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平生意》几枝芽

13、前尘往事

　　他笑道：“太子殿下，三年不见又长高了许多啊。怎么？你还在为当初我亲了你一口不小心占了你的便宜直到现在依旧记恨着我吗？”

　　萧祈一听他的这话仿佛脚上被灌了铅似的，走不动路连马也不牵了。是四月的花开，桃花灿烂，他此刻脸上绯红，青筋爆出，下一秒拳头都要砸到范闻州脸上了。

　　范闻州看着他耳根脖颈通红便知道他还记着，又见他眼神如刀，刀刀戳人心。衣衫还未干，腰下的线条隐隐出现。想着才三年未见，已经有大人的模样了。

　　他身体微倾向他扑去，眉峰似箭，眉心有颗红痣，一双丹凤眼看着十分张狂又邪气，笑起来的样子很是讨人厌。

　　眼前一道红影倒下，萧祈箭步如飞，上前接住了这人。他双手托着他的腰，就这样任由范闻州搂着他的脖子。怀中人噗嗤一笑，也不顾萧祈身上湿衣打湿自己的衣袍。

　　他道：“太子殿下的臂力好惊人呐，你还是心疼我的，是怕我摔着了吗？跑这么快接我？”

　　萧祈看着他，嘴角上扬，双手一松道：“这就摔死你。”

　　范闻州失了支撑，身后一空。反手一把抓住萧祈的衣襟用力把他一并带下身。

　　萧祈猛地压到他的身上，范闻州吃痛，后背砸到河滩的石子上，眉间微蹙一瞬间又消失。

　　他乐道：“太子殿下，你这么生气…不如你亲我一口，就当我还你的。总不能只让我占了太子殿下的便宜吧？来，我还你啊。”

　　他仰起头，凑近萧祈，两人鼻息扑腾在各自的脸上，隔得如此之近。

　　萧祈一把把他压住，一手撑地一手掐住他的脖颈，再用力就能拧断他的喉。

　　“你给我闭嘴！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让我砍？”

　　四下无人，杨柳河提。水声潺潺，那片云被风吹动。阳光又直直照在萧祈后背，他浑身发烫骑在范闻州身上。

　　范闻州二十有一，已是个成年男子。身材比他更魁梧些，也更高挑。萧祈看似强势，可坐在他身上还是显得娇小。

　　范闻州喘着粗气，也不挣扎，摊开双手居然还在笑。依稀可辨他眼角的有条疤痕，不深不浅。

　　“萧…萧稷云，你…要是…要是掐死我了。你可就…占不了便宜了。”他抬手，宽大的袖袍遮住他邪气的眼，手腕上露出几道十分刺眼的伤疤。

　　萧祈看见这伤疤，手一松站了起来。

　　“我不想看见你，快滚！”

　　范闻州慢慢起身，手扶着腰吃痛的说道：“你怎么还跟以前那样。”

　　萧祈见他脸色黯淡，不见笑意，脖颈上一道掐红的印子。这河滩上都是硬石子，刚才两人倒下，他承受了自己的重量，自然更痛些。

　　“以前？”

　　“以前动不动就上手打我啊。太子殿下，我这里好痛啊，你能帮我吹一吹吗？”他指着脖间红印，又指了指背和腰。

　　范闻州觉得逗萧祈十分有趣，每一次他都被他的话弄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那英俊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特别让他感到快乐。

　　萧祈不情不愿的走上前，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伤。

　　“你要是死了，我一定命人打一块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装你，不会委屈侯爷的。”

　　“可是我这里好痛，你每次生气掐我都特别用力。我万一那天真被你掐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太子殿下。”

　　“范闻州，你若是没事做就赶紧滚回你的北戈，别在这儿脏我的眼。你这张嘴，迟早我会亲自撕碎。”

　　范闻州毫不在意，他看着萧祈无赖道：“既然我们亲都亲过了，生死都是你的人，人鬼情未了嘛。”

　　萧祈翻身上马，拉绳调转马头，那马蹄踩了踩。

　　少年马上，湿衣带桃。烈阳当空，他似笑非笑，不可一世对着那人说道：“人鬼殊途，我不喜欢男人。”

　　他驾马飞驰，头也不回就走了。

　　砚山策马赶来，来时只见范闻州一人站在河滩上。他眼神不善，仿佛在责怪他找个郎中都这么慢。

　　“请侯爷安，太子殿下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

　　范闻州接过药膏问道：“平时你就是这样跟在你家主子身边做事的？”

　　砚山冷汗冒起，低头回道：“是卑职疏忽，没有看好太子殿下。”

　　“饭桶，你不知道他过敏吗？还敢让他在河中泡水。回去好生看着，请两个太医守着他。别再把脑子烧坏了又跑出来发疯。”

　　“是，卑职这就回去请太医。”砚山应声，又开始赶回宫里。

　　晚间，窗外蝉鸣蛙叫。月高星落，宋夕元偷偷溜了出去。他在太奶奶那得了一件宝贝，是件西沙进贡给太后的雪花玉扳指。他戴着大了些，看这玉温润细腻，色泽饱满，是件不错的玉器。他想着带去给他哥赏玩，不料刚踏进太子宫就被如喜拦下了。

　　如喜跪下磕头，太子吩咐不放任何人进去，尤其是宋夕元。先才打发了太医院的俩太医走，这会儿他喝完药刚歇下。怕宋夕元担心，他起了疹子，高烧不退这个模样一定不能让弟弟撞见。

　　宋夕元站在宫门外，萧祈越是不让他进去他就偏要进去看看。

　　“如喜你让开，我要见太子哥哥。”

　　如喜跪着哀求道：“小王爷，殿下说不让您进去，他说热风伤了身，怕传染给您。让您等他好了再去探望。小王爷您今天就先回去吧，奴才着人送您回去好不好？”

　　“哥哥病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我？我要进去看他，别挡着我。”他拔腿就往里面跑，门口侍卫急忙跟着拦住他。

　　如喜头顶要冒青烟了，跑过去又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道：“夕元小王爷，您要是进去了奴才这条小命不打紧，若您真的也染上了热风症，奴才这家里老老小小的都跟着我掉脑袋。求求您了不要进去好不好，殿下也是为您着想啊。太医刚来过，这会儿已经吃了药会好的。您别太担心，放心回去吧，小王爷。”

　　宋夕元力气很小，被如喜抱着腿，两手又被宫门口的侍卫抓得牢牢的。

　　他着急的想见到萧祈，无可奈何动不了身。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步伐稳重，那人玩笑道：“哟，这不是夕元小王爷嘛。这么晚了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你家二公子没跟你一起吗？怎么不带人跟着，这么晚了，你太子哥哥会担心你的。”

　　宋夕元一听这声便知道来人是谁，他回头喊道：“卿卿救我！”

　　如喜看见范闻州头更大了，心想我干脆带着家里几口人自己跳河死了算了，这一个比一个难搞。
　　那俩侍卫也不觉紧张起来，范闻州大步跨进太子宫门，看戏般的拿起腰间的折扇扇了起来。

　　他倚在红柱上，看着地上扭成一团的四人。

　　宋夕元感觉侍卫的手松了些，他抽出手对着范闻州又喊道：“卿卿，你还不快把我拉出来，愣着干嘛呢！”

　　那三人有些不敢动宋夕元了，这三个人一个都得罪不起啊。

　　范闻州收起折扇，道：“你们三个狗奴才，连个人都抓不住了吗？还不赶紧送夕元小王爷回去？”说罢笑盈盈的大步踏入殿内，他又道：“小王爷，不是我不救你出来啊，你太子哥哥的命令我也不敢违抗嘛，我害怕啊。”

　　宋夕元气道：“好你个范卿卿！你早上在太奶奶宫里说要跟我拜把子的你忘记了？这会就翻脸不认人了？如喜，他为什么能进去？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你们三个吃里扒外是不是？”

　　如喜脸皱成一团头都要磕烂了说道：“小王爷不是我不拦，我拦不住啊！”

　　他心中呐喊，别说来三个侍卫，就算来十个，他范闻州何许人也，狡诈凶狠，手段了得，他常年征战北戈，这点人对他算得了什么。

　　眼见范闻州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了太子宫，宋夕元突然就想快点长大。

　　他不闹了，依旧站在宫门口不走。夏夜清风徐来，树梢上挂着弯月，他眼底有光，一直看向萧祈寝殿的方向。如喜担心他受累，让人抬来软椅，又点了驱蚊香好生伺候着。

　　宋夕元把手里的扳指举过头顶，月光穿过雪花玉扳指，散发出清透自然的白绿光。

　　不一会儿，便见范闻州走了出来。他快步走向宋夕元，从袖袍里掏出油纸包着的糖豆递给他。

　　宋夕元见他一双眼生得很是好看，就像刚才玉扳指透出的光亮那般明亮。他仔细端详了一番，问道：“卿卿，你的嘴怎么破了？”

　　范闻州笑道：“无碍，刚才摔了一跤磕破了嘴。你太子哥哥说他没事，让你回去好生休息，明天他让砚山接你过来，我这会送你先回去。”

　　宋夕元站起来，垫脚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发现他脖颈上紫了一块。

　　他吃惊道：“范卿卿，你脖子怎么了？你跟人打架了？不对啊…谁能打过你啊？怎么回事，你快说。”

　　范闻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想起白日在下三里河滩被萧祈掐脖的场景，他向宋夕元招招手，弯下腰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我今天调戏一个人，他恼羞成怒，打了我一拳。我现在还痛着呢，这不找你太子哥哥要一些金创药嘛。”

　　“你？你你你你…调戏谁啊。范卿卿你怎么能这样？是那家的小姐，力道这么大！”宋夕元捂嘴，瞪大了眼睛。

　　他又问道：“我认识吗？卿卿你有喜欢的人怎么今早不给太奶奶说啊，太奶奶知道了定给你指婚。”

　　范闻州摸摸宋夕元的头，看着与萧祈一样的眸子，轻轻一笑：“我是很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我，怎么办呢？不如把你那些个珍藏的宝贝分我一些，我换成银子做嫁妆，八抬大轿，良田千亩十里红妆，我嫁给他好了。”

　　宋夕元见他说得极其认真，道：“那有男子嫁人，你娶她不就好了。你给我说说是谁，我帮你瞧瞧。”

　　范闻州让如喜套马车过来，带着宋夕元送他回宫。

　　马车上，他掀开车帘，一手撑着脑袋默默的看着宋夕元把玩手中的玉扳指。

　　“那人你认得，从小就认识。”
　　“我从小就认识？”

　　宋夕元绞尽脑汁，半柱香也想不出是谁，他毕竟没怎么见过外亲家的小姐。