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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前尘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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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撩人,那弯月倒映在宋夕元宫内的池塘。水波潋滟,一颗小石子砸进塘中。宋夕元百无聊赖坐在石凳上,范闻州送他回了自己寝殿后便出了宫。
宋夕元此刻担心萧祈也毫无睡意,招招手让身后的太监上前说话。
“小风,你有没有数过天上的星星?”
小风弯腰曲背在他旁边道:“回小王爷,奴才小时候数过的,可数不清也看不完,便困得睡着了。小王爷,您是不是睡不着觉,担心太子殿下?”
宋夕元仰头望着夜空,耳边吹来一阵风,额前发丝被掀起,他点点头。
“嗯。”
小风道:“太子殿下福泽绵长,他肯定会好起来的,您不要太揪心。夜已深,咱们回去歇息吧,明日砚山郎就来接您去太子宫。”
宋夕元站起来拍拍衣袖,颔首道:“明日你早些叫醒我,我给哥哥暖汤送去。”
小风道:“奴才记下了。”
宋夕元往寝殿走去,又道:“你再让人取点去年的干荷,泡水我一并带着。”
小风在他身后点点头:“是,都记下了。”
宋夕元似乎又想起什么:“哦,对了。再要两颗参,把我吃的那拔丝地瓜也带上。”
小风问:“参?小王爷您要参做什么?太子殿下现在热病不可食用,大补反而伤身。”
宋夕元笑起来说道:“谁说是给太子哥哥吃了。”
小风疑惑:“那您自己吃的话,我让小厨房用参炖雪鸽给您补补,若是干吃很涩的。”
“我今天见范卿卿好像受伤了,你去挑两颗好的,给他送去。”宋夕元回想那幕在轿中范闻州似乎看起来有些苦恼,他提起自己的心上人,欲言又止。
小风又问:“那拔丝地瓜呢?”
宋夕元心头一热,没说话。
天微亮,小风轻脚走到宋夕元床边。
他压低声音喊道:“小王爷…小王爷…”
宋夕元睡眠极浅,两声唤醒了他。他睁开眼睛坐起问:“几时了?”
小风为他穿衣伺候他洗漱,说道:“刚卯时,小厨房那边已经备下了。”
宋夕元看了看窗外,天边那轮明月依旧,没有夜晚那样亮,云上挂着粉彩。
他指了指屏风边挂着的衣衫:“穿那件。”
小风走过去拿起那件淡色蓝云纹衣,问道:“小王爷,今天不穿鹅黄色那件了吗?”
宋夕元眨眨眼反问道:“小风,你觉得白色和什么颜色最相配?”
小风回道:“若是白色,纯净,无暇,相配色的话,好像所有颜色都能与之相配。”
宋夕元又道:“那岂不是所有颜色都可以。不,我只要一色。”
小风想了想:“奴才觉得,纯粹的颜色就是白色,其它再无了。”
宋夕元道:“那你去取件白色的,我今天穿白色。”
他觉得梁贞如云间月,他时常袭一身白衣,画中仙那样,那他便要做山上雪。
云间月,山上雪。
小风有些纳闷,感觉今天的宋夕元与往常不同。小王爷喜欢四彩,爱玩玉器瓷瓶。常佩红玉玛瑙,身着明亮的衣裳。今儿突然要着素色装束,佩戴白玉玉兰花的吊坠。衬他白皙透亮的皮肤,一双浅眸,一瓣粉唇,更像朝野传言那样谪仙下凡。
临走前,宋夕元又想起什么,让小风带了一车的书画。
砚山来接他时忍不住多看了宋夕元几眼,他觉得今天的宋夕元看起来十分令人赏心悦目。于是招呼小风问道:“小王爷今天怎么了?怎么拉了一车的东西?”
小风小声道:“小王爷心疼太子殿下,起早给太子殿下暖汤,还装了两个食盒呢!”
砚山惊道:“小王爷亲手做的?”
小风点头:“可不是嘛,我也是第一次见。我怕他切到手,冷汗直流,紧张的脚抽筋。万一有个好歹,太子殿下不把我脑袋砍下来扔去喂狗?我给你说啊,他今天还问我穿什么颜色。配什么玉佩,塞了一车的书,走的时候可高兴了,先还差人给范侯送人参呢。”
小风竟也不知道宋夕元何时学会暖汤的,他可是十指未沾阳春水,两袖珍珠手里玩的全是稀罕物件,那手把玩玉器的时候可好看了。
砚山顿了顿,听见范侯俩字头皮一紧,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晚他守在太子寝殿外,手抱一柄短剑,屋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烛灯。他低着头蹲在地上,时不时草丛中响起蛐蛐的叫声。于是他正欲起身去抓那两只蛐蛐,结果被一脚踹起,来人是正范闻州。
范闻州见他不好好守着太子,蹲在门口逗蛐蛐心中来气上去就是一脚。
别说拦他进殿,他连头都没敢抬起来。范闻州进了殿内。约一会儿,他听见范闻州在里面喊了一声,又听见萧祈摔了杯子斥了一句滚。纸窗上一高大的黑影晃动,烛灯灭了。
范闻州走出来,轻轻合上了门。回头对着门口的岩山说道:“一小时后再让他服一次药,把窗都打开。你们是死了吗?门窗都关着,想闷死他吗?”
砚山跑去推开窗,直挺挺站在门口。悄悄瞧了一眼范闻州,他嘴角流血了,漆黑的夜色中那双眼睛恶狠狠瞪着他,让他不寒而栗。
他慌忙低头,心跳停了一拍。凶神恶煞范闻州,蛇蝎心肠范闻州,真他妈的吓人。砚山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何了,刚才指不定俩人打了一架,他觉得范闻州真的很奇怪,明明很关心太子,这么晚跑来看他,为什么见面就吵。
目送范闻州大摇大摆的走了后,砚山才放下心来。听见萧祈唤他进去,问他范闻州走了没。他点头道:“范侯爷刚走,卑职该死,拦不住他让他进来打搅太子殿下了。”
又见萧祈面色通红,上唇也破了,地上都是茶渍。
砚山又道:“殿下,要不要请御医?”
萧祈闷声道:“不必了。”
砚山字里行间都是埋怨:“太子殿下,范侯爷力气比您大,您还生着病,他也敢跟您动手。下次就算是我被他踢死我都要拦着他不让他跟您见面。”
萧祈想撑起来,一把拉住砚山的手问道:“他踢你了?”
砚山咬咬牙回道:“嗯。”
萧祈面色由红转白,语气似冰:“他打你就是打我的脸,我是将,他是兵,他敢得很。”
砚山是他宫里的人,现在范闻州越来越嚣张,甚至不把他太子放在眼里。白日对他说些言辞浪荡的话,晚上又跑来偷亲他,他真的气到发抖。他又不能同旁人说起,也不能用什么理由惩治范闻州。他常年在北戈行军打仗,未曾兵败。萧帝喜欢他,他与柳枭两人撑起半壁江山,守着朝京百姓边境的安危。朝野上下,谁敢动他一分一毫。何况萧帝重武,很宠他。这样一个人,就算他是太子殿下又如何,根本奈何不了他。他总不能以范闻州轻薄于他赐他死罪吧,这样还怎么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范闻州油嘴滑舌,哄的太后乐呵呵的。就连自己胞弟见了他都一口一个喊他小字。
想到这里,萧祈觉得心中一口淤血,迟迟吐不出来。
太子宫内,宋夕元快步流星奔向萧祈。他上去就扑倒在萧祈怀里,十分委屈。又用手量了量他的额头,发现摸不出个所以然,便抵着额头量体温。
宋夕元放下萧祈,心疼的说道:“不烧了,不烫了。太子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竟让如喜拦着我不让我进来,害我担心了整晚,做梦都是你!”
萧祈坐起来,摸了摸他的脸笑道:“我怕你生病,怕你生病又要哭,我心疼。”
宋夕元站来让如喜打开食盒,砚山守在一旁瞟了一眼那碗汤,闻见一股甜腻腻的蜂蜜味。
小风端起那碗浓汤,递给宋夕元。
如喜似乎也闻见了这味道,看了眼砚山和小风,这味道闻着似乎有点儿奇怪。
宋夕元接过碗,用勺子舀起轻轻吹了一下,对着萧祈说道:“哥,你喝点鸡汤吧。有些烫,你慢点儿。”
萧祈凑过去,问道:“这是鸡汤?”
宋夕元点头:“是啊,我熬的。”
萧祈顿了顿,眼中泛起涟漪。
“阿元,你会熬汤?你竟然会熬汤!你手有没有伤着,快给我看看!”说着便要伸手去检查他的手,宋夕元不依,连忙说:“哥!我没事,没有受伤,你先喝汤!等你喝完我明日再给你送来,你病着,要好好养身体。”
他又抬起手把勺子送往萧祈嘴边,忽发觉萧祈的嘴唇破了。
“哥,你的嘴怎么也破了?你渴不渴,要不要先喝口水?”
萧祈抿嘴,连忙接过他手里的鸡汤,一口闷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充斥在他喉间,黏腻的甜味扯着他的嗓子。这哪是鸡汤,这分明是断魂汤。
萧祈面色有些痛苦,如喜见了便知道为何。宋夕元不会熬汤,他哪知道怎么熬汤。何况刚才闻见一阵蜂蜜味,肯定是宋夕元把鸡和蜂蜜炖在一起了。
砚山冷汗,手肘暗自戳了戳如喜。俩人眼神交流之间,如喜立马去备茶水了。
只有小风还傻愣在那憨笑,见太子殿下和小王爷感情这么般好,不禁也跟着笑。
萧祈喝完看着宋夕元一脸期待的模样苦涩的笑道:“味道很好,你手艺真不错。”
宋夕元很开心,他拉着萧祈的袖子一脸严肃认真的说道:“哥!那我明天再送一碗过来。”
萧祈点头,看向如喜,如喜立马递上茶水。喝了几口茶缓了缓嘴中甜腻,萧祈仔细瞧了一眼宋夕元,忽觉他今天十分特别。
萧祈问道:“阿元,我从未见你着白色衣袍,今天一见,很是好看,你那红玉髓不戴了?”
宋夕元回道:“红玉髓好看,白玉兰也很好看。哥,我还给你带了拔丝地瓜,你也尝尝?”
萧祈笑着欲站起来,宋夕元压着他说道:“欸!哥,你别动,我喂你吃就好。”
萧祈颔首,如喜和砚山面面相觑。心想太子殿下又要遭罪了,萧祈宠他,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喝碗鸡汤再吃拔丝地瓜,估计喝药的时候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