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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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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皱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就是新生儿是小孩子的时候。初到塔楼世界时还只是个小孩子……”
“你是说,在初世界,在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死了?”
“是的。”夏席舟眼睛发酸,“他们在初世界尚未养成照顾自己、引领自己的能力,就匆匆忙忙来到了塔楼世界……在这里,他们一样孤苦无依,且很容易陷入恐慌。”
“那……那个舞蹈老师,……”
“她找到他们,带领他们,把他们拢在一起,给他们一个家,为他们找一件事儿做……就是这样。”
“我明白了。”刀疤低下了头,他开始回忆他这一世,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大爱。
夏席舟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回顾往昔,她接着说道。
“舞蹈老师喜欢喝点红酒,很善良,很忠诚,见不得有人流浪,是一个充满母性光辉的形象……啊对了,她右脚有伤。”
“其他的呢?”
“没了,只有这些了。八哥没告诉我们关于舞蹈老师更隐私的信息了……”
“八哥是谁?”刀疤莫名警惕起来。
“一个朋友。”夏席舟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要是没有我就先走……”
“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舞蹈室探听消息吗?”
“呵呵……”夏席舟轻笑,眼睛里却全是苦涩,“你问出这话得时候,真的有想过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吗?”
“我……”
“上次我说过的话你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夏席舟后退一大步,就快要贴在门板上,“那次我说了那么多我们之间的阻碍,我们之间的不可能,不管是道德上的、还是事实上的,你完全没有认真听,对吧?”
“我听了,也想了,甚至我也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夏席舟不觉得这个道德悖论的死局会有解。
“我说了你别第一时间否决,好吗?给自己一点时间消化我说的……”
“你说。”
刀疤抿了抿嘴,喉结上下滑动,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他抬起一直低着的头。
“你知道的,黑莓和纸轻是差不多时间来到塔楼世界的……”
十秒钟的沉默里,混杂着夏席舟的不解、呆滞、愕然、震惊与反胃。
她相信,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闪电真的劈过了她的头顶,她的脑浆如烟花一样炸开,至少,扫过了她本就乱蓬蓬的头发,留下了树枝一样朝天散开的枝丫。
“无耻!”
夏席舟狠狠地咒骂道,她想喷出脑子里所有的脏话,倾倒在眼前这个她曾经那么喜欢过的男人脸上,可全身的战栗好似将她的语言系统放在冷柜里冰冻过一样,千言万语只汇聚成这一句毫无杀伤力的“无耻”两个字。
她太失望了。
就在刚刚听到刀疤说他有办法的时候,夏席舟甚至还小小地期盼过,也许他足够聪明,足够有担当,足够强大,可以顺利地化解这两难的矛盾,或者,不那么顺利,坎坷地将这个大难题拆解成小问题,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刀疤给出的答案,是“等”。
刀疤在等。
他想让夏席舟也等。
等待黑莓的消亡。
他试图用一个人的消亡带走他们难解的道德悖论。
夏席舟宁愿他从一开始就抛弃“忠诚”或坚守“忠诚”,这样她就顺理成章的接受现状,接受那个不完美的他,接受他安排的那一切。
而不是等到现在,在看到了刀疤对于那个“忠诚”问题的犹豫和他的两难抉择之后,他近乎要逼近夏席舟心中那个完美的恋人形象了,忠于自己的伴侣,也忠于自己的心动。
可是偏偏,偏偏等到这个时候,他才露出他蚂蚁一般渺小的原型,给了她这重重一击。
就好像在告诉她,你喜欢过的那个男人其实一直只是一个幻象,一样荒诞。
“无耻……”她无意识地呢喃。
如果不是身后坚实的门板,夏席舟一定气得倒下去了。
“席舟你别急,你好好想想……”
“无!耻!”夏席舟吼了出来,她不想再听到刀疤任何一句的狡辩。
夏席舟回身撞开木门,拔腿向楼上跑去。
被撞开的木门撞到墙壁上,发出近乎震裂的巨响。
木门没有回弹回去。
“席舟!席舟!”刀疤追了出来,停在门口呼喊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他把着另一侧的门,脚步凌乱,可最终没有追上去,也许他觉得,接受这一个提议实在是需要时间。
他长长地吐着气,发出懊恼的叹息,松开手朝着下楼的方向走去。
“刀疤……”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凝固了,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他回过身来。
看见那扇被夏席舟撞开后仿佛嵌入墙壁、久久没有回弹回来的木门,从墙壁的怀抱中松动了。
木门渐渐合拢,遮蔽住房间里那飘摇着的帷幔,只留下楼梯间坚硬的墙壁。
门后被隐藏过的三角空间显露出来。
那道倩丽的身影开始变得清晰,逐渐和刀疤口中的那个名字重合在一起。
“黑莓……”
“啪!”
回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颤抖的手掌、沉默的她和一颗凉透的心。
像是跟随着夏席舟消失的背影一般,黑莓转身朝着楼上奔去。
楼梯蜿蜒着向上爬升,一眼望不到尽头。
夏席舟趴在扶手上,脑子里反复播放着刀疤那一句犹如泥沼一般恶臭的话。
不知道是奔跑的时候太急促,还是因为扶手正好咯着她的肚子,压迫着她的胃,她不禁感到一阵阵反胃。
空空如也的胃只留给她一阵接一阵的干呕。
还好他准备的水果夏席舟一块也没有吃过。
谁能想到,下楼前还在为他的细心和执着感动,还在纠结自己是否对他太过残忍,竟将这道无解的难题抛给他。
而仅仅是经过楼下这短短的一小时,如今的她尽然已经开始庆幸自己之前的犹豫了。
好在自己没有太早的心软,好在自己没有被那些所谓的小细节打动,面对摆的整整齐齐的水果的那一刻,夏席舟感谢自己当时的不安和犹豫。
不然这会儿,塔楼的楼梯上,就是那些水果的最终归宿了。
拖着空荡荡的肚子费力向上挪动,夏席舟终于到达九十七层,她突然希望自己的目的地在更高的上层,望不到终点的旅途会让她心无杂念地交替左右脚,而无需被短暂的停歇招来恼人的回忆。
她站在门口,暂时收拾好疲惫、失望、和复杂的心情,推门而入准备向纸轻交代计划的进展。
可迎接她的,不是八哥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也不是纸轻那张惨白却带笑的脸。
“纸!轻!纸!轻!”
呼唤纸轻的,不是夏席舟温柔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呐喊。
监控室内影影绰绰,屏幕内变化着的人物和光线,将夏席舟的视线所及虚弱地照亮,而远处,依旧模糊。
“纸轻!”夏席舟吼出声来,“纸轻怎么了?”
“纸!轻!纸!轻!”
回应她的依旧只有这切不断的喊声,夏席舟无法将自己的声音穿过它们,送达那个人的耳朵里。
于是她朝着昏暗冲去。
“纸轻!纸轻在哪?八哥!你在吗?”焦急中,夏席舟呼喊着另一个不见踪影的人。
“八!哥!”她铆足了力气。
那个撕心裂肺的男声停了。
“夏席舟?”男声试探地问道。
“是我……”
“这里!快点!纸轻好像不行了……”八哥的脑袋从监控室最里端的桌子后方探了出来。
这是一段只看得见起点和终点的路程,椅子被撞到桌沿上,桌子猛地震动,桌上的屏幕不安地晃动,画面变得刺刺拉拉。
夏席舟疯了一般冲了过去。
只见纸轻倒在地上,蜷曲着双腿,双手使劲向下拽着自己的衣领,像是要给脖子更多的空间,她双眼紧闭着,眉头紧锁,大张着嘴仿佛可以把脏器呕出来。
她的脸煞白,嘴唇乌紫,夏席舟甚至怀疑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纸轻!纸轻!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夏席舟扑倒她身旁,抓住她用力下扯的双手,试图唤醒她。
“纸轻!”
八哥拍着她煞白的脸,那张脸甚至借着监控室的微光,没有因为八哥的拍打而红润,而是甚至开始发紫了。
夏席舟将手附上她的脖子,确定那双看不见的手只是自己的幻想。
她捋着纸轻的胸口,想把她卡住的气顺下去。
毫无好转。
呜咽声开始在监控室蔓延。
不是别人的,也不是纸轻的,而是夏席舟,她快要承受不住这可能的结果,开始慌乱地哀求起来。
“纸轻!醒一醒!我们快要成功了……”
回答她的不是纸轻的声音,也不是八哥的安慰,而是周围的围观群众。
以往各自安好,在自己的座位前丝毫不关心周围人的那些群众们,这时围拢了过来。
像夏席舟遇到的几乎每一次那样,处于事件中央的人们绝望的呐喊,呼声招来的绝不是救星,而是冷冰冰的人墙。
“她时间到了吧?”
“是不是就要消亡了?”
“我看是,脸已经白成那样了,一会儿就要变成灰烟了……”
“看她这状态,初世界应该是被人勒脖子死的……”
“……”
“闭嘴!”夏席舟朝着周围的看客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