙子，要看到小内裤了！”小丫头惊呼了一声，扭扭捏捏的羞红了一张脸“哥哥是色狼！”
　　“姐姐也常这样说！来！玖杞动作快点，哥哥要被玖杞压死了！”有点找到了逗孩子的窍门，沈夏笙装着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小丫头。
　　“呵呵！玖杞要压死你！”小丫头听着他的话，也忘了害羞，只是在他的脖子上又压又晃的，害他痒得哭笑不得，举着手就去搔她的痒，逗得她咯咯的笑个不停，久久才认真摘起果子来。
　　“哥哥，姐姐好漂亮哦！哥哥是因为姐姐长得漂亮才喜欢姐姐的吗？阿竹说玖杞长得丑，所以不喜欢玖杞！”
　　“玖杞长得很可爱啊~阿竹是因为喜欢玖杞才说玖杞长得丑，让玖杞没有机会喜欢上别人。”
　　“我…我什么时候说喜欢那笨蛋啦！只是喜欢钓鱼，也老是欺负玖杞…”听到沈夏笙的话，小丫头身子一颤便激动地大声反驳了，这此地无银三百两让沈夏笙觉得好笑。
　　“可是玖杞就是喜欢！”
　　“哥哥…”玖杞觉得自己反驳无效最后唯有放弃辩论了，把话题又转了回来“哥哥也会说姐姐丑吗？”
　　“不，哥哥还想活命！”
　　“姐姐很凶吗？会要杀哥哥？也像阿竹一样喜欢欺负哥哥吗？”
　　“额…这不好说…小丫头，怎么对刚来的姐姐那么感兴趣？嗯？”避免回答让自己有机会陷入困境的问题，沈夏笙避而不答反而咄咄逼人地问。
　　“因为…因为姐姐长得真的好漂亮！比阿竹的姐姐嫁人的时候还漂亮！阿竹的姐姐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嫁人的时候穿上红色的旗袍，把头发綰起来，真的很漂亮。不过，姐姐还是更漂亮，那样的话，如果姐姐要穿上大红旗袍，再把头发綰起来，那不就超级漂亮了？”
　　“玖杞长大了也会变得像姐姐一样漂亮的！肯定！”沈夏笙看着小丫头，语气坚定道，这丫头长着很精致的五官，长大后一定会很漂亮，不过会长成怎样一种气质的漂亮，倒是无法预测。
　　“那…那到时候哥哥也会喜欢玖杞会娶我吗？”
　　“哎呀…小丫头第一次见面就逼婚了？阿竹要来杀我了怎么办？”沈夏笙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委屈地问。
　　“我不…”
　　“（潮来苟给，起贺宾丢一）丑女玖杞，我们去河边钓鱼”稚嫩的男声突然响在了院子外，玖杞的身体一僵，便挣扎着从沈夏笙的肩上下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便跑到门口，和出现在门口皮肤黝黑，身材比玖杞要稍高大的小男孩说话了。
　　说着什么，沈夏笙听不懂，只是看着，有点羡慕，小孩子那份不混杂质的真挚，无邪，单纯，纯粹。
　　“沈哥哥原来不仅是色狼还是偷窥狂！”
　　突然响在身后的声音让沈夏笙的心几乎就要跳出来了，回头看看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女人，再看那女人脚下的高跟鞋，他真的服了。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踩着高跟鞋踩不出声音来吓他的高难度动作？
　　而且，他可在房子里外转了几圈了，怎么就没发现这房子有后门？
　　“沈哥哥，我也想吃果子！”娇声娇气的，莫夏深模仿着玖杞的声音，然后自己到一旁去搬了个梯子，蹭掉自己的高跟鞋便利落的爬到了果树上坐了下来“可惜我可以自己上来！骑不到脖马了。沈夏笙知不知道，骑脖马是个很H的动作？”
　　沈夏笙皱皱眉头，没有说话，只是走了过去把梯子搬回了原位，对上面的人莞尔一笑，转身便要走。
　　“不要走！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坐在粗树枝上看着要动身的沈夏笙，莫夏深喊出了句狗血台词，让沈夏笙鸡皮都竖起来了，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直坐在了悬挂在树底下的秋千上。
　　莫夏深一边笑一边去咬刚摘下来的还绿意盎然的芒果，酸劲让她全身的器官都缩起来了。吐吐舌头，便重新摘了一个，剥了一半的皮难得有心地递给了沈夏笙。
　　吃着酸溜溜的芒果，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软了，莫夏深却还是固执的吃着。坐直身子好让风能够透过衣服，浸透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以感受着夏日里特有的一份温凉。
　　“真舒服……回来了，真好！”放远自己的目光，细看那一眼望无际的风景，莫夏深感叹道，还不忘一脸幸福地扬着嘴角笑。
　　轻轻地闭上眼睛，只靠自己的身体感受，那么悠然自得地，仿佛自己就要和那风合为一体，跟着它飘走，飘到更为广阔的天空里。
　　城市里的天空太过狭窄了。
　　还是这样的地方好。
　　无边无际，也自然自由自在。
　　回来真好。能回来，真好。
　　吃着女人的好心，留意到头顶突然的安静，沈夏笙抬起了头去看刚才为止还在说个不停的人，有点意外地，那女人竟然就在上面依着树干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随时可能成为凶器的芒果，却竟然就那么熟地睡着了。
　　想笑。
　　然后他就像个傻子一样开始笑了起来。
　　风轻轻地吹过，有稻香的味道，有果树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爱情的味道。

　　〆〆〆
　　玖婆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上一下熟睡了的身影，宽慰地扬嘴笑。
　　爱情，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有着同样的颜色！
　　安静地在石阶上坐了下来，回想起她和那已去的人的爱情，那相恋的画面。
　　当年还只是小伙子小丫头的他们，也是和此刻的他们一样，一上一下地呆着，只是她阿玖胆子小，一直都是坐在秋千下的那个人，只遗憾，自己20岁以前，一次也没有爬过上去。
　　两个都有些血气方刚的人就那样子围着树说着闹着，也恋爱着，然后双双入梦。
　　然后有一天，她在秋千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不在树上了，正以为他一个人走掉了的时候，他却出现在屋前的台阶上，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远远地向她求婚。
　　可惜她的老头子老了，她也老了。
　　再也不能往树上爬了。
　　推推浅睡的沈夏笙，玖婆小声地说着“小子，叫醒丫头！要吃饭啦！”，生怕不小心惊醒了树上的人儿。
　　揉着有些惺忪的眼，沈夏笙表情有些呆滞地看着玖婆，良久才反应了过来——自己竟然睡着了。
　　迟钝地哦了一声，重新把梯子搬到树旁，沈夏笙轻手轻脚地往上爬，生怕吵醒了树上的女人让她一不小心就掉到树下。
　　停在了女人的旁边便没有继续往上爬，沈夏笙身子靠着梯子，静静地去看还熟熟睡着了的人儿
　　——他想吻她。
　　莫夏深，她是他见过的最容易睡着的女人，说睡就睡想睡就睡，也不管自己身处何方，她也是他见过最容易睡熟了的女人，睡着了就肆无忌惮，也不管天要塌地要裂。
　　眼看着稍一乱动就要摔在地下的人，沈夏笙还真替她捏了一把汗。
　　“莫夏深，饭要吃光了哦！”小心地从身后抱住莫夏深的腰，用空余的手轻轻捏了几下莫夏深的脸蛋，沈夏笙一边看着莫夏深的表情变化，一边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然后，那么强烈地
　　——他想吻她。
　　如此深深地渴望着，然后在莫夏深终于舍得张开自己的眼睛的那一刻，轻轻地，他的唇覆上了她柔软的双唇。
　　——他想吻她，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去吻半醒着的她。
　　幸运，对方没有以为自己是色狼，把他连人带梯推向半空中好来一个空中爬梯高难度表演。
　　幸好，女人的思考力回来了，轻轻地回应了他的吻。
　　树上的风景很美，除了可以看到成片的稻田，还能看到那延伸的一排整齐的平房，更远处的河流，和那更为广阔的天空。
　　树上的风景很美，沈夏笙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