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异世界》麦八月

51、第 51 章

　　这一声吼只是驱散了周围人群的叽叽喳喳，并没有驱散掉夏席舟心里逐渐认同的那个声音。

　　纸轻可能真的时间到了……

　　“八哥……”夏席舟喃喃道，“八哥！”

　　夏席舟喊停了继续拍打着试图唤醒纸轻的八哥。

　　八哥暂停了手上的动作，不解地看向她。

　　“你就这么放弃了吗？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别说了，帮我把她的胳膊掰开，放在身体两边……”夏席舟跪坐在地上，直起上半身，伸直了脖子仰着头，绝望又坚定的表情从她的脸上浮现出来。

　　好似要去赴死一般。

　　“你要干什么？”八哥有些不安。

　　“别问了，把她固定住，别让她痛苦得左右扭动。”夏席舟闭眼，两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求你了……”

　　周围安静下来，不同于之前被怒斥之后的闭嘴，这一次看客们真的闭上了嘴，只是试图搞清楚这个跪着的女人想要搞什么名堂。

　　八哥顺从了，既然他无能为力，既然她们是更为亲近的朋友，他选择照做。

　　费力掰开纸轻抠着脖子的双手，他将它们拽下来，用一只手死死钳住，放在纸轻肚子的位置，然后他绕到纸轻身旁，接住身体的力量将她蜷缩的双腿向下压，保证纸轻维持在一个平躺的姿态上。

　　“夏席舟……”在按照她的要求固定好纸轻之后，八哥看向夏席舟，她依旧紧闭着双眼，紧握着的双拳好似在颤抖。

　　“夏席舟？”未得到回应的八哥继续叫道。

　　“我知道了……”夏席舟的回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她睁开眼，眼神坚定得像一个将要上沙场的战士，紧闭着双唇不再说话。

　　夏席舟一边挪动到靠近纸轻肩膀的位置，一边将手伸向了上衣口袋。

　　那把水果刀还好好地依偎在她的体温旁边，现在，它将被委以重任。

　　它将走上一开始就被设定好的道路，那是它自被带上监控室以来就被赋予的使命。

　　是的，它终将沾上血迹，就像陪着它一同到来的医药包一样，这是它们规避不掉的命运。

　　只是，这一次，医药包不会派上太大用场。

　　夏席舟双手紧握水果刀，将其高高举起，然后对准纸轻微弱跳动着的胸脯，重重落下。

　　一瞬间，轻呼声、吸气声、惊叹声、尖叫声从四面八方向夏席舟涌来。

　　但让她感受最强烈、几乎要震碎她耳膜的，是八哥的一声怒喊。

　　“夏席舟！”

　　她感觉面前有一头狮子，对着她怒吼，吼叫声带来的气息将她的头发往后掀去。

　　夏席舟像是被这一声怒喊叫醒一般，她猛地睁开双眼。

　　她甚至做好了被眼前的鲜红糊住视线的准备。

　　但视线所及，依旧清明。

　　八哥固定住纸轻的手不知何时转移到了夏席舟的手臂上，他稳稳地接住了她快速下落的双臂……

　　身体在颤抖。

　　此刻夏席舟的尖刀距离纸轻的胸口不过一指的距离，差一点，就差一点。

　　她几乎要完成她强加给自己的使命。

　　八哥也在颤抖。

　　这一瞬间来的太快，他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反应慢一点，现在将是什么样的局面，他几乎要看到一场命案发生在自己眼前，

　　而他，也成为了“锁住”受害者的那个帮凶。

　　“你疯了吗？”

　　一字一句地，愤怒从八哥的齿尖挤出来。

　　“你才疯了呢！”夏席舟反唇相讥，“为什么要拦着我？”

　　“你这是在杀人！”

　　“我这是在重置她！”

　　八哥依旧死死地抓住夏席舟的双手，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卸了力，夏席舟的刀就会落入纸轻的身体。

　　夏席舟也在较着劲儿，想要继续未完成的动作。

　　这时候，纸轻放在肚子上的双手，向身体两侧滑落。

　　她睁着双眼，震惊的盯着僵持在自己胸口上方的四只手，和那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纸轻……”夏席舟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人的动静。

　　纸轻将视线从刀尖上移向身旁跪坐着的人，只是一瞬，她明白了一切。

　　震惊消失，取代它的是痛心、哀怨、委屈、和蓄满的泪水。

　　夏席舟是先卸了力的那一个，水果刀被八哥夺走，紧紧背在身后，深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纸轻紧盯着夏席舟的脸，一声短促的呜咽之后，她起身扑向了八哥。

　　“你这是……”八哥面对这突然的距离拉近一下子乱了阵脚。

　　夏席舟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难道是对自己太失望以至于转向八哥？

　　但接下来，只见纸轻环抱着八哥，从他藏在背后的手里抠出那把水果刀，然后起身朝着窗口冲去。

　　一道优美的亮色弧线闪过，那把差点刺进纸轻心脏的刀消失在浓浓的黑雾中。

　　面向窗外呆立了很久的纸轻终于回过头来，朝着依旧半跪着的夏席舟飞扑过来。

　　两人久久地紧拥着。

　　尖刀越出九十七层的窗口，划过七十三层死刑犯曾经久坐的窗台，将一道寒光反射到六十四层的墙镜上。

　　此刻有人拽开大门闯了进来。

　　舞蹈练习就此中止。

　　“你可以收留我吗？”

　　黑莓此时站在舞蹈室的半开的门边，望着房间中央那个绷直身体，停下练习的舞蹈老师。

　　“我曾经也是无所依靠的孩子……现在也是……”未干的泪迹在黑莓的脸上犹如辫状河一般分布。

　　“黑莓！”刀疤追了上来，“你听我解释……”

　　黑莓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而是径直走进舞蹈室。

　　大门失去了人的重量支撑也迅速合拢，刀疤紧跟其后拦住了将要闭合的门。

　　“黑莓！”

　　黑莓丝毫没有停顿反而奔跑起来，直朝着舞蹈老师扑去。

　　她的重心越来越往下，直到她拜跪在地上，死死地箍住了舞蹈老师的右腿。

　　“让我留在这里吧！我无处可去了……”黑莓的眼泪又有如决堤一般。

　　“你知道这个男人他想对我做什么吗？他想让我死，让我从这个世界消失……我和他在一起十年，十年啊！他为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就已经在计划我消亡之后的事情了……”

　　“我的心，跟死了一样……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刀疤看着房间中央那个扑倒在舞蹈老师脚边的女人，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她的真实目的。

　　如果这是演戏，如果这是黑莓擅自做的决定，为了套死刑犯女儿的信息，那也太逼真了些，那她这一路上的眼泪算什么？她到底听到了多少他和夏席舟的交谈内容？

　　如果她真的是这么想的，那黑莓此时在这里，唯独就选择了这个楼层，如果她真的如她所说，要留在舞蹈室，那么她，会不会彻底站在他们计划的对立面？

　　刀疤无从得知。

　　“黑莓，我没有一心想着你消亡……”

　　“你闭嘴！”舞蹈老师伸手抚上黑莓的头，轻声安慰她，“你慢慢说……不着急……”

　　“我在初世界的时候，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来到这里，也是独自一人，可原本，我对那样的状态无比熟悉，也无比自在，一个人的日子虽然会孤独，但是也无比自由……”

　　“可是这个男的，他非要招惹我，非要纠缠我，非要和我建立联系……我的鼻子……”黑莓抬头望着有着圣母一样光辉的舞蹈老师，指着自己焦黑的鼻子，“我的鼻子，也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然后他说他要负责……他说他会陪伴我……他敲碎了我坚硬的外壳，然后告诉我说以后由他来保护我……”

　　“可是到现在，他就已经等不及了，他也猜到我时间不多了，就开始联系别的女人，开始规划他们的好日子了……我明明可以自己一个人过的很好的，如果他不来招惹我的话，可是他把我从‘自由’的状态拉到‘依赖’的状态，现在又要把我一脚踢开……”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舞蹈老师蹲下身来，轻轻搂抱着面前这个哭泣不止的可怜人。

　　“滚出去！”舞蹈老师恶狠狠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刀疤，仿佛两道镭射光线，要将站在门口的那个负心汉烧出洞来。

　　刀疤还想再解释什么，可已经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

　　舞蹈室里刚才还在旁观的人们，开始一窝蜂地朝着门口涌过来。

　　他们大部分是孩子，少部分是年轻人和中年人，他们紧握着拳头，咒骂着、喊叫着，朝着门口这个无措的人奔来。

　　他们是这个大家庭的组成者，他们将捍卫这个大家长的权威，他们也将以最大的诚意、最高的热情，来温暖大家庭的新成员。

　　对于黑莓的遭遇，对于她孤独无依的遭遇，他们感同身受。

　　刀疤被彻底封锁在门外。

　　大门紧闭，界限划清，没有留下丝毫的余地。

　　他觉得自己不仅是被关在了舞蹈室的门外，在大门合上的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被纸轻的计划关在了门外。

　　现如今，经过黑莓这么一闹，舞蹈室他是彻底进不去了，更不用说想去找舞蹈老师探听有关死刑犯女儿的消息了。

　　可以预见的，此后的他，将无法从此层楼听到只言片语。

　　而楼上的夏席舟她们，如果失去了验证死刑犯女儿真实性的这一重要消息，计划还能继续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